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相夷没做理会,只是潜心运转扬州慢冲破这一层药力。

  角丽谯似乎察觉出他的意图,眸色一厉,催促道。

  “彼丘,你还在等什么,快动手啊!”

  云彼丘眸色低垂,从怀中摸出一个白瓷瓶。

  他看了李相夷一眼,抬手拨开瓷瓶的瓶塞,回眸又看了角丽谯一眼。

  最终一抬手,仰头将那瓷瓶中的药水尽数喝下。

  两人都是一愣,面色错愕。

  “为什么……”

  角丽谯不愿相信,她不明白,为什么口口声声说爱她的人,会背叛她。

  云彼丘没有回答她,他疏淡的眉头一紧,咳出一口血来。

  霎时天旋地转,脚步虚浮无力,站都站不稳。

  脚下一阵踉跄,倒了下去。

  李相夷心神一震,扬州慢终于突破了柔情化骨的药效,恢复功力。

  “彼丘……”

  他蹲身扶起倒在地上的云彼丘,抬手点下几处大穴。

  “为什么?”

  他问出的,是跟角丽谯一样的话。

  若他不愿将那药喂给自己,大可摔了倒了,或是今日不来这一趟,为何要做到这个地步?

  云彼丘抬手搭在他手上,笑了笑,嘴角不断涌出鲜血。

  “门主,我死有余辜,不必……不必为我神伤。”

  “我不愿,不愿……伤你,却也不想,她出什么事……”

  他重重咳出一口鲜血,紫衣上湿了一片。

  “情,义……两难全,”

  “求你,放过她……”

  李相夷眉头紧锁,抬手运起扬州慢,“你别说话了。”

  早知道他就不该问。

  扬州慢顺压而下,云彼丘也彻底失去了意识。

  楼下的李莲花听到动静,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一上来便见这样一副场景,登时心头一紧。

  他快步上前,蹲在云彼丘另一侧,抬手去探脉象。

  确认并无生命危险,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这是怎么回事?”

  他看了一眼李相夷,又看了一眼那边趴在桌上两眼失神的角丽谯。

  这事说起来多少有些丢人,但李莲花这么问起,李相夷也没打算瞒着他,实话实说。

  “我差点着了她的道,她让彼丘给我下毒。”

  话说到这个份上,李莲花自然也不难推测出原委。

  “他没有把毒下给你,自己喝下去了?”

  李相夷冷着一张脸没说话,李莲花颇有些头疼,长叹一声。

  一边是四顾门,一边是自己心爱的女子,以云彼丘的性子,不知道怎么选,的确有可能做出这种折中的极端行为。

  “你先带他回去,让郭大夫诊断一下中的是什么毒。”

  李相夷抬眼看向他,“你呢?”

  李莲花撑身站起来,转向趴在桌上的角丽谯,面色隐隐有几分凌厉,“我有些话,得跟她好好聊聊。”

  李相夷点头应下,将云彼丘架到背上,背着出了门。

  门边的笛飞声抱着手臂给他腾了个地儿,转身继续想往里看,却被李莲花一抬手关门,彻底隔绝在外头。

  李相夷没好气甩他一记刀眼,“你金鸳盟自己人的热闹,看得倒是来劲。”

  笛飞声冷笑一声,“什么自己人,叛徒就是叛徒。”

  “本尊不像你们,心慈手软优柔寡断,对一个叛徒几次三番下不了手。”

  李相夷眉锋一挑,“我们?”

  笛飞声淡淡嗯了一声,“你们四顾门。”

  李相夷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这才转身背着云彼丘离开。

  门内。

  李莲花走到角丽谯面前,抱臂围着她转了一圈,嘴角噙着一丝嘲讽的笑意,居高临下看着她。

  “角姑娘,角大美女,自以为可以操控人心,却被人心所负,这滋味不好受吧?”

  角丽谯目光阴狠的盯着他,恨不得杀之后快的人就在眼前,却连动弹一下都费劲。

  李莲花顶着她这杀人般的目光,泰然自若的坐了下来。

  “说说吧,你这下的是什么毒,打的又是什么主意。”

  角丽谯不屑的冷笑一声,不为所动。

  李莲花又道,“你若闭口不言,那郭大夫还得自己慢慢翻阅典籍去查,万一云彼丘撑不到那个时候断气了……”

  角丽谯冷声打断他,“那又如何?”

  “两面三刀的东西,死了也活该!”

  李莲花被她这理直气壮的态度气笑了,“角丽谯,你已经不是金鸳盟的角大圣女了,怎么还这么大威风?”

  “他为了你不惜跟整个四顾门对抗,为你付出一切连性命都不顾。但他只是喜欢你,不是你的走狗。”

  角丽谯困难的撑死身躯,半抬起头去看他。

  “可他口口声声说爱我,却骗了我。”

  “爱一个人不就该事事以她为先,做她最忠诚的一条狗吗?”

  李莲花被她噎得有些失语,不是,她骗人家还骗少了?不过呢,他如今大概算是知道,角丽谯为什么能苦守金鸳盟十年了。

  他没有去跟角丽谯辩论这种观点,角丽谯就是个疯子,这一点毋庸置疑,他不觉得自己有这个本事改变一个疯子的想法。

  “罢了,想来你也不在乎他的死活。”

  “不过呢,前有金鸳盟要杀叛徒,后有四顾门抓妖女……”

  “绝世妖姬魅惑人心,自然不乏追随者。但这世上爱你到情愿为你去死,去对抗金鸳盟与四顾门的,又能有几人?”

  “若他死了,这从今往后啊,你就真成了孤家寡人一个,在这江湖漂泊无依,再也无人真心爱你护你。”

  语气微顿,李莲花又问,“即便如此,也不说吗?”

  角丽谯眉间紧锁,面色挣扎许久,一双紧握的手终于松开,无力的垂下去。

  “无忧忘情。”

  李莲花看向她,等她继续说下去。

  “攻心之毒,三日内心血尽溢而死。”

  “即便解毒,也会……”

  她顿了一顿,李莲花皱眉追问,“如何?”

  “也会忘记自己心中,最爱的那个人。”

  李莲花一挑眉,“我记得不错的话,方才你这毒,原本是要下给李相夷……”

  角丽谯眼中都是不甘,“他是这世上唯一一个对我不动心的男子,全因他心有所属。”

  “李相夷只要能忘了那个女人,我便有绝对的把握让他爱上我。”

  李莲花平白呛了一下,抬手拨扫过鼻梁,目光四处瞥,不去看她。

  角丽谯继续道,“届时,整个四顾门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李莲花这下算明白了,角丽谯在这等着呢,不过她对自己也太自信了点……

  另一边。

  李相夷将云彼丘安置在客房里,请了郭大夫确认此毒可解,不至于威胁性命,他心系李莲花,转身便又回来。

  却正见笛飞声靠在门外侧耳听墙角。

  他不屑的瞥过去一眼,仿佛对此不齿。

  几步走到门边,听到里面传来声响,便往边上一站,侧耳也细听起来。

  只听得里头的李莲花低咳一声,朗声正色道。“角姑娘,恕我直言,你与李相夷这门亲事,我不同意。”

  李相夷迷惑的看向笛飞声,却见笛飞声满目揶揄,意味深长的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