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告

  深咖色窗帘将与外界沟通的窗户遮挡的严严实实,密不透风的封闭场所,惨白的墙,方正棕褐色会议桌,大块冷调日光灯,制造出环境的压抑感。

  更别提,此刻,上位者们围坐桌边,虎视眈眈,不加掩饰的恶意直指末尾那人。

  15岁的五条悟身高卓越,但少年身形颀长,校服袖口露出截嶙峋手腕,看起来缺乏力量感,惹人忌惮的六眼被墨镜遮挡,柔软的发丝和过于年轻的脸庞,给人以无害的错觉。

  以至于,这群久居高位的年长者产生了可以将他拿捏的错觉——趁着六眼还未成长到顶峰,牵制他、削弱他、打压他,让咒术界回归维系多年的平衡中去。

  立下束缚,约束行为,让其成为最利的刀。

  当然,也只是刀。

  “五条悟是不小心中伤加茂的!”夜蛾正道急切出言,“加茂司绑架高专一年生家入硝子,当时硝子生死不明,事出紧急,五条悟出手拦截,意外误伤加茂!”

  斜对方一人拍桌而起:“阿司可不是这么说的,他指证五条悟在他失去行动能力后、恶意攻击他致残。”

  夜蛾正道语速很快,连珠炮似的怼道:“所以你是宁愿相信个死刑犯,也不讲事实证据吗,刚才认定罪名时,已经确定加茂司的绑架行为、并对其进行相应惩罚。你现在是想说,对于咒监部刚才的集体决议,你存在异议吗?”

  “我……”那人惶然打量四周,高位者满眼戏谑作壁上观,没有半点掺和进来的意思。

  他像是明白了什么,原本进攻性极强的肢体动作收敛,局促地坐回去:“我当然对决定没有异议,可即便阿、加茂司有罪,五条悟也不该将他伤的如此重。”

  “都说了是误伤,误伤啦。”夜蛾正道咬死这个词,“如果真要杀他,我们又怎会保他性命?还给他开口指证的机会?”

  那人仍一脸愤愤:“阿司跟我说过,是!”

  “闭嘴,还嫌不够丢人。”那人身侧,加茂家主发言,“已经被宣判死刑的人,为他辩护什么。”

  “是……”

  加茂家主十指相扣撑在桌上,神情冷淡:“让各位见笑了,自家丑事居然闹到咒监部来了,我自认管理不善甘愿受罚,加茂司性命尽管取走,三件高级咒物会后派人送来。”

  他话锋一转,无光的漆黑眼睛看向五条悟:“我们加茂犯下的错误自会承担责任,对应的,希望五条也能给我们个交代。”

  他指向性太明显,原本惹眼的五条悟又被推到风口浪尖上去。

  夜蛾正道心中焦躁,会前他要求悟尽可能少说话,事情由他来解释,可加茂家主将话头递给悟,没有他能插嘴的余地。

  所以悟为什么不从五条家喊个大人物来镇场啊,非得自己单枪匹马,纵使实力蛮横,也说不过这群能言善辩的老狐狸啊。

  夜蛾正道不曾设想过,五条悟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靠讲道理解决问题。

  谁规定的在会议桌上和平解决?耍嘴皮子的才能他没有,掀翻桌子的本事他可绰绰有余。

  在绝对实力面前,这群人根本没有与他谈判的资格。

  翘着脚斜躺在沙发椅上,五条悟不急不缓地摘下墨镜,将那双强大而危险的六眼展露人前:“找我要交代?让我立下束缚?也不好好掂量下自己几斤几两。”

  慢条斯理的将墨镜收好,他右手抬起结印,唇齿相磕,清凌凌嗓音寒凉。

  【领域展开.无量空处】

  精密咒力编织出宇宙浩瀚,超负荷信息流强制入侵,现实时间只不过瞬间,不堪负荷的大脑已然见证斗转星移、沧海桑田。在不可反抗的恢弘伟力面前,个体存在渺如蚍蜉,自我意识沉没于浩荡洪流中。

  他们抓着喉咙大口喘气,急促浅浮的呼吸像是溺死之人死前的挣扎,难以抗衡的窒息感,迫使他们硬生生在脆弱咽喉挖出血痕。

  秒针走过半格。

  在夜蛾正道视野中,衣冠楚楚的高层痛苦扼制呼吸,意识混乱不过瞬间,便狼狈的东倒西歪,一副刚从死神手下逃离的奄奄模样。

  五条悟击掌吸引注意,轻描淡写地翘起嘴角:“嘿!这个交代满意吗,不满意的话可以再体验一遍哦~”

  知道悟对他们做了什么,但不明白具体发生事情。夜蛾正道疑惑地扫视四周,往常不喜怒于色的大人物,摘下平静的假面,瞳孔不自然放大,涔涔冷汗湿透精心打理的额发,一绺一绺粘上惊恐的脸。

  悟的领域这么可怕吗?

