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不着急，慢慢想想，爷爷奶奶都在这陪你。”
姜爷爷在老伴儿说完后，只说了这一句就没再多说什么。
姜沅心里还是一团乱麻，他暂时还没有理出头绪，也不知道说些什么，索性不再开口。
卧室里只剩下三人的呼吸声，明明是下午，却显得格外安静。
过了一会儿，姜沅略有些不安的抬头，没有在两位老人眼中看到一丝不耐烦，只有满满的关切和慈爱。
他紧绷的神经才倏然放松下来，卸下防备的姿态，有些歉疚的说道：“爷爷奶奶，对不起，我怕让你们失望。”
“我本来以为，选择和谁在一起不过是个人的自由，就像有的人喜欢芒果，有的人喜欢草莓一样。”
“我没有单纯到觉得全天下的父母家人都会支持他们的选择，我以为，最差的情况也不过是不祝福不同意，打一顿骂一顿……”
“像奶奶说的，一起生活这么长时间，难道没有感情的吗？就算、就算是一只小狗养了这么久，也不会忍心让他去死吧……”
姜沅好像又回到了林至言跳楼的那一刻，耳边还回响着他妈妈的谩骂，他仿佛感受到了林至言当时的痛苦和绝望。
他抬手擦去脸上的泪水，哽咽着继续说道：“她为什么这么狠心……她说他让他们丢脸了，还不如、不如……问他为什么不去死……”
姜沅说的有些混乱，但是周瑾已经大概给他们说过情况，他们也能猜到他的意思，没有打断他，让姜沅继续发泄。
“可是，面子这么重要吗？就因为一个性向就要否决一个人的全部吗？我真的不懂……”
“我怕，要是哪天爸爸妈妈觉得我不好了，让他们丢脸了，他们是不是也会这样……还有弟弟妹妹，嗝，就可以不要我了……”
自始至终，姜沅没有怀疑过爷爷奶奶会不爱他，他担心的只有父母。
“爷爷奶奶，对不起……我喜欢小瑾哥哥，想在一起一辈子那种喜欢。一直没告诉你们，对不起……”
“你们不要讨厌我，我会好难过……对不起……我真的喜欢小瑾哥哥……你们不能不要我……”
姜爸爸和姜妈妈不放心，稍坐了一下就在门口候着，没有发出动静打扰到屋里的人。
所以，他们的一通谈心，他们几乎没有落下，都听见了，姜妈妈死命捂住嘴，泣不成声。
对于姜沅的成长，他们夫妻确实参与得很少，心里非常愧疚。但是如果让他们再选择一次，估计不会有什么改变。
所以，姜奶奶不喜欢他们，他们也是理解的。
他们是一对不负责任的父母，姜沅却没有怪过他们，维护他们这件事他们也从来不知道。
因为没有安全感，才会觉得他们会因为所谓的面子抛弃他厌恶他吗？哪怕他们已经明确表示过尊重他们的选择？
她怀孕这是一个诱因，他以为这个孩子是他们的后手，取代他这个“不堪”的孩子的一个后手，所以他接受不了这个孩子。
林至言跳楼这件事直接将姜沅拉入心魔中，林至言妈妈的那些谩骂一字一句摧毁着他的信心。
如果没有这些事的发生，他们可能永远不知道姜沅对他们的关系有着这样的不安感。
“傻孩子，如果道歉是因为不告诉我们你和小瑾在一起了，那我和你爷爷接受你的道歉。但是其他的，你不需要跟任何人对不起。”
“就像你说的，喜欢谁是你的选择，哪怕你们过不到一起，以后再和谁在一起，爷爷奶奶都不会干涉，只要我们家乖崽开心、幸福，奶奶就满足了。”
“我只喜欢小瑾哥哥，只要和他在一起！”哪怕这种时候，姜沅也丝毫不含糊，带着鼻音坚定说道。
“唉，你这傻孩子……”听见的众人都被这猝不及防的话逗笑了，伤感的氛围顿时像泡泡一样被戳破。
周瑾在姜爸爸和姜妈妈身后悄悄红了耳朵，这是他男朋友当着爷爷奶奶和岳父岳母的面跟他表白呢。
“亲死他算了……”周瑾想。
“行，你们俩一直在一起才好呢。奶奶也放心，小瑾把你照顾的很好，比你爸妈尽心多了。其实你也没算瞒着我们，我们虽然人老了，但是你们俩的黏糊劲儿，爷爷奶奶还能不知道吗？”姜奶奶无情吐槽。
姜爷爷依然沉默点头，表示姜奶奶说得对。
“谢谢奶奶，谢谢爷爷，我好爱你们的……”姜沅又眼泪汪汪了。
“老大和老大家的，你们也进来吧。咱们把话说得透透的，别让孩子害怕。”姜奶奶笑着颔首，对着门外喊道。
“你好好和你爸爸妈妈说，不用多想，顾虑什么就说什么，他们哪里让你不舒服了你就说，不用怕，奶奶给你撑腰。”
门外的人不敢耽搁，直接就进来了。
