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祺又掀开了那张兽皮,壮起胆子察看百木那不忍卒视的伤口。中心的伤口其实不大,大概是箭矢或者戟之类的东西所造成的,伤口已经发炎,周围有大片积脓,很明显因为治疗不得当导致伤口发炎引起全身炎症反应。

  张祺又摸了摸百木的手臂,非常烫手,起码烧到三十九度往上了,而且人又昏迷着,情况非常严重。

  苍已经不抱任何希望,问张祺:“怎么办?”

  其实苍是想问,是否该准备身后事宜了。张祺没有领会对方的意思,他想了想,回答道:“把伤口周围坏死组织和脓液清理干净,然后用我带来那些草药试一试。”

  张祺不是医生,对医术一窍不通,只是通过一些常识来判断百木当下的状况。其实他心里也十分没底,但情况再糟糕也不可能比现在更坏了,如果坐视不管,百木只有死路一条。这样一个小伤口对于现代医学来说只是小菜一碟,清洗一下伤口,上些药,包扎一下就好了,但在这原始部落时代,却是能要人命的。

  苍微怔,随即明白张祺的意思——无动于衷也是只有死路一条,还不如尝试一番。他点点头,立刻拿出骨刀,准备实施操作。

  张祺拦住他:“要消毒。”

  苍、乔英和山氏互相对望,面面相觑,不理解张祺的话是什么意思。

  张祺也懒得解释了,直接吩咐道:“乔英,你跟娘亲拿一口干净的锅,装上水,生火把水给烧开了。苍,你把你的骨刀洗干净,等水烧开了,把刀放进去煮,煮十分——不是,煮——你吃完一顿饭的时间,我去拿药。”说罢,他便急匆匆地往院子里走了。

  乔英听话,立刻去后院的小房子拿锅烧水,山氏去帮忙,苍则去水井里打水洗刀。

  张祺从自己的行李中找到干药草,又拿了一个闲置的小盆和盐罐,回到后院找到苍,打了些井水,将药草放在水里泡着。

  等了一会儿,乔英在屋里喊:“哥哥,水烧开了。”

  张祺突然想起,烧一锅是不够的,但乔英心思细腻,怕一锅水不够用,已经烧了两锅。

  苍把骨刀放进了锅中,问道:“接下来呢?”

  张祺回答:“继续烧,让刀在水里煮着就行了。”说罢,将另一锅水端到了井边,从盐罐里倒了些盐巴进去。

  苍赶过来,问道:“这又是在干吗?”

  “消毒。”张祺尝试着解释,“伤口被细菌感染,要用盐水消毒,才能敷药。”事实上,消毒得用生理盐水,他的盐巴都没经过技术提纯,其中还有很多杂质,他根本就不知道做成盐水能不能达到消毒的效果,但还是那句话,有总比没有强,死马都已经当成活马医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等盐水化开,张祺让苍从井里舀了一盆冷水,然后将盛着盐水的盆整个放进去,利用温度差尽快将盐水冷却。担心杂质和灰尘跑进去,他又取下挂在墙上的一个干草编织的草帽,盖了上去。

  等了约莫有半个小时,刀煮好了,盐水也凉了。

  百木的伤口着实可怖,苍把乔英和山氏推出了房间。他胆大心细,在张祺的指导下,挑破了脓包,挤出脓液,清理掉了周围的坏死的皮肉。

  张祺咽了咽喉结,紧张兮兮地从旁协助,他把仅剩的两个纱布口罩给拆了,拿了几块薄薄的纱布,叠成小块,用竹筷子夹着沾上盐水,给百木清洗伤口。

  将伤口清理干净了,他把捣烂的药材敷在伤口上,然后用剩下的纱布盖上去,用舍不得扔的那两根T恤布条被绑好。

  处置妥当,张祺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他擦擦头上的汗水,跟苍说道:“接下来就看造化了。”

  苍无奈地点点头。

  到部落已是入暮时分,忙活了一通,天已经快黑了,部落四处都点起了篝火。

  张祺陡然想起院里的崽子:“糟了,它们该饿坏了,我带他们去找吃的,你在这看着。”

