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人

  夜蛾正道从地道出来后,索性在地面找寻线索。

  先前他们从硝子消失地方找看到霜雪残秽,一路追随进入地道,还没来得及对地面情况展开搜查。

  他碰运气地探寻起周边树林,真让他找到一处残秽,铁锈色痕迹斑驳簇新,如同沾染血迹后手指抹开带出的血痕。

  夜蛾正道瞬间联想到失踪的加茂术师。

  他弯腰凑近去看,残秽旁是被捻断嫩茎的浅草,手指拂过草叶,触及湿润的浅淡粘液——断口很新鲜。

  夜蛾正道神色冷凝,直起身体逡巡附近草地,卧倒的小片草叶并不罕见,断断续续的连成串足迹,明晃晃的告诉他,有人从这里走过。

  他顺着足迹一路追寻,越到后来留下脚印的人越没有耐心,从初始只能在灌木边缘等隐蔽地方找到半枚脚印,到后来几乎能看清他步伐的大小,甚至鞋履纹路。

  夜蛾正道隆起的眉宇仍没有半点放松的趋势。

  筋脉中咒力流动忽得跳跃一下,他脚步一顿,是之前交由学生的咒骸损毁一只,现在是根据咒骸位置回去,还是继续向前揭开谜底。

  思索不过半秒,他加紧步伐大步流星,他想,杰那里有两只咒骸,再加上他准一级术师的实力,应该不至于出现太大问题……

  夜蛾正道极目远眺,那串足迹有着莫大的吸引力,会是指向硝子的道路吗,他不愿错过这种可能性。他安慰着自己,如果另一只咒骸也损坏的话,再去杰那好了。

  幸运的是,足迹的尽头不仅有家入硝子,还有营救完毕的五条悟,以及他脚边被揍得不省人事的男人。

  裸露在外的皮肤青紫一片,制作精良考究的和服褴褛,其上点缀的斑斑血迹倒和之前的咒术残秽对上了。

  考虑到这人是绑架硝子的罪魁祸首,夜蛾正道漠视处境凄惨的男人,转而关切询问起亲爱的学生:“硝子,没事吧。”

  瘫坐在草地上的家入硝子迟缓地摇了摇头,迷蒙的表情是一脸情况外。

  五条悟践踏着肿得看不出原本相貌的脑袋,在虚弱痛苦的呻吟伴奏中,慢条斯理地讲解现在情况:“硝子刚醒过来,身体没什么大碍。至于这个背着硝子逃跑的家伙,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喽啰,没打两下就全招了。”

  “招什么了?”夜蛾正道问。

  五条悟歪了下头,嘴角扯出个嘲讽的弧度:“别人给他金钱和女人,他把特级咒物拱手送人。还嚷嚷着不就是个咒物嘛,害得他来这荒山野岭鸟不拉屎的破林子,所谓特级不过是抬高筹码的噱头罢了,嘿,夜蛾老师,你觉得他说的对吗?”

  夜蛾正道沉默了。

  不过五条悟也没准备听他的回答,脚尖更用力的碾压着,疼得那人从喉管挤压出叽哇的惨叫声,像只只会叽叽叫的土拨鼠咒灵。

  听得烦了,五条悟嘭得一声把人踢开,觑着鞋底的污秽很是嫌弃,在草坪上来回剐蹭着:“夜蛾老师,这就是御三家受人尊崇的一级术师,你说,这种人凭什么夸夸其谈、讨要资源、自居德高望重的咒术师?”

  他顿了顿,侧目望向夜蛾正道,笑容不达眼底:“不对,我想向老师请教的是,你认为,这种家伙,配当人吗?”

  夜蛾正道额角沁出冷汗:“我……”

  “不想让老师为难哦~”五条悟笑了笑,他抬起右手,食指中指相并竖起,唇齿轻磕,“赫!”

  赤色冲击直指树下苟延残喘的男人,他正佝偻着身子咳得撕心裂肺,唰得被泼天红芒吞没,惨叫声拔高到峰值戛然而止。

  夜蛾正道僵直的身体倏地惊醒,他倏地冲向被切断双腿的男人那里,曲指探向口鼻,还有微弱的呼吸。

  “硝子,过来给他止血!”夜蛾正道扭头咆哮道。

  家入硝子跌跌撞撞跑过去,咒力附着于汩汩淌血的残肢,急得满头冒汗:“失血过多!血止不住!!”

  夜蛾正道掏出随身携带的针线,也顾不上干净不干净了,用牙咬断棉绳,穿进针眼,开始第一次人体缝合。

  他们俩忙得团团转,动手的人却是不急不缓蹲在他们旁边,像是在瞧什么稀奇的事情。

  “为什么要救他?”五条悟撑着脸问。

  在缝合的空隙中,夜蛾正道板着脸吼道:“老子是在救他吗,是在救你!!”

