保姆一听，急忙从冰箱去拿牛奶。
家里原先的奶全都是从国外空运过来，保质期很短。但营养价值非常高。褚淮山这次铁了心要把孩子接回家，前两天就联系那边让再邮寄一些。正好逢恩回来能喝。
“恩恩，你看这是什么呀？”保姆真成了哄小孩，拿着奶出来，脸上满是笑意，“这是俺们恩恩最爱喝的牛奶，是不？阿姨去给你热一热吧，要不要再来杯果汁？”
逢恩对上林湖逛的差不多。看见牛奶，倒是本能反应点了点头。
牛奶他是喜欢喝的，香浓醇厚，好滋味。
保姆看见小孩喜欢，急忙去屋里拿小锅子给他热。
褚淮山脸上也露出笑容，“好宝宝，多喝一点牛奶，身体恢复的快。”
逢恩脑袋后面还贴着一块纱布，他自己抬手摸了摸，发现有点疼，就咧了一下嘴。
褚淮山被这小模样逗笑，隐隐还有一丝心疼：“难受吧？你瞧瞧，下次还后脑勺着地往下摔吗？”
逢恩摇摇头，说什么都不这样了。
可他想一想不能后脑朝下，那也不能脸朝下呀。
鼻子摔坏了，岂不是更疼？
保姆热好牛奶，把小杯子端出来，还专门给他洗了一盘水果：“来恩恩，配着吃新买的澳洲橙，可好了呢。”
逢恩喜欢喝牛奶，两只手捧着杯子，小猫一样伸着舌头在里面舔来舔去。
上面的牛奶很快就能喝到，越往下舌头越够不到。
他左思右想，觉得用杯子喝太不方便，就倒进自己的米饭碗里晃一晃，然后看上边慢慢消失的泡沫全都没有，这才继续捧着碗喝。
孩子回来上林湾，总算有一丝热闹。
逢恩在寺庙里住了老长时间，突然一回来还不习惯。褚淮山牵着他的小手，像他第一次来那样慢慢参观每一个地方，跟他讲解都在这里做了什么事。
一层二层参观完，来到外面的荷花池。
原本那些荷花开得好，一朵又一朵接连相映绽放，可真是接天莲叶无穷碧。
可逢恩一走，这池子中的荷花仿佛就没有了生命，一朵接一朵衰败下去，眨眼之间，池水中一片死寂，仿佛灵魂没了，再开便也没有意思。
“宝宝，你一走，这些荷花也就没了。”褚淮山踱步在雕栏玉柱之前，对逢恩说，“万物有灵，大概是知道你一时间回不来，这些花也都逐一凋零，失去了生命。”
原本这些荷花就是为了逢恩而种，一年又一年，只要小人儿想，连冬天也能花高额培育技术让花儿开放。
钱对褚淮山是最没有用却最多的东西。他前半生想要为儿子尽一些做父亲的所能，可康平根本不需要，宋志华也时常教育儿子，不可以向父亲过多索要东西，那不是他应该的。
他身为父亲，却很难真正做到与儿子共患难，所以这唯一有一点用处的地方就变成了给逢恩小人儿一些依赖感。
逢恩坐在栏杆空隙处，两条腿垂下去，额头贴着栏杆看赤下风景。
现在的池子已经充满了清澈的水，下面养着许多条颜色各异，金光闪闪的红冠鲤鱼。那些小生灵被喂养的极好，虽然每一停都不过巴掌大些，成群游动，格外让人移不开眼。
“从莲花变成鲤鱼，中间费了不少功夫。”褚淮山抚摸着小人儿的头，逢恩把鱼儿当爱宠，他则把逢恩当心头肉，“好看吗宝宝，喜不喜欢？”
逢恩看那些摇头摆尾的鱼，一时出了神，没能及时回答他的问题。
这样长久的痴迷已经给出答案，褚淮山没有继续纠结于口头回答。陪着小人在外面看了很长时间，甚至取来吃食，让逢恩往水里撒了一些。
褚淮山很少带逢恩出门，在梧州游玩时两人去和平公园，里面有养鸽子的，他觉得小逢恩喜欢那些扑棱着翅膀飞的家雀，花钱买了几包食让他喂。
哪想飞禽终究是被饿的时间长了些，才看见手上有米，就争先恐后去着啄逢恩的小手心，把他吓得连连扔在地上，直往褚淮山身后躲。
喂这池中鱼儿，不需要有近身接触。
逢恩觉得有意思，半天那些胖头胖脑的小鱼抢着吃，他来了劲，干脆一大把全洒在水里，瞬间远方也吸引来一群鱼。
刹那间，星光闪闪的鱼在脚下围成一群，场面那叫一个壮观，好似孔雀开了屏，远处近处全是亮眼的锦。
褚淮山陪着孩子在池水边喂鱼，看那些小家伙晃头晃脑地抢食儿吃。逢恩摸了几把，把带出来的食全都投完，还想喂。
眼巴巴看褚淮山，那双大眼睛可怜兮兮，里面写满了“还要”二字。
“没有了，宝贝。”褚淮山摊开双掌，“这些鱼定时会投喂，不能吃太多，不然会撑死。”
逢恩听不明白撑死是什么意思，就知道褚淮山不给他了。
