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冥顽>第25章

  容遥陪着宋景宁去超市买火锅底料,晏司臣先带着晋灵微上楼,板砖早早趴在门口等候已久,晋灵微大为惊讶,“你还真养狗?”

  晏司臣在玄关的鞋柜里给晋灵微找拖鞋,板砖窜上他膝盖去舔他下巴,晏司臣将狗崽子放到肩上,先进厨房开冰箱确认食材,又叫晋灵微给容遥打电话让他接着采购,俩人一个站在冰箱前,一个倚在门框边,晏司臣说一句晋灵微就复述一句,说得多了,宋景宁在电话那边喊,“再多就拎不动了,我要晋哥开车过来接我!”

  “你走回来比我开车要近多了,”晋灵微如临大敌,“你嫌累就让容遥多拎点。”

  晏司臣还在气定神闲地补充,“景宁爱吃冬瓜片,那就再买小半只冬瓜吧。”

  最后晋灵微还是开车去接人了。

  他们的确有段日子没聚过,宋景宁在吃这方面又一向舍得挥霍,晋灵微看见他俩的时候着实受到了不少惊吓,他不敢数落宋景宁,只能冲着容遥问,“你们是在置办年货?”容遥干笑两声,“除了毛肚是我的,其他都是大小姐爱吃的。”被宋景宁瞪了一眼,容遥连忙改口,这次倒是心甘情愿地笑了,“除了毛肚是大小姐爱吃的,其他都是我要买的。”

  晋灵微的后槽牙都要被他磨酸了,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很多余,他弯腰将啤酒箱搬到了车上,无情地打断了这一暧昧时刻,“走吧,老大还在家里等着。”

  三个人就如何把东西一次性搬上楼这一问题研究了一路,最后的分配方式也符合他们一贯的行事风格,宋景宁拿了零食和火锅底料,显然都是轻的,容遥拎着菜,那一箱啤酒由晋灵微继续负责。

  单元门锁有默认密码,物业设置得敷衍随意,四个零,是宋景宁瞎猜出来的。一楼没有住户,吊灯都不知道坏了多久。光线阴暗,连一同等电梯的人影都看不清,直到站进电梯里,那人抬手按九,宋景宁才发现这是晏司臣的邻居,她本来只想悄悄看上一眼,故而往右一瞟,不曾想邻居长得这样高,她这么瞟连邻居的下巴都看不到,宋景宁深恨自己穿不惯高跟鞋,只好忿忿仰头,这邻居比她想得还要年轻,长得貌似也不错,侧脸尤其迷人,只是为什么越看越眼熟呢?宋景宁陡然变色,“霍少爷?”

  霍止正出神,冷不防被宋景宁这么一喊,也吓了一跳,俩人面面相觑好半天,谁也没说话,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而站在电梯里的四个人岿然不动。气氛太过诡异,宋景宁为霍止冥思苦想出了一个恰当的理由,“是……老大喊你来吃饭的?”

  霍止昨晚折腾半宿,今早起来还残留着宿醉的疲惫,眼眶尚且泛青。他在公司又开了一整天的会,颇有些萎靡不振,故而没有和宋景宁开玩笑的心思。霍止先一步踏出电梯,走前如实说道:“是我在这儿住。”

  宋景宁梦游似的跟在他身后,一时半会难以接受霍止住在纳兰小筑这一事实,霍止和容遥二人简单地打了声招呼,宋景宁心不在焉地叩了两下门,容遥来不及阻止,晏司臣已经开门,“东西买完了?”

  霍止听见他声音,正输密码的手微微一顿,晏司臣也是一抬眼看见他,满目笑意渐浅。宋景宁傻愣愣地杵着,终于发现好像有些不对,容遥抬眼望天,晋灵微抱着啤酒箱的手臂越来越麻,仍然硬挺着一动不动。

  如果没有狗崽子嚎的那一嗓子,这一尴尬的局面不知道要持续到什么时候,板砖看见了亲爹,在晏司臣怀里不安分地乱扭,晏司臣松了手,板砖跳到地上跑去扒着霍止裤腿呜呜叫,霍止单手将它拎起来,转过身看着晏司臣笑了笑,笑完抿了抿唇,不知说什么好。宋景宁斜眼窥他神情,在心里大呼小叫,这么礼貌拘谨是为哪般啊?你是谁?你不是我认识的霍三少!

