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
在训练场挥汗如雨一通，他们回宿舍洗了个澡，换上休闲私服，准备出去找点好吃的，再去废弃的试胆大会清凉一番。
五条悟吃上了中午错过的刨冰，酸酸甜甜草莓味，夏日的暑热疏散大半。
小匙将碗边的草莓果酱刮干净，他伸出右手：“把桃子味的递给我。”
提着各式小吃的夏油杰顺手拿过空碗，递出桃子味刨冰，抬胳膊的动作扯到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五条悟侧脸看他：“要你去找硝子你不去。”
夏油杰轻轻按了下肩膀，光凭痛觉都能知道绝对是大片淤血，即便痛得厉害，他还是嘴硬道：“大周末的，又不是什么重伤，忍一下就好了。”
见他疼得龇牙咧嘴，五条悟面无表情下了定义：“自讨苦吃。”
他埋头三两下解决刨冰，没再提买新吃食的事，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拽着夏油杰完好的左手，咻得一下抵达目的地。
“早点结束，早点回去。”五条悟说。
话说的冷酷，夏油杰却领会到别扭的关心，他把手中的稠鱼烧递过去：“不差这么一会，这个放久了就不好吃了，会潮的。”
五条悟皱着眉，身体诚实地接过：“啧，知道了。”
他双手抓着纸袋，哈着气咬上焦黄的边边，热气腾腾的红豆馅料看上去很是诱人。
“悟，”夏油杰忽然问他，“你不上课的时候再忙什么？”
五条悟咽下口中微烫的馅料，随意回答着：“出任务啊。”
“他们给你派那么多任务？你还只是个高一的学生，咒术界是人全没了只能指着你一个吗？夜蛾老师居然还同意你接？”
夏油杰眉宇紧皱，向来好脾气的人面色愠怒，悟每周上课时间不过两三天，最近更是忙到几天见不到人——不管怎么看，这工作量也太过了吧。
五条悟举着稠鱼烧的手一顿，他舔了下唇边的酱汁，把不属于夜蛾正道的黑锅扛走。
“其实不光是任务啦，还有点私事要处理，比如最近几天，我就在追踪那个……”
五条悟突然停下，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杰才14岁，那些龌龊的高层利益分割，用冰的诅咒师，以及未来‘悟’提到的缝合线咒灵……
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还是不要告诉杰好了。
“追踪什么？”夏油杰问。
“都说了是私事啦，私事！”五条悟指着试胆大会的入口处，生硬转换话题，“看，有个小胖子过去了。”
悟不想告诉他啊，真的只是私事吗……
夜色掩盖了夏油杰眼中的情绪，配合地回应道：“……真的吗，在哪？”
五条悟信誓旦旦保证着，没用瞬移，率先朝那跑去：“六眼是不可能看错的，走，去看看那个小孩在做什么。”
夏油杰点头，跟上悟的脚步。
他们在墙根处堵住那个小胖子。
用于营造恐怖氛围的白练随风飘荡，昏暗的油灯投影出扭曲的细长人影，被不良恶人/鬼追了一路，小胖子退无可退，两股战战，扑通一声跪地求饶。
“两位叔叔！我只是路过，什么都没做，求求你们放过我！！”
“叫谁叔叔？”五条悟不爽地睨他，“跑什么跑，就找你问点事。”
声音意外的年轻而活泼，是人，还是年轻人，因着距离够近，小胖子勉强看清了两人的相貌穿着。
他抖得不那么厉害了。
五条悟冷声道：“为什么来这里？”
“因为在玩试胆大会。”
“啊？试胆大会不是已经取消了吗？”
小胖子仰头看他：“之前搞的那个不允许未成年人参加，取消之后，我就和同学约好自行组织，一方扮鬼，一方扮人，用他们布置的场地，贼刺激！”
“你还挺得意？”五条悟一个暴栗打过去，“小屁孩就不该来这种危险的地方，禁止未成年人参加就是正确的，要遵守规则知不知道，小屁孩！”
小胖子捂着被打的脑门，不服地反驳道：“哥哥你也来了，你也未成年！”
五条悟：“……我成年很久了。”
“你骗我，你绝对没成年，旁边哥哥成年了我还信！你个大骗子！”小胖子耍泼似在草地上滚着，粘上一身草屑。
夏油杰：……
他沉默着蹲下，单手止住翻滚的肉丸子，好言劝说道：“这里对你们来说很危险，你还有几个伙伴，告诉我，等会把你们一起送出去。”
小胖子大力推开他：“才不要！我为什么要听你们的话，凭什么管我，我就要在这里玩！”
夏油杰再度按住他，平静的吞出个词：“听话。”
比起不容反抗的力道，小胖子更怵他平淡的神色和声音——由子老师生气的时候就是这样，不说重话也不发脾气，但就是很吓人。
“哦……”小胖子停止挣扎。
“你同学在哪？”夏油杰问。
他摇摇头：“不知道。”
“……你有几个同学？”
小胖子艰难地掰起手指，念叨了好几遍同学的名字，才终于数清楚：“7个！”
“加你7个，还是不加你7个？”
小胖子皱着脸，又低头数着胖乎乎的手指，好一会才抬起来来：“不加我7个。”
“好孩子，”夏油杰轻轻揉了揉他的头，“跟着我们走。”
