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语至此，康平听明白爸爸想干什么。
“要给逢恩买什么样的呢？”小男孩想事情还是简单，“不如给他买和我一样的吧，回来我教他打游戏，很好玩的。”
“恩恩玩不来。”褚淮山跟康平笑着说，“他连俄罗斯方块都不知道该怎么操作，这方面，远不及你。”
“那倒也是。”康平挠了挠脑袋，“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术业有专攻，虽然我打游戏强，但我做手工就比不上逢恩，这一点他还是很厉害的。”
已经超过一点，父子俩聊天还没有结束。
康平和宋志华在一起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是他在讲。宋志华对于前夫有言而难开口，两人唯一的联系就是康平这个孩子，所以褚淮山就把讲话的权利交给了康平，只要他喜欢，说到地老天荒都没问题。
两个雄性之间的话题非常宽广，这也是头一次他们聊的那样开心，好像没有父与子之间的血脉压制，只是一对没有见面的老朋友，从足球聊到人生，侃侃而欢实。
结束通话前，褚淮山告诉康平，不需要给逢恩还花里胡哨，功能很多的手机。他原本想给这孩子买一只很简易的学生手机，又怕逢恩不会操作。
最后灵光一现，跟康平简言两句，确定那边听不懂了，便挂线休息。
这个任务不算困难，他相信康平可以完成的很出色。
事实证明，儿子确实值得信任，这通电话打完才三天，褚淮山就接到了一条好友申请。虽然上面的昵称是一个熊猫，连头像也是熊猫，但他一猜就知道这肯定是恩恩宝贝。
褚淮山正在开会，在通过好友申请后，小学生上课跑神，第一次没认真听文旅团的人说什么，在桌下发了条信息。
康平看见爸爸回信，给逢恩说：“我爸说晚上和你视频，他现在在开会，不可以打电话。”
开会的时候不可以打电话。
逢恩记住了，点点头，继续在自己的小手表上点来点去。
褚淮山说给逢恩买一只小天才手表时，康平还以为父亲在开玩笑。
别说这个年纪，就是倒退十年，他都觉得用这玩意很幼稚。
可父亲把逢恩琢磨的抬透彻，粉色的手表刚戴上手腕，逢恩就开心的弯起了眉毛，脸上满是笑意。
“为什么不要蓝色的？蓝色多好看。”康平看他喜欢，又很菜，完全不会玩，觉得逢恩真是个小孩。
——其实现在小孩子早熟，很多比他还要聪明。
逢恩摇头，很认真的指了指自己的表，意思是就喜欢粉颜色。
“好吧。”康平一只手撑着床，随意勾起逢恩一绺长发在指尖绕来绕去，“想想吧，你也真够可怜，不爱说话，性子又闷。而且还玩不懂这些高科技，老年人都比你接受新事物快，你说你这样怎么能在新世纪活下去？将来有一天肯定会被淘汰的啊。”
逢恩听不懂“淘汰”什么意思，把褚淮山的头像点来点去，好像在做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
他并不知道，一直点对方的头像就会促成“拍一拍”。
褚淮山这头会议结束，从内兜掏出手机。
瞧见屏幕上很长一串的“对方拍了拍你”，再一看逢恩那可爱的熊猫头像，眼角藏不住的细腻宠爱。
“姐夫，跟谁聊天呢，这么开心。”陈慕青从后面追上来，“我问了问，这个会议要持续到下个星期。文工团的人星期五来这里，到时候还有一场挺大的汇报演出，等结束我请你吃饭吧。这里也算我半个故乡。”
褚淮山不喜欢被人窥探隐私，收起手机：“你是东北人？”
“算是吧，我老公是东北的。”陈慕青提起另一半连姓名都没有，倒是对褚淮山很热情，“姐夫这里的小鸡炖蘑菇特别香，还有铁锅炖，你喜欢吃哪个，回头我带你去。”
官场上的人，大部分讲的都是客套话。
褚淮山微微一笑，谢了这份好意，无话可说，和陈慕青一起回了酒店。
他这次来松花江办事，不少人接到消息都想见一见这位中宣部一把手。褚淮山不经常上电视，但那些国家级的访谈基本都有他的身影。
背靠大树好乘凉，他一年四季很难固定出现在某个地方，大部分视察工作，有时候也会跟庞廷敬他们去走访一下风俗人情，但这些行程全都是未公开的，神龙见首不见尾，能碰上难上加难。