  “在公司吃晚饭了吗?”却是晏司臣先开口,神色如往,语气平淡,霍止低眉顺眼地答,“没有。”宋景宁诧异的目光游弋在二人之间,表情堪称惊悚,晏司臣再次语出惊人,竟然是问霍止吃不吃得惯火锅,理由是今天买的菜过多。好大一口锅凭空扣下来,宋景宁有口难言,霍止却仿佛对此信以为真,欣然答应了晏司臣的邀请。

  晏司臣于是又拿了双拖鞋扔在地上,转身进厨房继续切他的火腿片,霍止删了输进一半的密码,转身见宋景宁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不由失笑。他知道宋景宁心里在想什么,左右不过是他和晏司臣之间究竟走到哪一地步,如果她敢问,答案其实很简单,那就是我也不知道。主动权握在晏司臣手中,我追他追到天涯海角,他避我如洪水猛兽。

  宋景宁不会问,只会用眼神示意霍止从实招来,霍止当然不会主动报备,将板砖往她怀里一丢,宋景宁转移了注意力,别的事再无暇顾及。

  晋灵微的手臂几近没有知觉,进屋就瘫在沙发上休养生息去了,宋景宁一心逗狗,只有容遥任劳任怨地帮晏司臣洗菜,期间霍止过来问用不用帮忙,晏司臣正给鱼肉改刀,问他:“你会给人打下手吗?”经过一番深思熟虑,霍止答曰不会,我可以学四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晏司臣轰了出去。

  容遥的厨房技能止步于洗菜,洗完后他无事可做,就在厨房围着晏司臣打转。晏司臣嫌他碍事,叫他出去陪宋景宁,容遥闷声说她现在满眼都是狗,语气幽怨,敢怒不敢言。晏司臣无言半晌,“那也别在厨房给我添乱,和景宁一起哄狗去。”

  板砖被宋景宁霸占地死死的,霍止闲着无聊,见容遥从厨房里出来,突发奇想地问他要不要打牌,容遥只要宋景宁别再满眼都是狗,就什么都好,晋灵微也从沙发上坐起来,“我记着老大家里有副扑克牌。”在电视柜左数的第二个储物格,晋灵微记得很准,因为这还是过年时他们打了一晚上牌,临走前他放进去的,这牌只用过一次,还是九成新。宋景宁将茶几收拾干净,问霍止会不会打桥牌,霍止笑了笑,“那就打桥牌。”

  四个人围着茶几坐下,板砖懒洋洋地趴在宋景宁膝头,晋灵微坐北,便由他洗牌发牌。霍止与宋景宁一组,前两轮容遥二人顾及霍止,见他一言不发,猜是规则不熟,故而叫牌方式委婉犹豫,宋景宁叫输一次,也不敢妄动。待到第三轮,霍止摸清三人牌面,转而叫庄,晋灵微与容遥叫了两次,恰恰全是宋景宁手牌可压的花色,宋景宁如鱼得水,两人逐渐配合起来,得分奋起直追,晋灵微和容遥毫无还手之力,最后输得也是相当痛快。

  晏司臣码好最后一只拼盘后取壶烧水,他洗完手走去客厅,四个人正玩得不亦乐乎,容遥和晋灵微脸上贴着纸条,晏司臣走近,见宋景宁眉开眼笑地叫庄,容遥面露颓色,晋灵微干脆放弃抵抗,晏司臣扫了眼茶几上码开的牌面,瞥见霍止手中仍有一副无将色,便知霍止精于算牌,又听宋景宁崇拜道:“下次我还要给霍少爷当名手!您什么时候有空教教我怎么算牌呗?我总记不明白。”

  容遥扯了纸条,有气无力地喊了声老大,晏司臣便说:“去厨房把菜盘端上桌吧,景宁去架锅,水烧开再放底料。”

  “我去拿碗筷。”霍止也站起来,作势要往厨房去,晏司臣看了眼在沙发上慵懒打滚的板砖,叫住他道:“你先去喂狗。它今天什么也没吃,水也没喝几口。”

