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探
是一种矛盾的状态。
意识清醒，但并不理智，纷杂情感如同野蛮生长的劲草，感情吞食理性，身体成为承载本能的载体。
喜爱的愈发喜爱，憎恶的愈发憎恶。
那是一种心底深埋的欲望显露、膨胀的感觉。
他急切的想要什么。
夏油杰并不适应这种感觉。
他知晓人类本能的劣根性，利己、冷漠、计较、排他、趋利避害、欺软怕硬……如果不加束缚，放任欲望，与野兽无异。
“欲望”这个词在他字典里是绝对负面的。
生而为人，应当理智，应当考量。
幼时同龄人指着他喊“怪物”的场景历历在目，即便他长大后他意识到，这不过是小孩子口无遮拦，他原谅了当时是孩子的他们，可依旧厌恶这种行径，也对那些人喜欢不起来。
不能成为那种人。
夏油杰去冲了个凉水澡。
夏末初秋，温度依然不低，罩头淋下的水流并不太管用。除了刚接触时肌肤的战栗，身体很快就适应了这个温度，内里躁动不安的火焰熊熊、势若燎原。
难以言说的焦灼，督促着他填满灵魂深处的渴求。
他关掉水阀。
踩着湿哒哒的脚步，走出浴室，拿出手机发送讯息。
Suguru：今晚有点困，我先睡了，不找你了
发送完毕，他穿上旅馆宽大的浴衣，仓促而急切的，披着月光出门。
被放了鸽子，还不回他消息，五条悟很不高兴。
这回来枥木县本来是有事要办，但因为难得碰到杰和硝子，他就想稍微放纵一下，把事情往后推一推，先来个两天一夜的温泉旅行。
结果！说好的晚上见，他都把零食和电影准备好了，杰居然爽约，言而无信，实在太可恶了！
五条悟温泉也不泡了，换好衣服，直接去房间堵人。
九点不到，睡什么睡？！
都快把屋门敲破，他也没等到人开门，他挎着脸，思考夏油杰睡熟、还叫不醒的可能性有多大。
绝对是小概率事件！
砸门的手还没收回，六眼捕捉到木地板上星点水痕，从杰的房门口蜿蜒到走廊。
五条悟手劲方向一变，障子门被大力扯开。
屋门没有上锁，空荡荡的房间也没有睡觉的人。
他的脸色瞬间沉下去——杰居然敢骗他！！
顺着水痕和鞋履痕迹左突右进，忽悠他去睡觉的挚友竟然躺在树上赏月亮。
五条悟气不打一处来。
话语没出，直接一个咒力球将那棵树拦腰斩断。
从树梢跌落的夏油杰翻滚两圈，腰间系着的细带松开，领口大敞，露出了恰到好处的肌肉肌理。
夏油杰轻声叹息，双手抓着腰带重新打结，把松松垮垮的衣襟仔细扎好，线条流畅的锁骨遮得严严实实。
“跟我说困了要睡觉，结果呢，是必须在树上才睡得着吗！”五条悟怒视着他，“杰，为什么，编出这么拙劣的理由欺瞒我？！”
夏油杰丝毫没有被戳破的尴尬，抬眸看向五条悟——深黑树林里唯一的白，天青色的浴衣很衬他，羽织上幼稚的蜻蜓图案也不突兀。
不论什么场景、穿什么、做什么，他都最耀眼的存在。
夏油杰眸光渐暗，原本压制心底的欲望再度燃起，像是荒漠里的人遇到上甘泉，强烈到难以克制的渴求。
他用牙齿咬住舌尖，引起细微的刺痛，非但没起到清醒的作用，反而加重了夏夜的烦闷燥郁。
喉结滚动两下。
嗓音干涩而喑哑：“悟，你不该过来的。”
又是不想听到的、否定的话，五条悟逼近几步，咄咄逼人质问他：“什么叫我不该过来？欺骗我你还有理了？说好了又不来了，你什么意思？现在给我解释清楚！！”
他的每个字夏油杰都听得清清楚楚，但是大脑却无法辨别语句的含义，只觉得那张气鼓鼓的面孔很生动，唇形优美的吵闹的嘴很吸引人。
想吻上去。
本来就是极近的距离，夏油杰一手托住五条悟的后颈，另一手勾住缠绕眼睛的绷带，轻轻的朝下拉。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五条悟定住。
举世无双的珍贵六眼，任何胆敢触碰的家伙，五条悟一定会遵从本能，碰过的手指根根掰断，让人知道什么是龙之逆鳞、触之者死。
但是这个人是杰。
是他唯一的挚友，可以无条件信任的存在。
于是五条悟并未动手，眼睛眨了两下。
像蝴蝶铺展羽翅，轻轻扇过掌心，留下柔软感触，痒痒的。
夏油杰呼吸一滞，头稍稍错开，唇角擦过鬓边皓白发丝。
暧昧的动作变成朋友间的拥抱。
五条悟虚着眼观察几秒，忽而转着脑袋倒退挣脱束缚，像是猫咪咕蛹出人类控制的动作。
“杰，你是不是想装傻？”他继续逼问。
夏油杰低低笑了两声：“怎么会？”
“那你干嘛骗我？”
清淡月光下，他璀璨的眼瞳仿佛承载星河，比头顶的星空更绚烂。
眼睛的主人并未意识到，只有注视着他的人溺毙其中。
“我只是没想好怎么说。”夏油杰说。
“你可是我挚友，有什么话不能直说？”
夏油杰沉吟片刻，嘴角上扬的弧度恰到好处：“有关感情问题……”
五条悟霍得睁大双眼，被吊足了胃口：“什么什么，才多久没见，杰你不会有女朋友了吧？”
“只是有喜欢的人。”
“谁？！！”
夏油杰凝视着他，慢慢悠悠的开了腔：“悟，我喜欢，你。”
他看到五条悟眼中的茫然。
语气加了点揶揄，把话说完：“你的妹妹，我喜欢她。”
五条悟心情挺复杂，重来一世，虽然说给杰发的消息有点多，但是他既没喊哥哥，也没卖萌，更没有去刻意的撒娇，高冷的一批，没道理，杰还会喜欢上他小号呀？
“可以吗？悟。”夏油杰寻求他的意见。
五条悟烦躁的揉了揉头：“也……不太行吧！”
他的脸上没有排斥和反感，只有些微的惊讶和无奈，自然的接受了这个设定，让观察他的反应夏油杰心落下去。
并非真的喜欢悟的妹妹，他只是想试探一下，悟对于自己谈恋爱的看法。
会不会稍微有一点在意？
答案是否定的。
悟单纯的将他当做挚友。
五条悟注意到挚友眼中的期待，慢慢落回去，忍不住补充道：“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妹妹，她现在以学业为重，无心恋爱，你去问她肯定也会拒绝的。“
“嗯。”夏油杰点头。
他这副听人劝的姿态，让五条悟觉得有点不对味，不希望杰喜欢他小号，可当杰放弃这份喜欢时，又认为杰的感情不应当这么浅薄。
“咳，”他咳嗽两声缓解尴尬气氛，“也许你可以问着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