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越前龙马并没有生气。
之所以一路上都沉默着, 只是因为他还在回想方才咖啡厅中的一幕。
……那个亚久津仁，看向森岛苍阳的目光，莫名让他升起了一股危机感。
森岛苍阳说他们算不上认识, 只是曾经在同一个小学，提起他时, 她脸上的反感与畏惧也并非虚假。
但亚久津仁也是这样想的吗？
之前荒井将史和加藤胜郎都被他揍趴到地上了，而森岛苍阳给他脸上来了一拳, 甩开她之后，他也没再还手。咖啡厅里河村隆仅仅劝了他两句，就被浇了一头饮料, 森岛苍阳用冰淇淋泼他, 他竟然也没真的动怒。
他似乎对森岛苍阳……格外宽容。
心里突然泛起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意，越前龙马抬起眼睛, 望着讨好似的晃着他的手臂、笑眼盈盈的少女。
她好像对每个人都是热烈的, 毫无边界感，唯独对亚久津仁看不顺眼, 特殊得很。
这会儿倒真有点怨气冒出来了。
他故意板着脸, 把手抽回来，揣进口袋，不给她再握上来的机会。
重新迈开步伐，将她抛在身后。
手中的热量一下子流失, 森岛苍阳愣了一下, 迷茫地垂眼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掌心。
不应该啊……她想不明白, 荒井爱明明告诉她，撒娇是让对方消气最管用的方法了。
她鼓了鼓脸颊，又不甘心地追上去。
越前龙马的步子迈得很大，她几乎要小跑着才能跟在他身边：「你怎么还生气啊……我真的知道错了嘛, 我以后不跟人打架了……」
「而且我也没打起来呀……再说了，就算真打起来，我也不一定会输的！」
「他力气大是没错，但我灵活呀！我有把握让他脸上也挂彩的！」
「……哎呀，不是，我就想想，不会真的动手！」
少年无动于衷，一往无前。
森岛苍阳泄了气，步子缓下来，很快就落后了好几米。
「我都道歉了……你怎么这么小气。」她不满地嘟囔了一句。
越前龙马耳尖，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脚下一顿，旋过身来。
「你上次也是这么保证的，」他的视线下坠，落在她膝盖处的纱布上，语气更加不善，「你每次都是这么说的。」
森岛苍阳一哽，他说的是事实，无言反驳。
「可是……」她还是有点委屈，忍不住轻声道，「这次我是为了保护你呀……」
这句话却又不知道戳到了少年的哪根神经，他身边的低气压更明显了，沉着脸硬邦邦道：「我不需要。」
他是什么弱不禁风的小花吗？还需要她来保护？？
森岛苍阳不说话了，脑袋耷拉着，怅然若失。
明明是他惹的，可见她这副模样，越前龙马又心软了。
算了，跟她计较什么呢……不管怎么说，她也确实是好心。他叹了口气，又认命地往回走了两步，想要出声安慰她。
不过还没等他开口，森岛苍阳先一步抬起头来，直直盯着他。
她神情肃穆，语出惊人：「越前，你是不是也更加喜欢成熟女性啊？」
越前龙马差点被吸进来的一口空气呛住，他瞪大了眼睛，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
「你听见了。」森岛苍阳一字一顿道，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她执拗地盯着他的眼睛，颇有股视死如归的气势。
不知道她为何会突然问出这句话，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越前龙马被她盯得，莫名有点心慌意乱，只是用同样的话回答：「你听见了……」
同样的话，语气却不一样，表达的意思也截然不同。
森岛苍阳忽然有点难受，越前龙马没有否认，她就当他是默认了。
也对，谁不喜欢漂亮大姐姐呢，她也喜欢漂亮大姐姐啊……她伤感地低头扫了一眼自己平板的身材，心中更加悲戚了。
难怪撒娇也没有用，因为她压根就不是他喜欢的类型啊……
可森岛苍阳若是轻言放弃，她就不是勇往直前的森岛苍阳了。
她决定再为自己争取一下：「以后我也会长成漂亮大姐姐的！」
这令人害臊的话一说出口，她的脸就腾得涨红了，却凭借那一腔热血与不甘，追着他惊诧的目光，一鼓作气。
「现在我还小，还没开始发育呢！但是我一定多喝牛奶、坚持锻炼，一定能长高…长大的！」她语速极快地把那个词含糊过去了，又捏了捏拳头，振振有词道，「而且，我妈妈就是身材很好的大美人，我肯定也继承了她的基因！」
越前龙马愕然地听完了她这一整段豪言壮志，脑筋一时没转过弯来。
什么意思……她怎么……为什么突然……
告白的对象半天没有反应，森岛苍阳还是有点挫败了。
但也只低落了一秒，她憋着那一口气，就是不错开目光，紧盯他的眼睛，继续将告白的话语说完。
她的眼神如此诚恳，语气真挚得仿佛在神明面前许下誓言：
「……总有一天，我也会成为成熟女人的。」
不，或许比起誓言，这更像一个虔诚的愿望。
如同有一束强光直射眼睛那样，越前龙马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般大小。
……他听懂了。
因为听懂了，他有些站不住似的，往后退了半步。
小小的动作伤害却那么大，刚才还雄赳赳气昂昂的森岛苍阳，一瞬间鼻子都酸了。