  晏司臣家的狗粮是霍止送的,连着那只柠檬黄的狗窝一起,霍止点点头,叫了声板砖,给它倒了小半盆狗粮,看着它吃完才放它在客厅里玩,自己起身去厨房看。沸腾的鸳鸯锅架在正中央,四周的菜盘围得满满当当,他才入座,晋灵微就在他面前放了只啤酒杯,霍止忙摆了摆手,“昨晚上喝多了。”

  晋灵微于是点点头,扬声问晏司臣家里有没有饮料,晏司臣还在厨房,声音听着并不真切:“冰箱里有花茶。”

  万事俱备,只等人齐下菜,容遥刚在客厅给廉润颐打完电话,宋景宁才要开口,容遥已摇了摇头:“还忙着。”晋灵微抬眼看他,目光有所探询,顾及霍止就在旁边,容遥言简意赅:“情况复杂,蒋处发了火。”晋灵微沉默下来,极轻地叹了口气。

  这顿火锅吃得还算愉快。和以往的无数次聚餐一样,活跃气氛这件事依旧交给了宋景宁,涮火锅并不妨碍她说话,话题涉猎范围之广令人难以望其项背,上到明星八卦,下至邻居吵架,说累了仰头就是一杯,再让容遥给她满上。她酒量不逊于在座男士,大家都还放心让她喝,倒是霍止滴酒不沾,全部以茶代酒,酒过三巡,宋景宁笑他像老年人,竟然喜欢喝这种又苦又涩的养生茶,霍止一筷子毛肚还涮在锅里,专注算计最佳时间,不敢分心和她说话。

  晏司臣早早就撂了筷,偶尔说上几句,喝得也少,见哪只盘子空了就拿去厨房,明明他是老大,偏偏干的是填汤续菜的活儿。宋景宁最后还是喝多了,怪只怪她醉后不吵不闹只会安静发呆,待容遥反应过来,宋景宁已经趴在桌子上数羊了。

  他们都喝了酒不能开车,晏司臣准备叫代驾,霍止按下他要去拿手机的手,“我开车给他们送回去。”

  晏司臣想了想,点头叫他注意安全,霍止于是要了晋灵微的车钥匙,和他们三个一起走了。

  门一关,客厅一霎便空了,晏司臣还站在玄关,良久后才偏过头去,偌大一面落地窗,衬着深沉夜色,于明灭星辰中映出他孑然身影,晏司臣面无表情地看着,周身寂寂无声,眼前记忆浮现,却还鲜明。

  郦蕤舟吃饭很挑剔,甚至可以说是轻微挑食。动物肝脏不吃,带壳海类不吃,菌类偏爱平菇而不吃滑菇,葱姜蒜一概不吃,极度厌恶香菜。不爱吃热带水果,明明嗜甜,却对涩而无味的花茶情有独钟。同居后晏司臣做饭偏多,郦蕤舟表面上一切皆可,实则是在迁就,全凭晏司臣暗中察言观色,才渐渐摸清他的喜好。

  晏司臣不喜欢喝太苦的茶。当初他也是看中了这茶的包装高档才随手买回了家,他嫌太苦,郦蕤舟却觉得不错。进口的瓶装花茶量少且贵,只有市中心那一家购物商场的进口超市里有卖,摆在超市冷藏柜最高的一格,常年无人问津,也不显眼。

  晏司臣家的冰箱里一直按照习惯摆着三瓶花茶,每隔一段时间,他就要特意去买新的花茶,以确保更新的保质期。

  他知道霍止今天不会喝酒,明明冰箱里还有速溶果汁粉,但晏司臣还是给霍止拿了花茶。霍止这顿饭吃得很安静,很少去看晏司臣,并不知道晏司臣一直不动声色地留意着他的举动。

  闪电蜿蜒而下,天际轰然一白,转瞬间大雨倾盆。

  晏司臣决定打电话问问霍止车上有没有伞。

  霍止开着晋灵微的车,回来是要打车的。晋灵微家住城南公馆,地势略偏,又是雨夜,想打到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然而雨势越来越大,霍止却不接他电话。

  晏司臣有些担心。

  雨淋久了会生病,他想去接霍止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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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忍不住想剧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