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姑娘。”
张桢一惊, 谁在唤她,而且还是“张姑娘”这三个字。想她现在可是魂魄离体的状态,谁能看见她?
一脸警惕的张桢捏紧了手中长剑, 转身看去, 暗沉月光下,一个黑白道袍的清俊道人正站在花园中的一颗大树下,带着淡淡笑看着她。
“贺道长?”张桢并没有放松警惕, 贺道长怎会在此处?别是鬼变出来迷她眼的吧。
总觉得自己是只菜鸟的城隍大人,小心谨慎得狠。
贺几道微微颔首, 看出张桢戒备, 便走出来解释道:“白日里听闻这里抬出了个驱鬼道士, 所以来看看,刚刚到。”
张桢闻言一松,倒是忘了这位贺大佬凭借一己之力, 就压了中州郡的妖魔鬼怪二十余年, 出现在此也很正常。
她靠近几步,也不怕丢面子,直接求教道:“贺道长可有看出什么?”
左右她是一点头绪没摸到。
贺几道默了默, 这位新城隍张姑娘倒是很放得下脸面, 她既然不见外, 他又何必装什么矜持。
“你, 跟我来。”
二人走到院中唯一一座楼阁前, 相继飘身上了屋顶, 贺几道指着四周让张桢观察。
张桢居高临下, 将周围打量了一遍。整座园子构造精巧, 唯一不足的是, 园中的竹、树过多了些, 显得整座园子有些阴森森的。
直到张桢将目光定在园子后门外,瞥见一颗半死不活的大柳树,轻轻“咦”了一声。
俗话说“屋前不栽桑,屋后不种柳”,古人对此是非常讲究的。
这座园子后面怎么会有这么大一颗柳树?
“贺道长,是那颗柳树的问题吗?”
贺几道:“算是吧。”
过了几息又解释道:“我以前只是压着鬼怪不许祸害凡人,其余的事并未多管。”
张桢一听就明白,贺道长是在解释今日这局面的由来,身为收拾烂摊子的,她倒是没有什么怨言。
正在二人找出源头,盘算着怎么除害时,园中四个书生,又开始了作死行为。
夜色已深。
园中夜虫啾啾唧唧肆意长鸣,孙禹年几人喝了些酒,居然举着灯笼,胆大的在花园中随意乱窜。
一时就窜到了张桢和贺几道的眼皮子底下。
“赵兄,你们听,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声音?”孙禹年指着一段低矮的墙,紧张问到三个朋友。
其余三人又不聋,自然也听见了。
隔着一道墙,“咴咴”声中夹杂着蹄子撅地的声音传过来,让人心头发毛。
几个书生到底胆大,互相看看后,渐渐靠近那一段矮墙,三人小心扶着一人探出头,悄悄往外面看了一眼。
“哎呀,是匹马,这后面是主人家养马的地方。”
马棚中还守着一个养马人。
养马人见一旁的墙头上忽然冒出来一个人头,骇了一大跳,互相一对身份,两面顿时把提着的心都放了下来。
“哈哈哈,没准咱们就是自己吓自己,这么晚了都还没见到鬼,那鬼多半今夜不来了。”
做人,不能乱立言!
四个书生沿院墙继续转悠,快到后门时,又听见了脚步声,声音很响,想忽视都难。
几人只当后门处有夜客路过,未免吓到人,几人熄了声,等这位夜客过去,他们再往前走。
哪知后门豁然被推开,月光下,一个兽头人身的长毛鬼怪物,露出口尖利森冷的锯齿,双眼如同一对灯笼般,骤然就照见了孙禹年四个送上门的秀才。
“啊!”
尖叫声此起彼伏,划破寂静长夜。
四名书生反应还算快,立马在园中狂奔起来,此时此刻哪里还记得什么请来的城隍香。
张桢站在一旁的屋顶上旁观,脸上哭笑不得。
“不救吗?”
面对贺道长的寻问,张桢解释道:“等等,让这几个喜欢猎奇的书生长长记性。”
下次也就不敢再四处乱窜了。
明知有鬼还敢往上送,缺收拾!
贺几道了然地点点头。
眼见跑在后面的赵生就要落入鬼物手中,忽然一柄飞剑从天而降,钉在了怪物漆黑的脚趾上。
鬼物吃痛痛吼一声,抛弃眼前的书生,恨恨转身,抬头看向剑来的方向。
张桢尴尬地笑了笑,她真的只是想阻一阻鬼物去路来着,哪知扎到了人家的脚趾。
装逼失败。
“我来吧。”贺几道御剑而出,长剑凌空剑指下方,一股压迫的气息当头罩下,被针对的怪物眼中闪过惧怕之色。
似乎在犹豫着要不要退走。
“唉?我来,我来,贺道长你不是不能妄动刀剑吗?”张桢赶紧拦道。
她可没忘记二人第一次见面时,她偷听到的谈话,这位贺道长还在受罚中。
受的还是地府的罚!