  “哦。”

  他们一阵手忙脚乱,好歹是保住了男人的性命,只是那双腿,彻底救不回来了。

  夜蛾正道把剩余的棉线裹绕成团,他动作很慢,被血色浸染的手因脱力而轻颤,低垂的目光神色难辨。

  棉线整理完毕,他抬头看向毫无愧疚之意的学生,胸口滚烫的话语吞咽了几次,最终化为一声长长喟叹:“悟,记违规一次。”

  “行。”五条悟干脆应和。

  夜蛾正道说:“算上这次,你已经违规两次了,再违规一次,我就真的取消你的全部特权。”

  五条悟比了个OK。

  “老师,”家入硝子插话道,“那个人盗取特级咒物,还绑架了我,悟只是做了我们想做的事情,这次能不能不要算他违规。”

  夜蛾正道缓慢而坚决的摇了摇头——情感上,他自然偏向匡扶正义的五条悟,可是他清楚,咒术界森严的规定制度,不是个人意志能违逆的,这番重伤加茂术术师,哪怕加茂大罪,也得走流程判决,想尽可能减免对悟的处罚,绝对少不了和高层的周旋。

  家入硝子咬着下唇,嗫嚅着挣扎道:“算我违规可以吗,你们俩做证人,悟是为了救我,我不想”

  “硝子,”五条悟打断她,“我对老师的决定没有异议。”

  “可是……”

  夜蛾正道按压着酸痛的太阳穴,满脸无奈:“他下手没轻没重,就该被教训,杀死加茂家一级术师的罪名可没你们想的那么轻,弄不好,死刑都不为过。”

  死刑?!!!

  家入硝子忙不迭压榨见底的咒力,又给气息奄奄的人丢了个反转术式,生怕男人生命力太过脆弱出现意外。

  “放心吧硝子,这家伙死不了,要相信你的治疗水平,”五条悟促狭地眨眼,蹲在路边伸出双手,像个等待被拷走的街头小混混,“和烂橘子的规矩相比,我更愿意接受老师爱的惩罚哦~”

  见五条悟还有心情说着俏皮话,家入硝子悬起的心脏缓缓落下,如果这件事能这样平稳落定就好了。

  “话说,杰在哪呀?”

  夜蛾正道这才想起来遗漏的学生,还有那只损毁的咒骸:“杰应该还在地道,怕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咒骸破坏了一只,我去找他。”

  五条悟摆手:“老师,你在这里陪硝子,你把准确位置告诉我,我自己去就行。”

  “我也可以……”家入硝子余光瞥见生死线徘徊的男人,咽下了后半句话,她还是呆这确保男人生命安全吧。她改口道:“悟,一路顺风。”

  五条悟点头,记住夜蛾正道报出的精确坐标,选则百米远的落地点,谨慎得听了听下方动静,确保落石泥土不会误伤挚友,方才钻了个洞进入地道。

  再度踩到坚实土壤的瞬间,他就察觉到这里温度很不对劲,无下限术式隔绝寒气的情况下,手臂鸡皮疙瘩爆出,寒毛直竖。

  是那个用冰的家伙。

  五条悟皱着眉,沿着地道朝定位坐标走去,按道理,杰向夜蛾传递消息有一段时间了,他的位置应当是在定位点附近,而非继续停留于定位点正中。

  可是,转过蜿蜒隧道又一个拐角,六眼错不及防捕捉到蜷在角落的挚友。

  “杰!”

  少年面色惨白,无助地将身体蜷缩成团,往常浅麦色的健康肤色,呈现异常的冷感的白,隐隐露出皮下青蓝的毛细血管。

  五条悟闪现贴过去,揽住挚友冰凉得不像话的身体,极具拉近的距离,六眼识别的信息更为丰富——挚友低垂着头,牙关紧咬打着寒战,胸口起伏微小而急促,肉眼可见得抖得厉害。

  “杰,再坚持一下,我带你找硝子!”

  他刚将人抱起,温度极低的手臂就顺着衣服下摆贴上腰间。

  “嘶!”

  五条悟倒吸一口凉气,后腰如同贴着冰块似的,迫使他腰背挺直,尽可能拉开微小距离。

  “冷……”很轻的呼吸从侧颈飘过,在整体犹如冰窖的地道里,带着水汽的温热尤为明显。

  五条悟手指紧了紧,解开体表附着的无下限,放任寒意顺着身体接触的部分传递过来:“算是上辈子欠你的。”

  终于找到温暖的热源,夏油杰僵硬的肢体缓慢放松,意识混沌的情况下,生物本能驱使他尽可能贴上热源,手指游离于温暖的富有弹性的肌肤,随着温度上升而重新柔软,轻轻勾了勾坚韧的腰身,然后不老实的攀岩往上,找寻下一块温暖的地域。

  五条悟抱着他,沿着来时开辟的新路走去,他低头瞧了眼八爪鱼似的紧抱着他的挚友,忍不住念叨着:“可惜没空出来的手,不然把你这副样子拍下来,等你清醒拿给你看,想想这个画面就很好玩。”

  怀中的人对这话毫无反应,双手愈走愈上,几乎将轻薄的衬衫全部撩起来,露出肌肉线条明晰的后背,和雪白肌肤上他划拉出道道红痕,才心满意足挂在肩膀上沉沉睡过去。

  于是乎,家入硝子看到的,是五条悟梅开二度横抱夏油杰。

  但这回,被抱的人手臂塞进五条悟的衬衫内里,将后摆完全扒拉起来,显露出优越身材,和让人产生不合时宜联想的暧昧痕迹。

  在同学的目瞪口呆下,五条悟放下沉睡的挚友:“杰,估计是被冻到失温了吧,硝子,能治吧。”

  家入硝子艰难地吞了口唾沫,手法熟稔施展反转术式。

  等夏油杰治疗完毕,五条悟转身背对同学,无所顾忌卷起衣摆,道道手指抓挠的印记看着触目惊心,抬眼解释道:“硝子,杰弄的。”

  家入硝子眼神发飘,约莫是今天咒力使用过度的后遗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