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卖

  京都姐妹校咒术交流赛回来后,夜蛾正道先表扬肯定了一波大家的成绩,然后单独把五条悟领出去交流。

  那天之后,五条悟便悄无声息地蒸发了。

  连着三天上课都不见人影,夏油杰满腔气恼早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担忧与不安。

  上课铃声还没敲响,他拦住走进教室的夜蛾正道,夏油杰忍不住询问道:“老师,悟为什么没来上课?”

  “他办了休学。”夜蛾正道言简意赅回答道。

  旁边,家入硝子指尖转动的笔掉落,整个人凝固在座椅上。

  “为什么会休学?休到什么时候?他还会回来吗?”夏油杰急忙追问道,心中惴惴——不会真的是因为违规太多,被强制休学了吧。

  责问的话没说出口,可夜蛾正道从他的神态里已然知晓。

  “我以为悟离开之前和你们说过了,”夜蛾正道无奈地挠了挠头,“主要还是他自己的意愿,‘比起上学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这是他的原话。我本人很不赞成,但是悟这家伙,你们知道的,根本不听劝。”

  “他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目前是保留学籍,暂定休到明年四月,至于具体回来时间……只有他本人知道。”

  模棱两可的回答,几乎是明说——他会不会回来,也是个未知数。

  刺耳的上课铃声敲响。

  夜蛾正道的声音不带感情色彩:“上课时间到了,先坐回去上课。”

  夏油杰重重坐回椅子上,低垂着眼神色不明,等到夜蛾正道的咒术理论课开讲许久,他终于动了下,从桌洞里拿出手机,打开和聊天框,最近一条消息是五天前。

  自上次交流赛不欢而散,他有意忽略悟的存在,悟也不曾再联系他。过去五个月里历史聊天记录里不曾断绝的日期,突兀地跳出四个灰色数字。

  夏油杰忽视心中忐忑感,斟酌着用词,反反复复删改了几遍。

  他把那些包含着“回来”“休学”“吵架”“弃权”的语句一遍遍删掉,最终发出了一条轻松的,易于回答的讯息。

  Suguru:悟,上次你带我去的那家和果子店,夏日限定的白桃口味这周末就要下架了,结束之前,我们再去一次吧。

  他凝视消息框等待着,往常秒回的人这次过了许久都没有动静。犹豫片刻,他轻轻敲下一行。

  Suguru:悟,我想去吃,可以陪我吗?

  dj发送后,仿若手机太过烫手,他连忙把手机塞回桌洞,金属外壳不小心撞到木板,发出不大不小的撞击声。

  正在朗读课本定义的夜蛾正道顿了一下,抬头看了眼下方两名专心听课的乖学生,心里暗自好笑,悟走了后,再也没有上课睡觉、交头接耳的学生,稍微有点不习惯呢。

  他眼中专注听讲的学生,心思早就飘到安静的手机上——为什么没有消息提醒的震动声?

  在坐立不安,时不时拿出手机刷新、检查网络通联是否顺畅一节课后,夏油杰直接拨打电话,连打三个,无人接听。

  他挂断电话,脑袋埋在胳膊里,无比清醒地意识到——悟是真的不准备和他联系了。

  所以说,到底为什么啊……

  五条悟那边,决心告别轻松愉快高专生活,尽可能早的找到志同道合的咒术师,去改变咒术界腐朽的现状。

  如今的咒术界是在咒监部管理下,以御三家和拥护天元的教派为首,其余小而零散的家族和术师依附于他们。

  自视清高的禅院,日渐式微的加茂,每况愈下的天元派,以及把他捧上神位的五条……为了维系几百年来的风光,世家不得不各谋其利、步步为营,自然也就不再那么顾得上祓除咒灵的初心了。

  五条悟心里很是纠结,前世的东京都立咒术高专是承载他理想和感情的家园,他在那里找寻到不曾被世俗权利腐蚀、祓除咒灵并肩战斗的年轻咒术师。可如今,他曾经的同伴大都尚未成年,他并不想让他们过早的牵涉其中。

