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全国开会的日子,褚淮山都不会这样早回来。
保姆疑心是家里小人惹了祸,他才一进门就沉脸,做好菜不敢上去叫人,跟司机一交流,没得出有用情报,这才无可奈何,二楼喊主子吃饭。
这一桌菜琳琅满目,不输大厨级别。
褚淮山对吃的极其挑剔,家中原本请了几位厨子,十月国庆长假妻儿去旅行,褚淮山干脆一并放了假,让他们阖家团圆。
君子远庖厨,自然而然,家里做饭的事就落在了保姆身上。
好在加薪,而且他出手阔绰,上来就是四倍工钱,保姆也乐呵忙活。
逢恩身子上让褚淮山弄得全是红痕,保姆没眼看,见小孩无精打采,吃着饭就要睡过去,心中忍不住骂老东西没个分寸。
他倒是爽了,可害惨了这糊涂小人儿。
不开智便罢了,让一个能做爹的老男人摘了鲜苞去,一次又一次折腾,当真是做爹妈的见了都心疼、难受。
主家如何,保姆没得说。
她是梧州人,当初跟着逢恩一起从那边搬来上林湖,这两年也算亲手把这孩子养起来。褚淮山夜里折腾那个劲儿她一个老太太听着都脸红臊得慌。弄得狠了,小逢恩受不住就哭,褚淮山更兽性大发,到后面掐着腰干,活生生五脏六腑都煎碎了,哭声断断续续,瞧着都要背过气去了,才肯罢休。
褚淮山在床上是真的狠,日常起居也是真疼这小人儿。
见逢恩筷子拿不起来,昏昏欲睡,一只手把人抱在怀里,搂着腰弄了菜和饭,拿勺子一下一下地喂。
吃几口,怀里人别过脸,扯着桌布上的珠子玩。
褚淮山知道这是饱了,掐着腰觉得太瘦,舀一只肉丸喂到嘴边:“最后一口。吃点肉宝宝,不然风一吹就折断了,多可怜呐。”
逢恩不肯,黑发下一双耳朵竖着,却不肯理他,装听不见。
保姆见褚淮山被他晾起来,忙说:“恩恩,先生对你多好呀?你不吃肉可不行,阿姨做饭可辛苦了,你尝尝,小肉丸好吃。”
褚淮山自己喂可以,保姆一劝倒不乐意了。
放下勺子,大掌顺通逢恩黑发,一派的宠:“不逼他,想吃就吃,不吃算了,不强求。”
逢恩这才抬起头看他,一双眼宁定清澈,像反应过来。
目光投向不远处那小肉丸,他想想,攥褚淮山大拇指摇摇晃晃,意思是“要”。
“你这小人倒能磨。”褚淮山失笑,一串“好好好”,放下去的勺子又拿起来,喂逢恩吃小肉丸。
他自己吃饭就是不愿意,胳膊酸发困,不愿意吃一点。
褚淮山喂着又觉得小肉丸好吃,细嚼慢咽五六颗,怎么都不肯再吃,这才真是饱了。
保姆心里头高兴,收了残羹剩饭,洗出一盘水果,放在桌上:“先生尝尝,我去市场买的砀山梨,可甜了。本地人来这儿卖,说是假一赔十,不甜不要钱。”
电视开着,逢来学不会调台,放什么就看什么。
瞧见新闻里头是褚淮山发言时的脸,凝神看了一会。
实在听不懂他说什么,又回头,看后头坐着的本尊。
褚淮山不爱吃梨,这东西却清心润肺,这个季节吃也真合适。
一颗梨切了几瓣,他朝逢恩招手:“来,吃水果。”
逢恩走过来,偎在他怀里,坐在红木地板上,捏着梨条细细咀嚼。倒说不上喜欢,就是听他的话,才吃一点。
“头发长了,宝宝。”褚淮山低头,逢恩一身玉白龙纹盘扣纱衣罩着纤薄身子,鼻梁如峦,睫毛密长,糯白梨瓣出入红唇间,专注地吃,只觉赏心悦目。
不经意,语气也柔了一些,“还是留着长发,不去剪一剪?”
逢恩闻声抬头,冲他眨了眨眼:“剪?”
一整天了,褚淮山才听见他张嘴说话。小人不爱说话,钟如梦养出来个小哑巴,非必要不开口,他被褚淮山精心喂了两年才偶尔蹦出来几个字,愿意跟他说几句。
逢恩人生的好看,美艳,嗓音也似玉珠,透着一股子清澈的恬静。
他不是想剪头,就是不知道剪不剪,才问褚淮山,要听他的。
“不剪。”褚淮山手指沿着这张脸抚摸一圈,最后手背蹭蹭逢恩颧骨,“留着吧,不剪,恩恩长头发好看。”
保姆忍不住插嘴,“先生,恩恩怎么说也是个小男生。你看大街上哪有男的留长头发呀?前两天我带他出去买菜,人机还问我女儿多大,要给介绍男朋友呢,都把他当小女孩!”