姜奶奶这话与其说是说给姜沅听，不如说是给姜爸爸和姜妈妈听的。
“老大和老大家的，我老婆子话先放这了。你们之前十几年都没有尽到父母的责任，以后这个小的出来了，但凡是有一点偏心，我老婆子都不答应。沅沅永远是我们姜家的乖孙，你们要是偏心小的，我就让他做我们姜家唯一的乖孙。”
“妈，你放心，我们绝对不会偏小的！沅沅是我们家最宝贝的孩子。”夫妻二人被说的满脸羞愧，就差举手发誓了。
姜奶奶说完就领着姜爷爷出去了，临走前还给姜沅使了个眼色加油打气。
姜沅终于露出了笑容，他也只是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
但是，爷爷奶奶告诉他，他们会是永远站在他身后，爸爸妈妈也不能欺负他！
解铃还须系铃人，姜沅的心结也只有他自己可以解。
姜沅突然一下就想开了，自己纠结了这么久没有意义的事，搞得家里人仰马翻。
他的父母和林至言的父母不一样，他们从来没有否定他，也没有要求他必须怎么样给他们争脸。
林至言说他是一个工具，他的妈妈则是把自己的不幸都归于他的孩子身上。
而他姜沅呢？
哪怕爸爸妈妈没有像爷爷奶奶一样陪着他长大，但是他们会记得他的生日，过年过节也会给他准备礼物，没空就会提前送给他。
等他们一放假，就会带着他去他想去的游乐场，给他买好看的衣服和玩具。
可能有人觉得陪伴更重要，但是林至言父母那种窒息的陪伴他想要吗？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姜沅觉得爸爸妈妈已经把他们工作之余的时间都给了自己，已经牺牲了他们自己的私生活，他知足了。
但是，偏爱最小的孩子是常态，特别是这个小孩比他小那么多。
小二的到来让一直独占父母宠爱的他不习惯，说不得以后还得和一个小屁孩争宠了。
那他是不是得练习一下撒娇卖萌……
房门一关，姜沅马上乖巧的给姜爸爸和姜妈妈道歉：“爸爸妈妈，对不起。是我钻牛角尖了……”
姜妈妈牵住他的手，打断他：“傻孩子，道什么歉，是爸爸妈妈对不起你。”
姜妈妈仔仔细细看着眼前的少年，谁能把他和当初那个刚出生时虚弱得跟个小猫仔似的婴儿联想到一起呢？
他们应该感谢姜爷爷和姜奶奶，以及周家人把他养得这么好，这么懂事。
“我们家沅沅长大了，还这么俊俏，真是便宜小瑾了。”姜妈妈还打趣了一句。
姜沅小脸红红，不知道怎么回应。
好在姜妈妈没有难为他，继续说道：“不管你信不信，我和你爸爸从来没有想过再要一个孩子。”
“一开始，我们本来是计划着，退休以后就守着你，等你结婚生子了再帮你们带带孩子，含弄饴孙。”
“然后，你说你和小瑾在一起了，要过一辈子。我们虽然震惊，也尊重你的选择。怕你以后被欺负了没人说，也是想着把能赶的进度多赶赶，早点闲下来守着你，给你底气面对来自社会各界的不好的言论。”
“谁知道，这孩子来得这么突然。你是我们的孩子，第一个孩子。虽然我们真的相处不多，但是爸爸妈妈已经把所有工作以为的时间都给你了。你是我们倾注了所有爱的孩子，没有谁能够取代你的。”
“刚才你奶奶说偏心的问题，我们确实会偏心，却也只会偏向你。可能这对小二不公平，但是我们比他早相处十几年呐。”
“所以别担心，爸爸妈妈不会不爱你不要你，你现在很好，哪怕你以后不那么优秀了，平凡一些，那你也是我们最爱的孩子，我们永远的骄傲。”
姜妈妈一边说一边哭，姜爸爸在一边连连点头。
他也想说些什么，却只憋出一句“你妈妈说得对，爸爸也永远爱你”。
他恨自己这张不中用的嘴！
姜沅手忙脚乱给姜妈妈擦眼泪，为自己钻牛角尖惊动这么多人，感觉很不好意思。
“妈妈，你别哭。是我之前想岔了，我的错。我知道爸爸妈妈都是很爱很爱我，我没觉得你们不称职，我一直是个幸福的小孩儿。”
“我以后也会疼小二的，我长大了，不和小孩子计较。我现在有很多人疼我，小二只有你们，你们疼他／她多一点点也可以……不能太多！”
“好！不会的，沅沅才是最宝贝的。”
一家三口在房间里聊了很多，很多……
等到房门打开时，三个人都笑得很开心，外面的阳光都更灿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