呜呜呜呜荒井爱说的都是骗人的，恋爱根本一点都不美好……
就在她撑不住地别开脑袋，仰头望天，想要把泪意憋回去的时候，忽然听见少年微沉的嗓音。
「我没有喜欢成熟女人。」
她一时忘了其他，傻愣愣地把脸转回来看他，那滴泪就悬在眼睫上，欲落不落的。
越前龙马有点无奈，心里却柔软得不可思议，他屈起食指，轻轻从她眼底拂去那滴泪，望进她近在咫尺的、因为泛着泪光而雾蒙蒙的异色双眸里。
金色的太阳似乎被云层遮住了，澄澈的天空却如水洗一般蓝。
那滴眼泪还悬在他的指尖，圆滚滚的，宛若珍珠。
少年的脸映着夕阳的余晖，从脸颊一路红到了没入衣领的脖颈深处。
他听见自己心脏鼓噪的声音，血液在血管里加速冲撞的声音，他感觉口里发干，手心冒汗——天知道，连上赛场他都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
而面前人对这些一无所知，一脸呆相地望着自己。
他又往前迈了半步，不自觉地踮了踮脚，让她需要稍微仰脸才能直视他的眼睛。
「我喜欢的是你。」他说。
森岛苍阳呆住了。
半晌，才迎着他认真的目光，缓缓发出了一个单音节：「……诶？」
越前龙马哭笑不得，原本紧张到不行的心，也忽然没那么狂跳了。
他抬起手，不轻不重地掐住了她的脸颊肉，扯面团似的往两边拉。
森岛苍阳被揪得皱起眉来，睁大眼睛望着他没动，表情还是懵懵的，说话也有点口齿不清：「……我好像出现幻听了，你再说一遍好不好？」
越前龙马没好气地放开她，甩手就要走：「没听见就算了！」
「哎！哎哎——」森岛苍阳急了，一把抓住他的手，按回自己脸上，笑眼弯弯，嘿嘿地傻乐，「你再说一遍嘛……」
掌心紧贴着少女柔软细腻的脸颊，手背则被她温热的掌心覆盖，她的笑颜灿烂得如同一朵盛开的向日葵，满含期待的眼睛里，独独映着他一人，有细碎的光芒围绕、流转。
越前龙马把脸别开，躲避她热切的目光。
努力绷直了唇线，将难以抑制的笑意给压下去，但却无法阻止温度的攀升。
「我……」在她期盼的注视中，他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陡然一转。
他忽然意识到一个很严肃的问题，面上的血色都一瞬褪了下去，他试探着：「你该不会……是荒井爱吧……？」
也不能怪他产生这个疑虑，今天早晨她才被荒井爱征用了身体来对他告白，还答应了她要让她体验恋爱中的感觉……越前龙马很难不怀疑，面前这个开窍过了头的森岛苍阳，会不会其实并不是她本人。
森岛苍阳愣了三秒钟，眼睛瞪得像铜铃，手指下意识收紧，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喜欢的是荒井爱吗？！」
越前龙马：……
很好，这种理解能力，的确是她本人。
他感觉头都隐隐作痛了，可双手都被森岛苍阳攥紧，甚至没有办法扶额。
「不是……」与之前不太相同的另一种窘迫席卷了他，令他难得有些语无伦次，「我的意思是……」
好在森岛苍阳这会儿自己反应过来了，也为刚才闹出的乌龙而唰地红了脸。
「我…我当然是森岛苍阳了！」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她拔高了音调，「你在想什么呢！」
与她的虚张声势相比，越前龙马的声音就显得更弱了：「谁让你总是把身体借人，我就是确认一下……」
「那你把刚才那句话再说一遍，」森岛苍阳得寸进尺，「对森岛苍阳再说一遍！」
越前龙马死活不从，试图将自己的手从她的禁锢中释放出来。
森岛苍阳哪能让他逃脱，灵机一动，决定撒娇：「求你啦~龙~马~~」
越前龙马瞳孔地震，连耳根都红透了：「你…你怎么突然……」
森岛苍阳追着他不放，鹦鹉学舌一般，反反复复地唤他的名字，不达目的誓不罢休：「龙马~龙马~~」
她这颗不开窍的石头脑袋，仿佛突然被植入了无数恋爱细胞，越前龙马根本招架不住。
他放弃了羞耻心的挣扎，不再挣脱她的手，反客为主，将她的脸往中心挤压，终于暂停了这个复读机。
他深吸一口气，一闭眼，一咬牙，瞪着她，恶狠狠道：「我喜欢你！森岛苍阳！」
这凶巴巴的语气，哪像是告白，简直是在训斥。
森岛苍阳却喜笑颜开，重重一点头，大声回应：「我也喜欢你！越前龙马！」
越前龙马有一秒的大脑空白，森岛苍阳便趁着这个空隙，拨开他的手，搂向他的脖子，用力抱住了他。
她就像只大狗，毛茸茸的脑袋蹭在他颈间，还不安分地动来动去。
少女的馨香与热度将他包围，令他僵硬在原地，整个人仿佛都要烧起来。
她带笑的嗓音也像掺了蜜糖似的，甜丝丝的：「我最喜欢你啦！」
细软的发丝搔过脸颊，有些发痒。
温热的呼吸拂在耳畔，也有些痒。
痒得越前龙马止不住地笑起来。
他抬起手臂，一手搭在她脊背，一手扣住后脑勺，轻轻地、却又不易挣脱地、圈住了她。
「……傻瓜。」
作者有话要说： 唉呀妈呀终于告白了，不容易啊！！！！！！！！！！
上章和上上章的手速之王都是小句号！
2021413感谢在2021-04-12 23:59:47~2021-04-13 02:54: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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