“嗯！”
高挑的dk少年打头，后面坠着个胖乎乎的小尾巴。
五条悟胳膊抱于脑后，吊儿郎当地迈着大步：“杰，应付小屁孩有一套啊。”
“好好讲道理就好了。”
“我讲了啊，但是他不听。”
小尾巴喘着粗气，恶狠狠地瞪他：“你哪有讲道理，你无缘无故打我！”
五条悟头也不回：“那是你欠揍。”
“你才欠揍！”小胖子飞扑过去，抱住五条悟的腿，嗷呜一下咬了一嘴空气。
他迷茫思考的时间，五条悟已经脱离他胳膊的禁锢，蹦得老远：“居然还想动嘴，你不讲武德。”
夏油杰捂住头，不忍去看和小孩打闹的五条悟，这就是悟会被小孩讨厌的原因吧。
这场打闹，毫无悬念地以小胖子落败告终，失败者倒在脏兮兮的地上，脸涨得通红，说什么都不肯起来。
夏油杰无奈地叹口气，认命地背起满身脏污的小胖子。
五条悟看着冲他做鬼脸的小胖子，气得跳脚，恨不得直接把他从挚友身上撕下来：“杰，你为什么要惯着他！他不走就丢在这不管，被鬼抓去吃了也是他的事，和我们没关系！”
顾忌非术师存在，夏油杰解释的很隐晦：“悟，他是普通人，还是个小孩子，大晚上把他放这不安全，这是我们的职责所在。”
都快要忘了。
高专时，杰对于非术师的偏袒和迁就。
他向来最烦“强者保护弱者”“咒术师保护非术师”的正论，他神色郁郁，憋了一肚子火，强忍着没爆发。
假如，他是说假如，杰永远坚持正论，是不是就不会叛逃。
他咬紧后槽牙，不发一言，闷头朝前走。
夏油杰注视着悟急匆匆的背影，想说些什么，背后沉甸甸的重量又将他拉回现实，他压下翻飞的思绪，选择履行强者的责任。
夏夜吵闹。
远方蛙鸣阵阵，聒噪蝉鸣不绝于耳，凉风吹过树梢发出簌簌声响。
夏油杰却无端觉得过分安静了。
一路上，他和悟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却未曾交谈，安静得像是处于两个空间。
“悟。”
五条悟回头看他：“前面有两个小孩。”
夏油杰愣了一瞬。
五条悟冲过去，揪着两只惊恐小孩的后衣领，丢到夏油杰面前：“给你。”
“……嗯。”
背上的小胖子见到小伙伴很是激动，挣扎着跳下来，三小只围成一团交流着遇鬼经历。
夏油杰时不时插入两句，交代他们注意安全，询问其他人的下落。
一大三小，看上去和谐又热闹。五条悟酸酸的想。
他低头踹着路边的小石子，包罗万象的六眼错过了挚友看他的目光。
明明是恐怖片场，因着后面三小只叽叽喳喳，变成童趣十足的低年级郊游活动。
有着大人开路，加上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莽劲，他们从白绳缔结的蛛网中穿过，指着扮鬼的假人评头论足，字里话外都是不知天高地厚的骄傲。
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危险的咒灵都被咒术师祓除干净，才给了他们嬉笑玩闹的自由。
虽然布置的场地很大，但终归是有尽头的，丸子头术师的小尾巴越来越长，远远瞧着，就像老鹰捉小鸡里，护着一群崽的鸡妈妈。
六眼的360°视角里，五条悟背着身，也能看到这滑稽的一幕，他忍不住勾起唇角，很快又被刻意绷直——他还在生气，心里只有责任的家伙。
将小孩们送到入园口，夏油杰又给他们强调起“小朋友要听话”“没有家长陪同不要去危险地方”。
这群小家伙，要么满脸迷茫，要么不以为然。
五条悟站在远处，瞧着他满脸无奈，把手背在身后，扯到伤口面部肌肉抽了一下，藏着背后的手指结印，一只蝇虫从掌心跳出，然后在每个小孩背后拍了一下。
“啊！”“哇！”“呀啊！”……
一时间小孩惨叫声此起彼伏，吵得人耳朵疼。
他看到那群被吓到的小崽子呼啦挤到杰的身旁，将他团团抱住堵得水泄不通。
看杰手足无措的模样，他就能猜到杰是准备吓吓小孩，免得他们到处作死。
本以为会把小孩吓跑，没想到都凑到他身旁了吗？
这家伙是笨蛋吗？
还是得靠他。
五条悟走过去，估计是他刚刚把小孩后衣领抓了个遍，见了他一个个抖得比见鬼厉害，张着嘴似乎准备再来一轮音波攻击。
“不准喊，”五条悟打断吟唱，垮着脸恐吓意味十足，“现在，立刻回家，以后大晚上再来这种地方，我见一次打一次，说到做到。”
最强在吓小孩方面也是最强的。
小萝卜头们一哄而散，也不去扒拉被他揪着后衣领的夏油杰了。
“悟，”夏油杰笑笑，“抓衣领很不舒服。”
“谁让你背那个小胖子，脏死了。”五条悟嫌弃地扫视他全身，最后伸手抓住右胳膊，一个瞬移回到高专。
“疼疼疼……疼！——”
夏油杰喊得声音都变了调，这下别说抬胳膊了，即便不去碰也又痛又肿。
“让你也长点记性，”五条悟没理会他控诉的眼神，抬手DuangDuang敲响紧闭的屋门，“硝子，有伤员——”
门里是家入硝子骂骂咧咧的声音：“几点了，五条悟！让不让人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