  于是,在这几天里,利用前世掌握信息,和搜集来的情报,他踏上新的找寻同伴的道路。

  首要条件,不能太弱,以免被烂橘子中伤,还需要自己牵就照顾。

  手边的纸质情报表分为两摞,一摞是暂无归属的咒术师,多半是平民出身、没有站队派系,与之对应的是二级以下平庸实力。

  五条悟快速翻看着,一厚扎翻过没找到勉强入眼的。

  他抬手伸向另一边,血红印章表明危险程度,明码标价的赏金数额标注实力水平,但是,比起术师评估等级,更抢眼的是臭名昭著的桩桩罪行。

  五条悟面不改色翻过一张张诅咒师名单,压在最下面那张,与“0咒力”相悖的是夸张到瞠目结舌的赏金数额。

  找到了。

  唇角扯出个冰冷弧度,高专二年级险些将他送上三途川的非术师。

  很强、禅院叛逃者、惠的生父……不管怎么看都很合适。

  他指尖揉捻坚韧纸张,令人寒颤的摩擦声下,一寸照片已然碎成渣滓。

  五条悟记下那人常出现位置,把居家眼罩取下,换了条崭新的纯白绷带,慢吞吞地在脑后系了个结。

  趁着这次机会,好好报答那家伙的“恩情”吧。

  【武藏赛马场】

  “艹他妈的,只差一点老子就赢了!!”

  “说好的和黄金船旁支血统!绝对是赛场出老千!”

  “老子的特特怎么又输了?!驯马师干啥吃的!”

  一场赛毕,观赛台上绝大多数赌徒气得脸红脖子粗,爆着粗口唾沫飞溅,恨不得要冲上场和获胜赛马凑一顿。少数的,则是捂着手中的劵压抑喜悦,生怕别人知道自己押中似的。

  在一众喜怒形于色的人群中,黑色短发的男人斜躺在座椅上,神情恹恹,贴身黑T勾勒出荷尔蒙爆炸的肌肉,手指不经意划过唇角的疤痕。

  他收回翘在前排座椅的双腿,缓缓站起身,宽肩窄腰一览无遗,眼角余光不经意朝右后方瞥了眼,忽得展露出兴味的笑容。

  原本拿在手里的彩券被丢弃,轻飘飘落在旁边座椅上,引得周遭人伸长脖子够着看。

  他却仿若遇到更具吸引力的猎物般,将之前关注的赛场忘的一干二净,优雅而暴戾的走向猎物。

  “hi~”猎物冲他挥挥手,纯白绷带蒙眼,显而易见的怪异。

  他站定在猎物面前,温热阳光自背后照拂,暗灰色身影笼罩着目标,天舆咒缚铸就的肉/体压迫感十足。慵懒声线里是戏谑的笑意:“找我出任务,很贵的。”

  五条悟支着脑袋,闲适的状态看上去完全没被影响:“没关系哦~我负担的起。”

  “任务是什么?”

  “任务?”五条悟歪了下头,“与其说是委托任务,倒不如说是一起创业?”

  男人收敛笑意,沉默的凝视他两秒,确认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扭头便要走。

  “喂喂,听我说完!”

  他头也不回:“我很忙,没空和小鬼过家家。”

  “喂!哎!”眼看人就要离开,五条悟窜起身,跳到他面前拦住,摆出无比严肃的表情:“禅院,报个价,你儿子和你打包,多少钱?”

  快到肉眼无法捕捉的一掌劈向五条悟侧颈,因阻力强大的咒力屏障,蛮狠掌劲被卸了大半。

  伏黑甚尔瞳孔微微放大,比他预料的还要麻烦的无下限,虽然也不是不能对付,但没有利益驱动,还得顾忌杀害六眼后一连串麻烦,不划算的买卖。

  手插进兜里,战意骤然湮灭。

  “就这样夹着尾巴灰溜溜逃走吗?像当初从禅院逃离一样?”

  小鬼挑衅的叫嚣声,像夏夜嗡嗡的蚊虫,伤害值极低,但在眼前晃荡的让人烦躁。

  “随便你怎么说,让开。”他按捺烦躁,以漫不经心的模样撞上挡路的手臂。

  五条悟拖长声调,极尽嘲讽:“败家之犬话老子怎么可能听,不是悬赏口口亿吗,拿出点本事给我看看呀。”

  伏黑甚尔抬眼看他,幽绿的眼瞳燃着簇鬼火:“生命只有一次,懂吗?”

