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涂尔肤色较深,翠玉耳坠又是亮色,两相结合,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程束侧头,将他耳后那点点血迹舔舐掉,轻声道:“这是前些年他们送上来的,说是头一回碰上的好料子,就打了一对儿耳坠。我当时看见,就觉得衬你,因此藏了许久。”

  乌涂尔心中高兴,想着自己再也不要把这东西摘下来了:“那岂不是往后谁看见这东西,都知道是殿下赏我的了?”

  “就是这个意思。”程束道:“叫那些不长眼的东西离你远些,不论黑的白的,都能一眼看出你是我的人。”

  两个人将全身都净了之后,天光已然微亮。所幸这几日因为将军们封赏一事,小朝会暂歇,因此程束也得了空,正好能歇着几日。

  他歇着,自不会让乌涂尔走了。拉着乌涂尔好一阵寻欢作乐,又是赏画又是骑射,几乎把从前少干的事情全做了一遍。而那些蜜里调油的美事也少不了,起初在重华殿里,乌涂尔顾忌外头的侍从,连哼唧都不敢出声,整张脸憋得红透。后来是程束起了坏心,到底狠狠捉弄他,他委实忍不住。再后来,倒也没什么负担,该快活就快活了。

  这等好事一直持续到小朝会重开。

  乌涂尔果然听说,有人因为太子否了娶亲的念头而十分扼腕,本以为能一步登天,没想到却是太子这边先断了链子。

  这些人也是头铁得很,见太子在小朝会露面,就把这娶亲一事说了。说得很是严重,当真看起来就要撞柱。太子却是冷笑一声,让他们随意。这些人见太子心意已决,再想东府这位主意大得很,若真的自己撞柱死了,恐怕也改变不了人家的心思。

  因此,这事儿风风雨雨也不过几日,后来也就销声匿迹了。

  至于乌涂尔这头,他当日偷跑出白虹殿,也没和郑湘文知会一声。郑湘文找不到他,以为他被东府捉走。毕竟当初乌涂尔那副样子,实在像得罪了东府。这要是被抓回去,还不知要怎样呢!

  所以等乌涂尔一出宫,他就围上来道:“哎呦我的参将,在里头受了严刑拷打了吧!”

  没想到,乌涂尔面色一红,对着“严刑拷打”四个字分外敏感,就是表情有些古怪。他沉吟了一会儿,才道:“哪有,殿下不过是询问我四年来的事情罢了。”

  “有这事儿?殿下竟然不罚你?”郑湘文一脸狐疑,刚想又说些什么,就见乌涂尔右耳上挂着一只耳坠。这东西一眼就能瞧出价值,恐怕是只能上贡给皇家的好种子。郑湘文指着耳坠,结结巴巴说道:“这……这是什么?”

  乌涂尔道:“殿下赏的呀!”

  郑湘文只觉得自己一口气都不知道往哪儿吐了,捧着心口老半天才说:“这叫什么事儿?我以为你在宫里头是受罚去了,没想到是和殿下叙旧!你瞧瞧殿下赏赐的东西,如此珍贵,满朝文武也找不出第二个有你这般能耐的人了!”

  他俩聊着,郑府门口的小厮回来禀告,说是东府那头来了旨意,赐给李参将一座宅子。

  “什么,还有宅子?!”郑湘文气得跳脚,对着小厮问:“有没有说是哪里的宅子?”

  小厮不明所以,也是实诚:“说是西苑街的一套,从前是老禄王的私产。”

  这位禄王是如今天子的兄长,可惜死得早,也没留下后人。因此等他死后,大部分私产又归了国库,唯独那几处宅子不好处理,也就留着没动。可他在西苑街的那一套,听闻是其中最为好的一处。不仅要什么有什么,宅子的位置和格局都是一等一的好,不知道被多少人眼红。

  可现在……太子就这么堂而皇之的给了乌涂尔!

  郑湘文忽然有些理解那些眼馋乌涂尔的人了,这当太子门生就是好啊……

  他咬着牙,恨恨对着乌涂尔道:“你可知道上京的宅子有多贵吗?”

  他刚说完,就见东府身边的侍奉来了。此人正是被新提拔的内侍,名叫田维,顶上了李庄少监的位置,如今贴身伺候太子。

  乌涂尔见了他不少次,虽不算熟悉,但也认识,当下道:“田少监。”

  田维冲他露出惶恐的神色,赶忙道:“大人折煞奴婢了,奴婢今儿过来,是为将西苑街那套宅子的房契地契给您……不过那宅子到底空了很久,殿下的意思是,再等半月左右,就能住进去了。”

  说着,他就从怀中把那些文书取了出来,全放在乌涂尔手上:“嘿嘿,大人前途不可限量,奴婢在这里先祝您啦!”

  他这人讨巧,平日里在太子面上说不上这些,就用在乌涂尔身上。乌涂尔也觉得有些别扭,但知道这是他行事方式,倒也没说什么,只说了一两句感谢。

  等田维走了,郑湘文啧啧称奇:“老田不似黄公公和李大监,是个圆滑世故的人,能叫他这么对你,你肯定在他心里地位很高了。”

  “你废话真多。”乌涂尔不想理他,抽出剑来:“几日不见,你功夫落下没有?上次被我打得落花流水,今儿要不要讨回来?”