  “再问一遍,满意吗?”五条悟笑着说。

  “……满意。”加茂家主咬牙挤出这句话,随即捂着嘴痛苦的干呕,脊背躬得如虾一般弯曲。

  他平生首次这般狼狈。为什么情报没有写,五条悟已经觉醒了领域,况且这种强度的咒力量和控制水平,怕不是成为了当今世界唯二的特级咒术师。

  心头怒火燃起,刚被搅过的、浆糊似的大脑直犯恶心,反流胃液烧得胸口灼热。

  五条悟站起来,微微欠身:“能让加茂满意,是我的荣幸。那么,会议结束,现在我可以离开了吗?”

  身心不适的上位者们恨不得他赶紧走——错估五条悟的战力,他们加上外面维护秩序的术师,都不是六眼一个人的对手。

  经此一事,他们并未放弃控制或者削弱六眼的念头,反而让他们更加坚定决心。一把不受控制的利刃,若不能刀刃向外,听从指挥,不如趁早将其折断。

  “对啦,”五条悟离开的脚步顿住,俯视烂在地里的臭橘子们,“好心提醒你们,下次让我交代先考虑清楚哦,我怕你们脆弱的身板承受不住。”

  随即他推开大门,毫无阻碍的离开会议室。

  “悟,等等我。”

  身后是追出来的夜蛾正道。

  “夜蛾老师你好磨蹭,”五条悟随口问道,“现在回高专吗?”

  “……回。”

  话音未落,夜蛾正道感受到脚尖离地,景色压缩模糊,然后展开成暖色阳光下的翠绿,生动的风从耳边拂过,错落有致的树林里露出熟悉建筑物边角。

  “这么快就回来了啊,高专。”第一次乘坐“五条悟号”的夜蛾正道如是感叹。

  “嗯哼~”五条悟冲他挥手,“老师我先回去了,明天见。”

  夜蛾正道再度喊住他:“等等,我还有话要跟你说。”

  “说什么?”五条悟歪着头,看上去无辜又茫然。

  夜蛾正道可不会这表象骗过去,虽然认为说了也没什么用,身为教师他还是必须得说:“暴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这次他们短暂的退让,此后必定更为忌惮你。悟,我知道你很讨厌高层,可是他们在咒术界拥有绝对的话语权,你要试着去接纳他们,别把他们看做敌人,天天想着怎么去斗,而是借他们的力量去达成自己的愿望。”

  五条悟沉默着。

  夜蛾正道继续苦口婆心的劝说:“我知道你其实很善良,总在保护同伴,拥有绝对的力量也不曾滥用,咒监部是有黑暗的一面,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在祓除咒灵和保护咒术师权益方面,有不可替代的贡献。”

  “多看看好的一面,棱角太锋利也会伤到你自己。你是很强,可你只是一个人,是无法和整个咒监部抗衡的。”他看着令人头疼的学生,无奈叹息, “现在跟你讲可能不太懂,等你长大就明白了。”

  灵魂27的五条悟摇了摇头:“我不会明白的。”

  “什么?”

  “准确来说,道理明白,但不想照做,”五条悟说,“不用劝我,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夜蛾正道不赞同地皱眉:“悟,我让你接纳他们并非认为他们正确,而是,当你威胁到他们,对准你的明刀暗箭都不会少,万一哪次你一时不察……”

  “不会有那种时候,我可是最强的~”五条悟眨眨眼,“况且,有你们在。夜蛾老师会保护好我的吧!”

  “……我会尽力。”

  “这就够啦!”五条悟咧开嘴角。

  见他决绝的模样完全没有回旋余地,夜蛾正道眸色渐深:“悟,告诉我,今天这场会议,我可以认为你在向咒监部抗议吗?”

  “嗯……与其说是抗议,换成警告更合适呢,我把选择权交给了他们,是与我为敌,还是容忍我的存在。”

  “老师,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说。”

  五条悟笑的云淡风轻:“如果有一天我向咒监部宣战,东京都立高等专门学校会站在哪边呢?”

  “……我只是个高一的老师而已,高专从不因个人意志而选择立场,只负责培养咒术师,”夜蛾正道揉了揉鼻梁骨,迟疑地说道,“硬要说的话,学校是培养学生的地方,学生走出社会选择做什么,都是出于他们自己的意志。”

  “就像你,虽然很不赞同、认为与根基深厚的咒监部对抗是条崎岖道路,我也没有阻止你的立场。”

  他顿了顿:“但有点我可以确定,保护学生是学校的职责。”

  统一回复:

  摁住悟喵的后脖颈,强制套上马甲裙裙,任性的悟喵挣脱,并表示——可以用真身和挚友贴贴为什么穿马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