可是真的没有了吗？他对这一点深表怀疑。
小手攥紧的人细长的手指转来转去，里里外外都看过一遍。确定是真的没有了，又一次把目光投向池水之下去，看那些欢唱游动的鱼儿够不够分。
逢恩这副天真无邪的模样，让褚淮山再一次想起了他来这儿的那一天。
这个小朋友和其他人不太一样，他并不哭，也不喜欢闹腾。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很安静，骨子里从小被驯服出来的两个字就是听话。
钟如梦曾经告诉他，他应该听别人的，不用问为什么，就是该这样做。
可是母亲并没有将为什么这样做的理由跟他讲清楚。只是担心自己的孩子太过叛逆，会遭受身体上的虐待。
可活在这个世道，逢恩又长得这么漂亮，过于顺从未免就是什么好事，又有谁明白这一点呢？
尤其到那些心怀不轨的人接近他，想要利用他去做一些“情色交易”，这种顺服的天性就更加成为一把捅向他自己的利刃。
钟如梦没有教给自己的儿子，应当分辨好坏。
逢恩刚来到上林湖，褚淮山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就算是白天，只要告诉他该睡觉了，他也会立马到床上去睡。
如今那个什么都不拒绝的小人在他的养育下变得敢于质疑，敢于跟他要，这对褚淮山来说，是比升官发家更高兴的事。
“好了宝宝，水气太凉，坐时间长了会生病。”
已经进入一月份，马上过年，外面的天气霜寒地冻，少年湖虽然下了一场大雪，气温却并不很冷，就连池水都没有结冰。
褚淮山这座宅邸修建的很巧妙，加上运用了一些“天网”来阻隔过低的温度，能保留雪景，在建筑区域内还感觉不到冷——这也是拿钱烧出来的丰功伟绩。
牵了小人回屋，再一次推开卧室的门，逢恩竟然长长的吸了一口气。
他这个举动一下子就把褚淮山弄笑了：“宝宝吸气干什么，是不是有心事？”
逢恩真的点了点头。
他不讲话，慢悠悠蹭到床头柜旁边，然后跪坐在地毯一层一层拉开抽屉。
他的行为就像是一只小动物来到了新的领域，在慢慢熟悉这里的一切所属。
褚淮山没有打断，站在身后，静静看着孩子接触，这本来就属于他的房间。
当逢恩拉开那只抽屉拿出来，放在里面的小天才，好像所有电话打不通的原因瞬间了然。
“宝宝的手表怎么会在抽屉里？”褚淮山胸口发紧，走到床边坐下来，“没有带着吗，随身？”
逢恩看着他把小天才开机却怎么都打不开，摇了摇头。
“这只手表一直在这里？”褚淮山叹了一口气，“难怪爸爸每次打电话你都不接，原来是根本没有带走。”
他内心有一种难言的失落。小手表是他给孩子买的，本来就打算作为联络工具让小人儿随身带着，方便跟他通话。
可是当他把小孩撵出上林湖的那一刻，逢恩却选择了什么都没有带。
褚淮山曾经检查过柜子的，是真的什么都没有带，包括他给孩子买的漂亮衣服。
“爸爸真是做错了。”漆黑的小天才屏幕上硬衬着他的脸，鬓角发白的男人低头呢喃，仿佛悔悟，“我怎么能这么糊涂？把你弄出上林湖去，真是爸爸这辈子做过最错误的一件事，真不应该。”
那个时候他根本以为小逢恩在寺庙有了新的玩意儿，就不会再伤心。
谁能想到在痴傻的小人儿也是有心的，也是会难过。走的时候宛如大丈夫断腕，连他给买的小手表都没有带，甚至遗弃了属于他褚淮山的所有物品。
心头一片难过，褚淮山目光从手表转向逢恩。
跪坐在地上的小人儿也抬头，朦胧看着他，等他说些什么。
褚淮山没有讲话。这种时刻就算他说一万句对不起，也无法弥补自己的伤害行为。
这本身就是一种无法挽回的恶行。难道他真没想过结果吗？他想过，他只是觉得逢恩会像傻小孩一样很快就忘却，可是他没想到小朋友再傻也是会明白什么的，如抛弃二字，其实他都懂得。
“对不起宝宝。”褚淮山俯下身去，抱住逢恩，从这孩子的侧脸一直吻到脖颈，“我怎么那么糊涂呢？也没到七老八十，这脑子却一天比一天不清楚，竟把你送到外面去，让你同我这样生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