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飞声又问,“你做了什么,让他这么恨你?”

  李莲花摊手,“我上哪儿知道去?”

  队伍的后面,王路身边跟着一个失魂落魄的小姑娘。

  她一双眼透红,灵动的一张俏脸格外的颓丧萎靡,裹着一件破旧的斗篷,身后跟着一行重装铁甲卫。

  正是失踪了一整日的姚家大小姐,姚朵。

  她一见了李莲花,撇开斗篷就朝他跑了过来。

  “李先生,我知道你一直在负责这件案子,你跟我说……”

  “不是他,不是崔大哥对不对……”

  她满目的希冀殷切,通红的眼眶再度蓄起泪水。

  李莲花没有说话,不忍看那双眼,别开了目光。

  他这样,姚朵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我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她的眼泪一滴滴打落下去,“为什么这世上的事,总要与我反着来。”

  “他是我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了,烟儿不在了,我爹不在了,如今连崔大哥也要离我而去…”

  王路走过来,温声安慰,“小姐,你还有我…们,还有府衙的一众弟兄。”

  “崔裴不值得您这样神伤,您识人不清才会受他蒙蔽……”

  姚朵抬起红通通的眼,流着泪梨花带雨的瞪过去,推了他一把哭着跑开了。

  “小姐!”

  王路想抬脚去追,终归还是没跟上去,重重叹了一声。

  轩辕琅评论总结,“这个就叫,哪壶不开提哪壶。”

  李莲花咳嗽了一声,折身返回地牢。

  崔裴这厮,即便身陷牢狱,还是一身傲气。

  他坐在刑房中央,目光淡淡转过外头围着的众人,在触及到赵海摆出来的证物时,狠狠一颤。

  “主簿崔裴,你涉嫌蓄意谋害宣城知府,人证物证俱在,你可认罪。”

  赵海坐在刑房外,高声问他。

  隔着一道牢门,两个昔日分庭抗礼,同僚为姚明权左膀右臂的人,就这么对上了目光。

  宣城如今无知府,所以不能开堂审案,姚明权生前将特许赵海崔裴查案办案之权,所以只能在牢中审案。

  崔裴低下头,好半晌,才认命一般闭上眼。

  “我认罪。”

  赵海一愣,身边的录事连忙下笔。

  “勾结无头鬼,蓄意谋害宣城知府,都是你做的?”

  崔裴点头,一脸的漠然。“是我,都是我。”

  赵海咬紧牙关,忍了又忍,终归一脚踢开了牢门。

  “崔裴!”

  赵海一把揪起崔裴的衣领,怒目而视。

  “姚大人待你恩重如山,你一家受奸人所害,若非他查明真相还你公道,你此刻是死是活都没人知道!”

  “你入府衙十载,他全心全意信你重你,你就这样他的信任?”

  “姚姑娘视你如兄如父,你却害死了她的亲爹你的恩公!”

  说罢,砰的一拳砸在崔裴的脸上。

  崔裴挨了一拳,被打偏过头去,嘴角很快就渗出了血。

  他回过头,看赵海的眼神很复杂,不知道是嘲弄还是羡艳,又或许,二者兼备。

  “真羡慕你,什么都不知道。”

  赵海皱眉,“你什么意思?”

  崔裴一把掀开他,满眼冰冷的笑。

  “赵海,你跟了他八年,你真的了解姚明权吗,你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他抬手擦去嘴角的血液,坐回了那张凳子上。

  “你只知道他查明真相还我公道,可你知道我家为何遭此劫难吗?”

  十年前,崔家本是宣城的世家大族,博施济众,深受宣城百姓爱戴。

  因此挡了姚明权的道,惹来杀身之祸。

  可笑他早些年一直被蒙在鼓里,为姚明权当牛做马,恪尽职守。

  直到烟儿身死,才起了疑心,暗查当年的过往。

  “我一家本就是受他所害,全家因他而死,可这个畜生,连我最亲最爱的妹妹,都没有放过!”

  崔裴眼中恨意冰冷,“他不该死吗?”

  “他的罪孽罄竹难书,就算死一万次,也难赎罪!”

  赵海怒声反驳:“你胡说!”

  “姚大人对我有知遇之恩,绝不是你说的那样……”

  崔裴笑了,“知遇之恩?不过是看你有些功夫,又头脑简单容易控制,捡来做刀罢了。”

  他似乎想到什么一般,“噢对了,你知道为什么凛月司的姑娘,从不允许与外男有交集吗?”

  赵海面色一怔,动了动嘴唇。

  “为……什么?”

  崔裴觉得好笑,“你心悦素心姑娘多年,以礼相待,想来与她有些交情,自己去问吧。”

  说着,将目光转向李莲花,语气慢条斯理。

  “你让他来审我。”

  一个被姚明权耍得团团转的废物,没有审他的资格。

  他多看赵海这副模样一眼,就多恼恨当初被蒙在鼓里的自己一分。

  赵海攥紧双拳,回头看了一眼李莲花,终归还是转身退了出去。

  “李先生,有劳你。”

  热闹看得好好的被点名,李莲花其实不太乐意,但他也很想知道,崔裴到底为何这么痛恨自己。

  “啊,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崔主簿。”

  他朝牢里的崔裴拱了拱手,侧眼看向轩辕琅,压低声音。

  “先给他三鞭。”

  “啊?”

  轩辕琅茫然,看了李莲花一眼,见他丝毫不似在开玩笑。

  他在皇城司做惯了这样的事,没有丝毫迟疑,伸手从边上取来一条长鞭,凌空一抖, 鞭子又快又狠,啪的一鞭抽在崔裴身上。

  皮开肉绽,不过转瞬,血液便渗透了衣衫。

  李莲花开口,轩辕琅自然不会留手。

  以他的功夫底子,三鞭甩下去,崔裴身上便印下明晃晃的三道血痕,脸色苍白,挥汗如雨。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费力的抬起头,看着李莲花笑了出来。

  “李莲花,你还真是睚眦必报。”

  李莲花撩开衣摆坐下,听了这话,笑意和善。

  “诶,我这人吧,小气得很。”

  “谁要是欠了我什么东西,追到天涯海角,也得想方设法的讨回来。”

  一边的笛飞声不信,“噢?”

  李莲花低咳一声,当然,也不能一概而论。

  有时候欠债,也是有讲究的。

  有些人呢,他不介意对方欠什么,欠多少,还不还。

  至于其他人,那他就不是很乐意了。

  再说了,这可是崔裴自己撞到他手里来的,怪不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