褚淮山一记眼神,她意识到失言,尴尬笑笑,退去厨房干活。
人走了,褚淮山把逢恩抱起来,让人在自己腿上坐着。
眼神从他额头扫量到下巴,觉得自己捡着宝。七八分赏析三分叹,越看越稀罕,越看眼中那股火越深。
半晌一回味保姆的话,笑道,“是,宝宝确实长得像个小女孩。就那么漂亮,那么招人喜欢。”
甭说别人,褚淮山第一次去梧州,逢恩也是青纱长发,离远离近瞧着都像个小闺女。他当时跟庞廷敬游山玩水,老庞撩拨他那点火儿,说褚领导这趟微服私访可不能空着回去,多少得带点“特产”。
褚淮山一笑而过,知道老庞爱玩。他们这圈子里的人大部分也都养着自己喜欢的小情人,真可谓红旗不倒彩旗飘飘。这一趟本该去南京,老庞也不知道从哪儿捣腾出梧州这么个地,说那些个明星美女最近喜欢来这地方拍视频,这话也真应验了,短短百米见着不下几十个美女,个个青春靓丽,年纪还跟他儿子康平差不多,绕着骑楼走一圈,连褚淮山都佩服庞廷敬吃的稀罕、匀乎,好像就没他玩不到的地儿。
他见着个极品,原本也没其他方面的打算。倒是钟如梦一眼瞧出他肯定是大人物,身上有那股子官劲儿。
于是这头模特写真拍完,趁着摄像师他们能带逢恩,她借机介绍梧州风景结识了褚淮山。虽言语隐晦,褚淮山还是听出来有撮合意思,是想献宝给他。
私下带逢恩一起吃了两顿饭,褚淮山席间接个电话,秘书说订了机票,后天回去,钟如梦再也按捺不住,拉着逢恩的手往褚淮山怀里递,梨花带泪请求他一定善待这个孩子,她无路可走,实在没办法了,只求他做个好人,养了他,轻打轻骂,给一口饭。
褚淮山觉得钟如梦这话有意思,说你怎么知道我就是好人。
她说认人准,是不是好人就不说,起码他的地位将来肯定能给他儿子好生活,不至于让这孩子被人欺负了。
褚淮山那时候问逢恩跟不跟他回去,毕竟是个男孩,肯定有自己想法,他儿子康平便是如此。
哪想这孩子太乖了,钟如梦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当夜就跟褚淮山坐上飞机离开梧州。
捡个小人本来挺稀罕,结果问他叫什么不说,跟钟如梦什么关系也不说,褚淮山以为这是个小哑巴,不会说话,脱了外套问他愿不愿意发生关系,逢恩点头,那晚就要了这孩子第一回 。
他疼他难受,咿咿呀呀地哭,那小嗓儿险些没要了褚淮山老命,后半截掐着屁股边扇边干,真是尝尽饕餮,爽的做了回神仙。
结果一个星期后梧州那边的殡仪馆联系他,请他过去为钟如梦办后事,褚淮山心里一阵阴云,总觉得被人算计。
打发秘书过去把事情办完,回来捎了一封信,说是钟如梦写给他和那孩子。
褚淮山对逢恩颇有疏远的意思,总觉得母子俩不是好人,就如狗皮膏药化在身上,往下撕的再干净也有一股腻人的药材味。
他让逢恩看信,小孩读完一遍还给他,一个字都没说。
褚淮山心道钟如梦怎的好端端就撒手人寰,以为要讹他,败坏他清誉,看了内容才知道她半年前患上绝症,知道自己时日不多,实在没办法,不能让孩子被亲爹找到被他醉酒打死,才托孤给褚淮山这么一个看着像官的人,指望他替自己把孩子养到成年,至少别把逢恩饿死。
这位母亲用心良苦,一封信上尽是泪液水渍,不难想,边写边哭。
满腹肺腑,写给褚淮山时沉词用尽,恨不能隔纸磕头,求他一定对她儿子好,来世相逢定以命相谢。
褚淮山问了秘书,查证后确有此事,难免唏嘘母亲难为。
然而往下,翻到钟如梦给逢恩写的信,褚淮山却更为心悴。
为托付儿子,她呕心沥血,费尽一切。可在儿子面前,这位妈妈却只留下了一句,“要听话,恩恩是好宝贝”,再无他言。
褚淮山大掌抚摸着怀中的逢恩,心思飘散到两年前。
想起钟如梦,难免替她悲哀。
手中一片梨条吃完,逢恩伏在褚淮山膝盖上,渐渐入睡。
褚淮山叫了两声,唤不醒这孩子。
手掌贴贴人柔软的脸,许是体内射精太多,让这孩子承受不住,加上一天都在莲花池边风吹水淋,他竟有些发烧迹象。
这不是一件好事。
褚淮山把小人儿抱起来,送回屋里,便问保姆:“他下午一直在书房玩?”
“是。”保姆失言两三次,对褚淮山规规矩矩,说话也谨慎许多,“恩恩中午吃了饭就一直在书房。”
“东侧窗户就一直开着,雾气往屋里进?”
“恩恩想这样,我看他喜欢,没阻拦。”
“他喜欢是他喜欢。”褚淮山生气,话语震怒,“他多大人,你多大人?十月份的天,又不是夏季,水雾一直往屋里送,他又穿纱衣,你觉得这样做行不行?会不会引起祸端?”
保姆察觉自己太放纵逢恩,低着头赶紧道歉:“对不起先生,我下次注意。这次真是大意了,不该这样。”
“去找医生。”褚淮山就事论事,小人儿发了烧,他就是把保姆拖出去砍了也无济于补,“恩恩怕疼,开一些不苦的药来,我亲自喂。”
他不怪罪就已是万幸。
保姆不敢多言,打电话请医生来,把褚淮山的几句话原封不动告知对方,听那边说“知道”,这才放下心来,松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