出了电梯，褚淮山瞧见大衣扣子开了，低头系上。
再一抬头，面前不知何时聚了一群人，一个两个带着笑脸向他举手问候，说来这里找他真是不好意思，知道褚部长清正廉洁，不喜欢铺张浪费，所以都让各位贤内助在家里做了两个拿手好菜，想尽一尽地主之谊，还请他不要嫌弃。
对于贸然上门的这些人，褚淮山已经见怪不怪。
找他办事的人太多，无论出于什么目的，吃饭明面上是一起用餐，实则是建立人情来往。
他有心要拒绝，奈何还没开口，陈慕青已经笑着替他做了主：“褚部长喜欢干净，要不就去我房里聚吧？正好我那还存了两瓶好酒，拿出来咱们一起喝，也算庆祝下这份革命友谊。”
话已至此，想拒绝就成了千古罪人。
褚淮山笑笑，众人拥簇下进了陈慕青的房。
门关上，好酒，好菜纷纷亮相。
说是家常便饭，可这个个都拿的出手。显然是费了不少功夫，请了大厨来专门烹饪，就为这一场。
几位男同志张罗着把两张桌子并在一起，一侧靠床，另一侧沙发挪过去，分配座位。
褚淮山地位最高自然是坐东，陈慕青在他身侧，外套一脱，紧身的黑毛衣显出一副好身材。
脖子修长，事业线有料，几位官僚脸上发红却又忍不住多看，一顿饭不知看菜多还是欣赏美人更在行。
饭吃的五分饱，陈慕青举杯：“各位，都说有缘才相聚，能在这里跟大家一起吃饭是我的荣幸。我提议咱们一起喝一杯，往后是同僚也是亲伙伴，一方有难，八方扶持，大家互相携手往前共进，怎么样？”
她是席间的唯一女性，说什么一群爷们当然捧场。
只是这陈慕青太过坦然大方，平日不常见褚淮山，此刻她一发言，坐在褚淮山身边，肩膀还不自觉朝那侧倾斜，搞得一群人纷纷猜测二人什么关系，都怀疑她私下爬了褚淮山的龙床。
陈慕青不知性格太阳光还是有意为之，话是对那群老爷们说，眼神却频频流转在褚淮山身上。乍一看好似郎君无意妾有情，惹的一位舌头喝大的官员酒后失言，自抬咖位拉住褚淮山的手，醉醺醺说他当代柳下惠，美妻佳妾伴在身旁仍不觉高兴，让他们这些羡慕的男同志情何以堪呢？
褚淮山胸襟宽广，拂开这人的手，笑说你喝醉了，两人都有家室，不该往一起胡拼乱凑，让人知道容易诟病。
那人仗着喝醉发酒疯，一口咬定他和陈慕青有一腿。犯了错的人毫不知情，一旁听着的个个汗流浃背，真怕天王老子发飙，又不能拉得住一个喝醉的酒鬼。
一顿饭吃完到现场，聪明的这些人纷纷明里暗里透露出和这人不太熟，陈慕青宽慰他们，别多想，谁也不会放在心上。
可褚淮山始终不发话，究竟会不会多向，除了他，也没人知晓。
宾客散尽，剩下个酒鬼在房中。
陈慕青不知该怎么办，想让褚淮山帮忙叫个车把他弄楼下去。
结果还没张嘴，褚淮山转身回房，可谓耐心善心消磨殆尽，半点不再留情。
陈慕青隐隐觉得自己有什么事情做错了。又一想，她和宋志华关系那样好，朋友的丈夫同样认识还是上司，这层关系不正代表了他们之间特殊吗？
既然如此，她就没多想。打电话让前台叫了两个工作人员把酒鬼送出去，洗脸护肤，入住休息。
观察上的应酬总让人身心疲惫。
褚淮山洗漱完出来，屏幕上的拍一拍又多了一串。
逢恩除了拍他还拍自己，几行文字交错相乘，“对方拍了拍你”“对方拍了拍自己”……
这一串文字实在太过可爱，褚淮山能想到逢恩手指在屏幕上点来点去的样子，被这孩子治愈，心中的暴躁压抑减少了许多。
他白天答应小朋友下了班会打视频，此刻时间还不算晚，褚淮山就拨通了昵称是熊猫视频请求。
逢恩正在房间里抱着米饭慢慢吃，听见手腕上的小天才滴滴响，弄了几秒钟才想起康平教他的，点击接听。
小小的一块屏幕，四四方方。
褚淮山的面容出现在上面，逢恩看见他急忙抱着碗咧开嘴，特别高兴。
“宝宝在干什么？”褚淮山看见逢恩，心情变得阳光。
逢恩手表摘下来放在柜子上，捧着碗让褚淮山看，意思在吃饭。
“晚上吃的什么？”
——米饭。
逢恩不喜欢讲话，把碗朝下扣了一下，让他看。
“好孩子，多吃一点。”褚淮山说完这句，逢恩就点点头。
用勺子在碗里盛一大勺，把嘴巴塞得鼓鼓囊囊，一双黑眼睛滴溜溜的转，真像一只小松鼠，可爱到让人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