笹月惠一直没放开吉田裕美的手, 在这样的时刻,亲密的肢体接触能增加她的安全感,放松紧绷的神情, 不致于被巨大的压力击溃。

  “深呼吸, 裕美酱,觉得坚持不住就叫我,我来帮你。”她掏出手机, 晃了晃, “我先报个警,联系水族馆疏散人群,好吗?”

  吉田裕美点头, 又强撑着对步美笑了笑,低头数着呼吸默默调整心态。

  “欧捏酱?”感觉到空气中的不安因子, 吉田步美挣扎着想从笹月惠怀里下来, 到姐姐那去。

  “没事的, 步美。姐姐要拿背包,你就呆在美人姐姐那里, 可以吗?”

  步美看看这个, 又看看那个,迟疑着点头,“……好。”

  笹月惠边讲电话,边奖励似的拿下巴蹭小孩的脸颊,立刻就让步美忘了心里的不安, 红着脸扒在她身上不动弹了。

  吉田裕美:……

  虽然结果是好的, 就是莫名很不爽啊。

  啧, 没心没肺的小丫头。

  警察到来前, 水族馆的工作人员随便找了个设备维修检查的借口, 匆匆结束海豚表演,安排场馆内的游客退场。

  本就临近午餐时间,游客就算不满也有限,嘴上说几句,配合着退出海豚馆。偌大的场馆,眨眼只剩下吉田裕美和笹月惠两人。

  小步美被她们拜托给一位女性工作人员,带到安全的地方。走的时候眼泪哗啦啦地流,却不曾挣扎哭嚎不肯离开,乖巧得让人心疼。

  甚至笹月惠,如果不是本人强烈要求,连她都不应该留下。

  “老师,你真的不走吗?”

  热闹的海豚馆没了吵闹的游客,安静的叫人心慌。

  吉田裕美半坐在座椅上,身体保持着向左转的姿势。左手抓着背包,时间一长身体就不受控制地开始颤抖。

  笹月惠半跪在她面前,一手握着她肩膀,另一只手牵着她的右手,手心温暖干燥的感觉让吉田裕美分外心安。

  “嗯,我留下来陪你。别害怕,裕美。”

  听到老师说留下,吉田裕美十分高兴。高兴过后,心底又不可遏制地产生羞愧——她应该劝老师离开而不是在这里窃喜。

  如果不是自己拜托,老师根本不会来水族馆,更不会遇到炸.弹事件。甚至为了她,留在离炸.弹最近的地方。

  纠结中,爆处组的人抵达现场,原本隐约能听见的人声迅速销声匿迹。

  回荡在耳边的只有警察沉重的脚步声——他们穿着好几十斤的防爆服、扛着防爆盾牌,以及几句简短有力的指挥。

  “女士,请你立刻离开现场,到安全的地方去。”有人在笹月惠身边停下,劝她离开。

  惠抬头,意外看到一张熟悉的俊脸——是松田警官。

  推理能力那么好,竟然不是刑警而是拆弹专家吗?

  有点意外呢。

  松田阵平也没想到会遇到笹月惠,为了研究调查这位女士,他和萩原研二已经补完二十册《教父日记》。被迫加入追更大军,却还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接近对方,可谓赔了夫人又折兵。

  谁知有心栽花花不开,却意外在犯罪现场又一次遇到她。

  转头细看座位上的受害者,不出意料,也是调查簿上的相关人士——笹月惠的责任编辑,吉田裕美。

  “……怎么又是你们俩?”