  “不必了,”苍阻止他,“丁他们会安排好的。”

  果不其然,待张祺走到院子,几只崽子已经吃得肚皮滚圆,好动的正绕着院子玩闹,喜静的优哉游哉趴着。

  小豆子和小芳一只站在泰山背上,一只立在无忧头上,正在给它俩顺毛呢。

  张祺一抬头,看到了十分夸张的一幕,只见篱笆之外站了满满当当的人,其中以女人和小孩居多,他们几乎将小院围得水泄不通。

  丁小声道:“都是来看这些小东西的。”

  张祺笑了笑,心说那就让他们再见识一下大场面。他清了清喉咙,走到泰山面前,故作高深地打了个响指,说道:“泰山,发个光试试。”

  “呜——”泰山低沉地应一声,站起来,抖了抖身上柔顺的白色毛发,随着它的抖动,白色的毛逐步散发出白色的荧光。起初比较黯淡,并不明显,但随后亮度一点点地加大,直到光芒大盛。

  泰山显然也有些显摆的意思,这次发出的光芒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盛,简直就像火箭即将发射前的那一刻,几乎照亮了大半个部落。

  “哇!!!”

  感叹之声此起彼伏,连丁都张大嘴巴诧异不已:“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啊——”虽然他和崽子已经十分熟悉,但也从未见过这幅震撼的画面。

  乔英和山氏正在后院准备晚饭,看见光亮听见动静,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急急忙忙跑出来,就看见了这震撼又唯美的一幕。

  小芳正站在泰山的角上,听见周围的人群都在为泰山喝彩,便起了一些炫耀的小心思,它呼扇着翅膀飞到半空,突然叫了一声——“害啦!”随即,朝下喷出一大簇火焰来,一连喷了三口。

  这一场面顿时又掀起惊涛骇浪般的惊叹,围在院墙外的人已经不是窃窃私语,而是大声讨论。

  担心小芳将体力耗尽,张祺赶忙招手叫它:“好了好了,很厉害了,快回来吧。”

  到这里,小绵羊不显摆一下那哪能行,当场来了一招生啃翠竹。那竹子有儿童的手臂那么粗,是丁傍晚时分砍回来的,他计划着明天给小绵羊扎一个架子供它攀爬,结果小绵羊双臂抱起,张嘴一啃,只听“咔咔”两声,竟然就断裂了。

  气氛都烘托到这儿,其他崽子也不能落下。小布丁耍了一套上蹿下跳,咪宝来了一套飞檐走壁,无忧耍了一招蹿房越脊,小豆子则高唱了两句《最炫民族风》。

  这一套杂技班子似的表演,引得阵阵喝彩、惊叹连连,末了还是苍走出来,说老领主需要休息,众人这才离去。

  乔英跑过来,难掩脸上的兴奋:“哥哥,它们都是你养的吗?好听话,好厉害呀。”毕竟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对新奇的东西不可能不感兴趣,傍晚时分她看了两眼还没看够呢,就不得不去做正事了,此刻见识了一场“杂耍”,满眼都是亮亮晶晶的雀跃。

  张祺很喜欢这个单纯的小姑娘,像真正的哥哥一样抚摸她的头,说道:“太晚了,明天让你跟它们玩,告诉你它们叫什么名字,今晚得守着——守着爹爹。”他还是不习惯“爹娘”这种称呼,每次叫出来时都要卡顿一下。

  乔英却没发现任何异样,她高兴地点点头,拉着张祺往屋内走:“那咱们先吃晚饭吧。”

  母子三人围坐在一张由一段巨型原木砍凿而成的粗糙圆桌前吃饭,八明在屋外守着。

  张祺有些不自在,冲外边喊了一声,叫八明一起吃饭。

  苍回答:“小领主,在山谷中是无法,但在部落咱们要守规矩。”

  张祺心道,果然有人的地方就有阶级,他十分不习惯这样被恭敬的伺候着,但无论叫多少次,苍都坚决不一同吃饭,他只得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