  郑湘文发笑:“好啊好啊,你得了便宜,转过头欺负我,看我戳死你!”

  乌涂尔不应,只是哈哈大笑。

  太子这些举动不瞒着人,满朝文武虽然不说,可也看破了。知道那位从西北回来的年轻参将李于归,就是当初的越国三王子乌涂尔。再想着乌涂尔被太子如此宠幸,那越国是不是又要崛起?

  这些风言风语传到乌涂尔耳边,他也不甚在意。这一日从京郊的东大营操练回来,路过一家酒楼。这家酒楼生意火爆,又推出了新的产品,摆在门口赠给大家试吃。

  乌涂尔闻着很香,前去一瞧,发现是烧鹅,再问小二,说是从南方传来的做法,用的还都是现杀的鹅,好吃得很。他没忍住尝了一块,还真的好吃,心里有了打算,就叫那小二给自己来半只。

  小二一脸歉意对他说:“这位客官,实在不好意思,若您要的话,还得等等。今儿小店第一次卖烧鹅,前头已经排了不少人啦。”

  乌涂尔问:“需要等多久?”

  “可能得半个时辰。”小二生怕他跑了,又赶忙道:“客官,我们不叫您白等,您进里头来歇歇,送您一碟小菜一壶好茶。”

  乌涂尔笑了笑:“无妨,我时间空闲。”

  小二这才欢颜,请他进了酒楼,也不怠慢他。

  正好酒楼中还唱着小曲儿,乌涂尔听着也觉得好听,奈何自己一个男人也学不了小姑娘的声音,哼哼了几句就放弃了。就这么等了一会儿,眼瞅着半个时辰要到了,台上的小姑娘也一曲完毕。忽然这时,台下某个客人大声道:“小娘皮,唱得这么好,不如跟了大爷我!”

  此地并非烟花之地,小姑娘自是出来卖艺整个口粮钱。她也年纪不大,怎想过会惹上这等人?又被当场说了难听话,一时面有难堪:“这,这位公子,别说这些玩笑话。”

  “怎么是玩笑话?”客人道:“你当我和你耍呢?”

  这客人像是个张扬跋扈惯了的,听见小姑娘抹他面子,心里不爽。才说了两句就压不住火气:“你别给脸不要脸!”

  他说完,手下的家丁就要上前去强拽小姑娘,把这女孩儿吓得连连尖叫,手里的琵琶都摔了。

  店里的人赶忙安抚,但好像没用,还火上浇油了。

  眼瞧着越闹越大,店里其余客人避之不及,连忙往外头躲。

  乌涂尔本就看不过眼,现下更是坐不住,起了身就要往那头去。他才刚动,就被刚刚引自己进来的小二拦下:“哎呦,这位客官,那可是徐大人家的儿子,咱们这些人怎么好上去招惹?”

  “徐大人?那个徐大人?”乌涂尔问道。

  小二着急说:“还有那个徐大人?自然是内阁大学士呀!他家家大业大,几个亲戚都在朝里供职,惹不起啊!”

  乌涂尔听他这么说,想起太子在他耳边曾道,如今世家门阀纠葛不清,许多人仗着自己门第出众,处处妨碍政令实施,更有在民间为非作歹之辈。太子也想肃清这些歪风邪气,可他们同气连枝,倒也不好操作。

  乌涂尔心道,哪能这般横行霸道?

  他更是绕过小二,直直的就往那徐大人的儿子身边去:“嗳!住手!”

  他一声出去,众人都是一停。徐大人的儿子没想到有人敢上前阻拦,斜眼看他:“你是什么人?敢管你爷爷我的事儿?!”

  “徐大人是内阁大学士,你作为他的儿子,怎么如此粗鲁?”乌涂尔说道:“你叫你的人放开这位姑娘,我自不跟你追究。”

  “哈!你口气不小!”这恶霸说着,仔细去看乌涂尔。发现他长着一张好样貌,穿着打扮却普普通通,上面还沾着些灰。虽然高挑,却不显得很壮,瞧着不像个打架的好手。再看他耳上竟然挂着个好种子的翠玉,和他这幅样子根本不匹配。

  恶霸眼睛一转,嘲讽他道:“我当是个什么东西,原来是个卖屁股的货色。你和这小娘皮同一路人,怎么,就想出手帮她?”

  说了这些还没完,恶霸又道:“也不知看上你的是个什么人,喜欢男人!简直反胃!”

  乌涂尔面色沉了下去:“你小心说话。”

  恶霸也不甘示弱,道:“来人,把这个兔儿爷给我好好揍一顿!揍完了,就赏你们了!”

  这下闹得更大发,小二不忍看。一个人怎么能对的过十几个人?他怕这位客官叫人家打得血肉模糊。

  可不想,乌涂尔不多言语,等那些人上来后,竟然三两下就全把他们掀翻在地。而后他踱步到恶霸面前:“你鱼肉乡里,走,跟我见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