  “懂!”五条悟得寸进尺往前走了步,将走道挡得更为严实,将字眼咬得字正腔圆,“生命只有一次,所以,不要试图和我对抗!猴子。”

  如同触发敏感词,克制情绪阀门大开,伏黑甚尔身体紧绷,杀意倾泻如滔天浪潮,周遭温度直接暴跌数度。

  “大夏天怎么这么冷……”旁边的路人揉着手臂鸡皮疙瘩,小声嘟囔着。

  声音不大,但五感出众的两人成功捕捉,并给予及时回馈。

  伏黑甚尔塌下脊背,硬邦邦的肌肉强制放松,转身换了个方向,用肢体语言表示——此路不通我就绕道。

  可惜,拦路石是活的。

  而且,灵活得远超常人,转眼间落到他正前方。

  “……你究竟想干什么。”伏黑甚尔满脸郁色。

  “说过了啊,买你的儿子,顺带打包你。”

  伏黑甚尔断然拒绝:“没有这项业务,找别人去别烦我。”

  “欸?卖我不比卖禅院好?我可是良心买家,不会欺负小朋友哦~”

  伏黑甚尔呼吸一窒,表情由不耐变为狐疑,最后停留于面对敌人的警惕:“你从哪听说的?”

  “加入我就告诉你。”

  “你想搞什么,”伏黑甚尔咂摸那个词,“创业。”

  见他终于有了倾听的兴趣,五条悟露出神秘兮兮的微笑,舒缓的声音叙说起宏伟志向:“我的目标是,对现有咒术界结构进行改革。”

  对面的人完全不为所动:“没兴趣,咒术界怎样关我屁事。”

  “怎么会呢,好歹是禅院出来的,多少有点感情吧。”

  “感情?当然有,”伏黑甚尔瞥了他眼,讥讽道,“只不过是恨不得除之后快的感情。”

  出乎意料的,听到他发言的五条悟激动鼓掌:“不错!浓烈的感情作为驱动!!现在,我给我们的改革之路增设一个小目标——将禅院从咒术界高层位置上拉下来!”

  “……认真的吗?”

  “当然!”五条悟双手赞成,“又不是杀人这种无理诉求,创业者的小小愿望必须要满足嘛。”

  “如果要杀人呢?”

  “我会把犯罪者扼杀在摇篮里~”五条悟冲他摇了摇手指,嗓音沉重几分,“特级咒术师五条大人的追杀,你不会想体验的。”

  伏黑甚尔不以为然:“特级?自封的吧。”

  “暂时没测评,战力可是实打实的,胜过你轻轻松松哦~”

  “太自大了吧,小鬼。”

  “走!打一场!”

  “我的陪练费很贵的,”伏黑甚尔揉着短发,恢复为内敛的无害模样,“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和诅咒师混在一起,你准备怎么和他们解释。”

  “他们?”

  伏黑甚尔指了指上方。

  五条悟恍然大悟:“用不着解释,如果他们把我划在诅咒师阵营的话,那就明着对着干好了。”

  伏黑甚尔上下打量他,嗤笑一声:“真任性啊,小鬼。”

  “这不叫任性,而是对于‘最强咒术师’身份的自信,你呢,该不会怕了吧?”

  “只要价钱到位,这活,我接。”

  “你开个价?”

  “十个子,我跟你干三年。”

  五条悟觑他,一副极其不满意的挑拣模样:“你可能产生了某种误解,在我这,惠值十亿。至于你,最多5000万。”

  连自己都需要回忆才能想起的名字,在六眼嘴里说得这么熟练。伏黑甚尔心生怪异,试探性问道:“一个两三岁小鬼,咒力都没有觉醒,万一和我一样天生零咒力岂不是亏大了?”

  五条悟的回答斩钉截铁:“我喜欢他,这就够了。”

  伏黑甚尔:“……”

  “你就说,卖不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