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湘文的马来得很快,两人刚离得近了,他就把信塞到了乌涂尔的手上,嘴上啧啧道:“有段时间没见,你居然都成了越国的国主了!李于归,你实在威风呐!”

  乌涂尔将手中的信捏紧了,脸上仍旧是带着红,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激动不已:“湘文,我是李于归,也是乌涂尔,你往后随便称呼。”

  郑小将军虽然莽,但也不是个笨蛋,这么多年,早就差不多明白了他当初改名字的缘由。这会儿看着乌涂尔能这么顺利登上王位,再看那个低眉顺眼站在他身后的大巫……郑湘文了然,伸手拍了拍乌涂尔,笑道:“没问题!”

  既然两位有贼心的王爷被拘押,那么他们手中的军士也就没有首领,有些聪明人立刻对着乌涂尔俯首称臣,其他人也跟着一起做了。但虽说一时解了燃眉之急,乌涂尔却也不敢掉以轻心,就让跟着自己的两位统领前去做善后的工作,有什么要紧事,再来通知自己。

  郑湘文的到来,不仅是给甘亥和金呼带来沉重的打击,对于那些尚未有些态度的其他王爷们,也是个下马威。乌涂尔对此也没有藏着掖着,他并不害怕卞旭辉知道是太子在支持自己。有了太子支持,才能叫卞旭辉更加深信不疑——太子对他,到底是和别人不同。而他,也在帮世家的事情上更有说服力了。

  等到把这些事情都安排的差不多了,乌涂尔赶忙拉着郑湘文问道:“你是得了殿下命令来的……殿下,殿下还好吗?”

  郑湘文一下子没太明白,有些疑惑的问:“啊?还好吗?殿下为什么不好?”

  乌涂尔又问他:“那宫里头太平么?”

  说到宫里,郑湘文皱了皱眉,神情这才算严肃下来。他转了转眼睛,把周围的模样看了一圈,确认没人听着,才说道:“宫里头么……说不上不太平,但人人自危,我走之前,每日小朝会上还算安稳,大朝会就有些紧张。”

  “我瞧着那些大人们,对着陛下的身体情况十分在意。往日没见他们在乎,这会儿出了事情,好像全都在乎起来了。”

  乌涂尔听着,大概清楚了。这些忽然“关心”起来陛下的人,应该都是世家的人。陛下不管朝政多年,就知道混迹后宫,不是逗鸟遛狗,就是想着修成神仙。可等着野心勃勃的太子上位,这些人的好日子八成就要到头了。

  乌涂尔冷笑一声,继续听郑湘文絮絮叨叨。

  “后宫里头风声更紧,那些娘娘们都被殿下禁足在自己的宫中了,没人能去看陛下一眼!”郑湘文道:“至于我们这些人,更就不能得见陛下了。”

  乌涂尔琢磨了一下,问道:“这么说,陛下现在的状况,只有太子殿下知道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郑湘文微微叹了口气:“但我心里害怕。”

  “的确。”乌涂尔也应道:“恐怕时间一长,就是某些中立的大人们,也要开始责问殿下了。”

  话虽如此,但乌涂尔心底到底是全全信任太子的。他不相信太子走到如今,回因为某一步走错而满盘皆输。就像是谢琢说得那样,太子在棋术上可称为臭棋篓子,但在权谋上,他却是天生的王者。

  郑湘文长途跋涉,即便是有着好体质,却也有些疲累。乌涂尔赶忙派人安排他休息,自己则是把那封令他心痒痒的信取了出来。

  等看完信,乌涂尔竟然有些懵了。他觉得对上自己的太子殿下,和旁人眼中的太子殿下,根本不是同一个人。这个人和自己对话的时候,俨然只是程束。

  信其实并不长,太子用笔文绉绉的,果真是个好文人。

  “卿卿吾爱,见字如面。

  自东南一别,又有多日。吾读‘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再望轩窗,得见明月,才悟斯人苦。

  寒峭风起,心劳力竭,卿可消减?

  偶见院中芙蓉,拈花赠卿,聊以慰藉。”

  他笔锋向来锋利,就如刀割,却在此信中含情蜜意起来。或是思虑过甚,竟然错字。可他也并不换纸,而是简单修涂,就送到了乌涂尔手中。

  那被他拈下来的木芙蓉,就在这封信中。乌涂尔抚上花叶,心中多了几分说不出来的滋味。

  太子只问他可有消瘦,却不说自己在上京中又是什么模样。好像不过是在某个风平浪静的夜晚,看到明月,然后想到了自己。

  乌涂尔忍不住鼻子一酸,差点要掉下泪来。他微微一怔,随即抬手抹掉了那点水渍。然后他珍而重之的将那封信贴在了自己的内怀,仿佛这样就和太子更近了一步。

  忽然此时,大巫神秘莫测的出现在他身后,轻声叫他:“王。”

  乌涂尔闭了闭眼睛,转过头看他,直言:“我要去上京,越国交给你,应当没问题的吧。”

  大巫一愣,像是有些不太明白,但也没说什么,沉默一会儿才道:“属国国主,向来不入皇都。”

  “谁能拦我?”乌涂尔不跟他争辩,反而是反问他。

  大巫听了这话,摇了摇头,诚恳道:“没人能拦。”

  “所以我问你,越国交给你,应当没事吧。”乌涂尔说道。

  大巫看他如此坚持,也不再多言:“既然如此,王是否要即刻起身?用不用遮掩一二?”

