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鸠计拙>第24章

  褚淮山在中宣部,对法制部门的事情不在管辖之内,也没有权利做相关安排。

  陈慕青伤成这样,褚淮山跟她没有直接接触,就去联系了宋志华,问她知不知道陈慕青丈夫的电话,从那边叫人。

  褚淮山这么些年很少主动跟宋志华联系,大部分时间打电话也是询问儿子的事。

  两个人分开已经挺长时间,褚淮山是个很有分寸感的人,也怕自己插手的多了,会影响前妻正常人际交往。

  如今打来电话,宋志华还是很高兴的:“淮山,你找我是有什么事?”

  褚淮山把情况一说,宋志华一阵沉默,良久无言以对。想来她也没想到陈慕青好端端会出这种事,真是天灾人祸,躲都躲不及。

  “我倒是记了她丈夫的号码,只是挺多年没联系,不知道换号没有。”宋志华难以相信,“不是说在一起出差,这好端端就……?”

  “具体情况还需调查,现在只知道有生命危险。”褚淮山对陈慕青的遭遇更多是持疑,“她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慕青是执行人员,一般都是上门去清点家产。有时候难免会碰上一些不愿遵纪守法的老赖,有两句口舌也是不可避免的。”宋志华想了几个人,跟褚淮山一说,自己也觉得奇怪,“她一直在这边上班,虽然有时候也回东北探个亲,不至于在那边得罪人。”

  褚淮山当官这么些年,什么人都遇见过。

  但眼前的情况,实在难说这起事件背后的本质是什么。

  到底是什么人,宁愿冒着坐牢的风险也不惜伤害陈慕青,制造这么一起车祸?

  只是单纯的报复?还是有什么其他目的,不可见人?

  他来不及想那么多,医生将一份病危通知书送出来:“生命迹象不太稳定,谨防万一,这份免责书还是请你先签一下。”

  褚淮山看着那夹板上的字体,很难决断。

  他既不是陈慕青的家属,也不算直系上司。说起来两人算是在一个共同体系下工作,唯一的亲近还是和宋志华有关。

  医生见他犹豫,讲清楚利害关系,又急着回手术室。

  褚淮山没办法,开钢笔签名。

  全部手续做完,他实在心力疲惫。

  把宋志华那里拿到的号码交给秘书,让他完成后续,只身回酒店。

  第二日清晨,秘书先把情况汇报过来。如他所想,那晚一起吃饭的几个官僚都买了东西去看望陈慕青,可惜她人在ICU,一直没醒过来,唯一坐飞机赶来的老公也被隔在外面,一个男人经历这样的重创天都塌了,在外面捶胸顿足,哀声连连,直埋怨陈慕青不听他的,否则不会落得这么一个下场。

  “埋怨?”这个反应不像一个正常的丈夫,褚淮山问,“他怎么说的。”

  “说的是方言我听不太懂,不过隐约好像听见了一个名字。”秘书想了想,“应该是陈小姐之前去个人家里执行财产没收,如果没猜错,可能交通科已经把肇事者的名字告诉她丈夫,他骂的就是这个人。”

  “这么说真是恶意报复?”褚淮山对这结果感到吃惊,“只是因为没收财产,就让对方如此记恨?”

  “不是的,肇事者好像有过案底,听说是过失伤人。”

  这些资料,秘书越查越觉得不该再查下去。

  如果是单纯的酒驾,或者刹车失控,案子本身倒也不显得可怕。但要是说被害人与凶手认识,这就太细思极恐了。

  “那个人好像叫张化,应该是这两个字。”秘书说,“我问了陈小姐的丈夫,事故科告诉他,这人之前蹲过几次监狱,都是因为伤人。好像还有暴力倾向,而且他们怀疑他有超雄综合征,说白了就是天生的败类,他没办法控制自己。”

  褚淮山对这个名词不算陌生,之前书上有看到过,但现实中见识还是第一次。

  他惋惜陈慕青命运多舛,又觉得这件事发生的太不应该。

  所有思绪在脑海里天人交战,他沉默良久,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最后静下来,想到家里的两个孩子,对秘书感慨:“这种人要是不成立家庭,至少还能减少犯罪延续的几率。他要再生几个孩子,万一遗传同样基因,那才是真正的作孽。”

  “这个就不清楚了。”秘书说,“具体资料咱们不是陈小姐亲属,所以那边也没多说。”