  隔着防暴头盔,青年的声音听起来闷闷地,语气中的无奈倒是半点没少。

  笹月惠耸肩,“相信我松田警官,我们并不想在这种情况下跟你见面,尽管你和萩原警官都是难得一见的帅哥。”

  “炸弹当前还有心情研究拆弹警察帅不帅,小笹月勇气可嘉哦~”

  略带些轻佻的嗓音从不远处传来,毫无疑问属于另一位拆弹专家萩原研二。他没穿防爆服,迫于松田阵平的死亡射线,只能呆在安全线内,不得靠近炸弹。

  时间紧迫,闲聊还是放到炸弹拆除之后吧。

  确定笹月惠的意愿,且她留下的确能更好地安抚吉田裕美的情绪,松田阵平哪怕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就差把胡闹二字写在脸上,还是没多说什么。

  炸弹被装在座椅下,松田阵平人高马大还穿着防爆服,看着弯腰都很困难。

  “我来帮你。”

  笹月惠拍拍吉田裕美的手,示意松田阵平帮忙安抚她,自己则不嫌脏地直接趴在地上,将目之所及看到的一切转述给松田阵平。

  她说得很清楚详细,一些专用名词没接触过相关知识的人根本不可能知道。

  似乎察觉松田阵平的疑惑,笹月惠笑了笑,“文学创作者,总是有很多奇奇怪怪、外人不明觉厉的知识储备。”

  比如某位闻名世界的推理小说家,他的大脑就像哆唻A梦的异次元口袋,你永远不知道里面藏着多少神奇的存在。

  听她这么说,松田阵平第一时间想到《教父日记》。虽说漫画总是有天马行空的想象和过分放大的夸张描述,作者对格斗、军事军械、甚至□□组织的了解,依然可窥一斑。

  果然越琢磨越可疑啊,这位空雾老师。

  将浮动的心思压回心底,松田阵平在脑海里反复模拟炸弹的运行方式,遗憾的发现没办法将人替换下来。偏偏时间紧迫,来不及让他脱掉变成累赘的防爆服。

  “啧!”英俊的警官先生摘下头盔,头一次觉得穿防爆服是个错误的决定。无奈召唤早就蠢蠢欲动的幼驯染,“你来操作,hagi。”

  “果然你身边不能少了我啊,阵平酱。”

  萩原研二撒丫子跑过来,乐呵呵的模样不像要拆弹倒像去春游。

  笹月惠绕到座位后面,给两位专家让出空间。手搭在吉田裕美肩膀上,未有一刻离开。

  “滴、滴、滴——”

  死神的脚步,一点点逼近。吉田裕美已经不敢睁开眼睛了,脸色煞白,额头更是冷汗淋漓。

  漫长的十分钟过去,吉田裕美仿佛出现了幻觉——怎么突然听不到声音了?

  “裕美?裕美酱?”

  啊,是老师在叫我。

  不要这么大力地摇晃我啊,老师,万一炸弹爆炸怎么办?

  身体突然腾空,失重感让吉田裕美下意识睁开了眼睛。

  好刺眼!

  她眯起眼睛,感觉自己被人抱着往外走,鼻间嗅到熟悉的香味——是老师。

  她,安全了吗?

  笹月惠将人抱到救护车旁坐下,围上毯子,再塞给她一杯热饮暖手。

  飘走的魂魄终于归位,吉田裕美举目四望,一眼看到站在旁边和警察交谈的笹月惠,还有抱着她的腿不肯离开的小妹妹步美。强忍着的泪水仿佛决堤的江河,倾泻而下。

  “呜哇——老师、步美,呜呜呜……”

  她哭的像个受尽委屈的小孩,但谁也没有笑话她。

  吉田裕美哭了半天,才哽咽着问到底是哪个混蛋装的炸弹。

  爆处组的人在海豚馆拆弹的时候,外面的刑警也没闲着,犯人已经被逮捕归案。

  方才和笹月惠说话的高壮警官走到吉田裕美身边,为吉田裕美讲解案件详情。

  这位身高超过两米的警官自称名叫伊达航,有着和外表相似的豪爽豁达性格。最妙的是人情练达,很会体会照顾他人的心情。

  据他所说,犯人是水族馆的一名安全技术员。上司暗示他水族馆效益不好要裁员,希望他主动辞职保全彼此颜面。为了保住工作,才想到要在水族馆搞一起安全事故。

  “水族馆出事必然引来外界的注视,不管为了加强安全建设还是安抚舆论,我的工作都能保住了。”

  中年男人跪在地上,涕泪横流,“我没想害人的,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