  “不必遮掩。”乌涂尔道:“越国危机已解,若是你有什么难处,去问木禾,我也不会责怪你。我会先行一步,郑小将军就托你照顾了。”

  大巫神色变换,又是沉默一会儿:“王有容人之量,的确是天命所归。”

  乌涂尔知道大巫说的是木禾,可他只是简单扯了扯嘴角:“特殊时期,他也不是完全没用。囚着他,不如让他多为越国奉献一些……不过你可别忘了,他曾伤害过殿下一事,我仍记在心中。替我转告,就说让他别起了歪心思。”

  说罢,乌涂尔转身离去。

  对,他要去上京。就像是太子隐姓埋名来东南找他一般,他也要去见太子!胸口中仿佛火在烧,一刻也等不下去了!已经分别四年,再能相逢,如何能熬得住苦楚?

  那封来自太子的信,把乌涂尔这么多日藏在心中对太子的思念完完全全激发了出来。他甚至不想带着一兵一卒,而是一个人跨上马,冲着那朝思暮想的东府而去。

  上京,皇宫。

  勤政殿中一片寂静,只有西洋时钟发出的滴答滴答的响声。今儿是大朝会,本应该是各部官员积极上奏,表明大胤全域情况的时候,可这会儿却是安静到这种地步。

  排在后面的是官位较低的官员,已经忍不住汗流浃背,却也不敢动手拭去自己头上的汗。因为他们都不想引起上首那人的注意,生怕自己成了被泄愤的对象。

  为上者正是太子。

  虽然太子仍旧坐在皇位之下,但他现在就是代皇帝,是能完全掌控他们身家性命的人。

  太子坐在上首一言不发,他的大太监李庄也微微低着头,根本不接收任何官员递给他的眼色,是一副根本不想打破这寂静的态度。而在阶下大殿中,正跪着两个人。这两个人跪着,其中一人腰背尚且挺直,另一个人则是佝偻下去,像是十分紧张。

  这般诡异的气氛已然持续了一会儿,皆是因为这出列的两个人,他们竟然在勤政殿大朝会上,当众责问太子!而责问的内容,自然和陛下脱不开关系。

  或许是沉寂的时间太长,连那个能挺直腰背的,都开始有些忐忑。

  忽然,太子开了口:“嗯?两位大人说什么?本宫适才未能听清。”

  这根本就是不想搭茬,更想让这俩人找个台阶下去,算是给了他们一步活棋。

  此话一出,大殿中众人心思杂乱起来。

  跪在殿中的这两个人看起来也有些不合心,一个冷汗津津,一个却抢先开口。说出的话照旧是给众人一记重击:“殿下。殿下贵为太子,更应明白孝道之重,下官等忧心陛下,还望殿下请陛下面见臣等,以平臣心!”

  此言一出,殿中哗然。

  周念率先道:“梁大人,注意言辞!”

  另一位官员也跟着道:“天家私事,你管这些作甚?”

  “陛下病重,不宜见人,你这是安的什么心思?!”

  “如何是私事,陛下是天下人的陛下,龙体是否康健,难道做臣属的还不能关怀一下吗?!”

  这姓梁的官员扯出来“孝道”一词,随即就和满朝文武争执起来,一点也没看见太子那张忽然不愉的面容。

  李庄却是注意到,心中“咯噔”一声,知道今儿是不能善了。果不其然,在他们还争执不下的时候,太子猛地将手中捻着的玉珠砸在地上,那玉珠瞬间碎的四分五裂。

  “你与本宫谈孝道?”太子一字一顿的道,明明所有人都知道他发怒,却见他反而冷笑出来:“梁大人,你知道妄议本宫什么罪名吗?”

  姓梁的原以为太子不敢动他,毕竟他身后可是氏族。但听了太子这话,心底仍旧发慌。可直到如今,难道还能退吗?他硬着头皮道:“先祖有言,大胤文人气节风骨,绝不容辱。”

  太子盯着他看,仍旧是笑着的:“先祖的确这么说过,却不见你有什么风骨。”

  他说完,仿佛劳神劳心。而他身边的李庄却道:“来人,把此人带下去!”

  说罢,也不等着那姓梁的如何争辩哭喊,直接宣了散朝。

  这场大朝会不仅让有些人难掩焦虑,对太子本人来说,更是烦上加烦。李庄眼瞅着他的面色,就知道他的心情如何。李庄不禁犯愁,就是杀了那个姓梁的,恐怕也不能抚慰殿下,这可如何是好……

  他跟在太子后头,往东府去。正在他思虑的时候,忽然就有个小内侍从后面上前,低低在他耳边说了两句什么。

  李庄眉尾一跳,差点没有整个人都愣在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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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书是我胡诌的,文笔太烂,仅代表我,不代表太子本人!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