贺几道挑起一道长眉,略顿了一息,“不碍事,地府虽罚了我,可受罚的封印却是我自己下的,解开就好。”
张桢:“哈?”
什么叫受罚的封印是自己下的?
张桢很快就明白了贺几道话中的意思,只见贺道长双手灵光闪动,对着自己比划了几个灵印,然后一句:“解了。”
说完后,御剑凌空飞下,一剑当头斩向地下的长毛鬼物。
鬼物自知不敌,浑身抖如筛糠,此时却是连想逃跑也做不到了。
呜、呜、呜,不是说这个恐怖的道人已经离开中州郡了吗?怎么还在?
长毛鬼物最后一刻死不瞑目。
孙禹年几人躲在不远处,看着这从天而降的惊艳一剑和握剑的冠绝道人,一时间看愣了眼。
等几人回神时,道人早已不见了踪迹,连先前的鬼物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如不是地上一滩血迹,几人怕不是以为自己在做梦。
张桢见贺道长斩完长毛鬼物,顺手结了几道印封又封住自己,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泰然自若。
显然不是第一次这样干了。
这位贺道长似乎与她想像的不太一样?
张桢眨了眨眼,地府罚贺几道四十年,原来是这样一个罚法。
此时她心中越发好奇,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位贺道长才得了这么一个惩罚。
张桢也曾问过城隍庙中的隶鬼,可惜大家都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
“贺道长,今夜有劳你了。”张桢停住脑中八卦,赶紧道谢是正经。
贺几道摇摇头,眉目清冷矜持:“不必道谢,我只是做我该做的事。”
凡人畏果,仙人畏因。①这些都是他的因果。
二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来到了园子后门处,围住一颗半枯的柳树仔细打量。
难怪察觉不到鬼气,全赖这颗柳树的功劳。
夜风中,柳树在二人的目光下,枝叶簌簌抖动得厉害。
张桢看了看一旁沉默是金的贺大佬,主动开口道:“咳咳,还不出来?”
话音刚落,两枝翠嫩的小柳条从地底冒出了头,接着顶着柳枝的小孩头颅从地底先钻了出来。
“大仙饶命,我是被迫的!”
一个看着七八岁孩童模样的小柳树精,从地底跳了出来,哭唧唧向二人求饶。
“那怪物霸占了我的树身,害我都快枯死了,我真的没帮它害人。”
张桢看了一眼贺道长,见道长微不可见的点头,便缓了脸色,“没有害人就好,下次遇见这种事到城隍庙去求助。”
教育了几句小柳树精,张桢二人就离开了。
小柳树精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被放过,咬着自己灰绿色的手指头,偏了偏头。
他好像,还没谢过这两位大仙的救命之恩?
事毕后,二人一路沿着主街往回走,张桢瞅着贺几道一张安静从容的俊颜,实在叫人赏心悦目,脱口而出道:“贺道长今夜歇在哪儿?不如同去隍庙略作休息?”
贺几道偏头看了看张桢,面上是一点不解之色,最后竟出人意料的答应了下来。
“呃?”这是完全没有料到的张桢。
更没有料到会有此事的,是城隍庙的众鬼口。
一阵兵荒马乱后,众鬼假装自己很忙,不敢有丝毫懈怠职责之处,惹得张桢频频侧目,这位贺道长有这么可怕吗?
将人引回来的张桢,看着空荡荡的城隍庙,歉意道:“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怠慢道长了。道长稍等我一下,我处理一下今日的公务再来相陪道长。”
“张生自去。”贺几道见先前的一句张姑娘令张桢格外紧张,此时便开口改了张生二字。
他说完从袖中抖落一个巴掌大的蒲团,落地越来越来,渐渐变得与正常蒲团无异,贺几道踞坐其上,示意张桢自便。
张桢拱手一礼后,果然自顾忙自己的去了。
来自贺道长的威慑力,陡然就落在了庙中诸鬼身上,胆小些的,连路都不会好好走了,自欺欺人的从地底埋头过。
力求不在贺道长眼前晃悠。
张桢发现这一点时,叹口气将贺几道领回了家中。
“贺道长,今夜已晚,不如早些歇息,家中暂时只有一间空房,你看?”
种田几句话被张桢忽悠去了书院,一月才有一次假,他的房间便暂时空了出来。
贺几道点点头,道了一句:“皆可。”
不过是寻地方打坐,哪里都行。
一夜无话。
张桢第二日一早敲响了贺几道的房门,见道长已收拾妥当,便邀请道:“家中无人擅庖厨,我请道长早市用些小食?”
“修仙之人,餐风饮露。”贺几道直接拒绝。
张桢被拒绝了也不是很意外,换了个话题接着聊:“我白日里在城隍庙前支了个代人写书信的摊子,道长你还要去城隍庙吗?”
这位道长昨夜肯跟她走,又肯暂时留在她家过夜,怕不是有什么事要寻她办?
张桢很是有自觉地想到此处。
作者有话说:
①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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