  这一趟出差来的时候十几个人,回去却少了一个。

  说没影响是假的,上飞机时,几个人处处胆战心惊,生怕自己以前也得罪了人还不不知,再摊上第二个“陈慕青”类的命运。

  舷窗之外,云层厚积。

  褚淮山闭目养神,一直到飞机落地,坐上来接的商务车,这才想起那天小逢恩给他发了条语音,他还没来得及听。

  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内心不太平。

  回程间褚淮山将音量调到一格,听筒放在耳边,勾唇想听听小逢恩跟他说了什么甜言蜜语。

  然而这一点开那头却是个陌生的男孩,问逢恩有没有男朋友,想加他微信。

  褚淮山疑心自己听错,逢恩的智商不会故意找这么一段录音来让自己吃醋,可是翻来覆去的听,里面就是有个男人在向他求爱。

  而且看样子,最后还成功拿到了逢恩的微信。

  “这孩子。”褚淮山笑容敛去,看着屏幕上的熊猫,不知什么心情,“唉,真是令人伤心。”

  熊猫头像是康平找的,也是逢恩从一大堆熊猫中自己挑的,“天宝”幼儿时期。

  那可爱的熊猫宝宝咧着嘴,坐在那儿抬手打招呼,说不出的可爱迷人,气质倒是很像家里的小人儿。

  褚淮山是防住了儿子,没想外头还有野狗勾引逢恩。

  他这一颗心七上八下,犹如过山车,什么情绪都体会一遍。

  终于到上林湖,宋志华的电话也打过来:“淮山,刚才给你打电话没接,是刚下飞机呀?”

  “是,志华,你有什么事?”车门打开,褚淮山越过长廊,朝里面正厅大步走去。

  “我没什么事。”宋志华连续几天都没睡好觉,一想到陈慕青就头疼、担心,“我今天给陈慕青老公打了个视频,情况特别不好,人倒是醒了,可是伤到脊椎,算是高位截瘫。唉,慕青那样特立独行的一个人,又要强,这辈子坐轮椅,你说她怎么受得了啊?”

  受得了如何,受不了又能如何?

  褚淮山惋惜,“好坏皆是命,万般不由人。”

  有些事冥冥之中该发生,拦不住,也挡不了。

  陈慕青才三十来岁,享受过风光力捧,见证过隐晦人心。在执行部门工作,碰到好说话的不算什么,一旦有人不讲道理,最后结局就是不配合、起争执、老赖一方骂天骂地骂官僚,好像全世界都对不起他这一个人。

  陈慕青雷厉风行,也是因为见识多了手段百出的失信人。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一万个坏人里头碰到一个绝世坏种,到最后算计她,故意撞人,宁愿两败俱伤也要酿这么一场大祸,才能平息心中怨。

  这一场愁恨交加,谁又能预料的到呢?

  “事不关己,多说无益。”进了门,康平正站在保姆后面,看她做虎皮酿青椒。

  听见父亲的声音,喜笑颜开,跑出来迎接:“爸爸,您回来了!?”

  宋志华听见儿子这样高兴,脸上也露出笑容来:“康平这小孩,一见了爸爸就变成小毛猴,你瞧瞧不稳当的,我听这声音都要蹦起来。”

  褚淮山将手机递给康平,顺势展开双臂迎住后过来的儿子,在他后背上拍了拍:“是你妈妈,说两句。”

  “喂,老妈,你怎么想起来给我爸打电话?”

  康平和宋志华母子情深,褚淮山冲打招呼的保姆点了点头,上二楼去,寻找多日没见的小逢恩。

  他这出差算一算也挺久,虽然行程只完成了二分之一,但接下来的工作可以随去随来,也不用坐飞机出远门。

  来到二层,褚淮山趴在门板上,先听里面动静。

  逢恩没有睡,不知道哪来的音乐,反反复复唱那一句“叮当当咚咚当当葫芦娃”。

  推了门,一条缝隙里逢恩正在床上趴着把小手表放在耳朵边听。

  他今天早晨才学会播放歌曲,康平说可以给他下载一些歌,他就喜欢这一首,捣腾个来回特别开心,仿佛推开新世界的大门。

  一曲播放完毕,逢恩也没有发现悄然走进来的褚淮山。

  细长手指在屏幕上戳戳戳,葫芦娃怎么都播放不出来,把他急的以为是小天才坏掉了,一咕噜爬起来,从床上往下一跳,就要去找康平问问。

  小旋风一股脑撞进褚淮山怀里,逢恩闻到熟悉的雪崖味道。

  一抬头对上日思夜想的脸,又委屈又开心。

  小天才紧紧攥在手里,抱褚淮山,脸蛋埋在他衬衣上哭,眨眼功夫哭了一头汗。

  “好了,不哭。”褚淮山一只手掌挡着逢恩的小脑门,他出去开会,衬衣上都要别上党徽,虽然体积不算大,但要硌住眼睛也是件麻烦事,于是温声哄孩子,“让我先换衣服,好不好?换完再抱,不耽误事。”

  逢恩点头是好,后退一步,泪汪汪的眼神跟随。

  好像生怕褚淮山跑了似的,老半天,都不肯走开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