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鱼放在手心上就倒了,程束觉得掌中痒痒,心里又很是惊奇。没忍住说了一句:“怎会有你这样的甜心?”

  乌涂尔又爆红了脸颊,晕头转向的。

  周围侍奉的人都很惊讶,李庄和黄塘亭脸上更是闪过一丝不能明说的情绪来。但程束不在意,他也跟着要了红纸,推了推尚在恍惚中的乌涂尔:“你教教我。”

  然后,等九公主姗姗来迟,眼里看见的就是颇为神奇的一幕。自己这位叫多少人胆寒的太子哥哥,如今正十分认真的折着红纸。一旁已有成型的作品,可程颐瞧不出来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好在这一次太子终于成了,他将那只金鱼给了乌涂尔:“就是不大好看。”

  “好看,好看!”乌涂尔小心翼翼的捧着,生怕把小鱼弄坏了,脸上仍旧有些红,可笑着快要看不见眼睛了。

  程颐踌躇了一下,忽然觉得自己来得十分多余。

  乌涂尔先看见她,招呼她过来坐,还冲她炫耀:“这是殿下亲手折的小鱼,送给我了!”

  程颐不太爽,坐下来后,也对着太子道:“好哥哥,你也送我一个。”

  这幅样子却是被程束嫌弃:“好端端说话,哪里学来的油腔滑调?”说罢,仿佛是又想到了什么,继续道:“你是不是平日里看些奇怪的书?别让本宫去查,明儿全交给李庄。”

  程颐当即明白了,应当是乌涂尔“出卖”自己,顿时垮了脸,恨恨的看着乌涂尔,心里直骂他。可到底不敢说出口,只能悻悻:“哥哥,我再不敢了。”

  乌涂尔沉浸在快乐中,哪里能注意到她“怨怼”的目光,根本毫发无伤。叫程颐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不过程束也不想教育太多,简单问了问九公主游历的见闻,听她说得天花乱坠,兴致高昂。好不容易等她说完,程束道:“和欧罗巴那头又要开一个通商口岸,你若是感兴趣,到时候也可以往西边走走。”

  程颐果真眼前一亮,一下拉住他道:“真能坐船出海?!”

  “不过要多带些人,不能再那么少了。”程束想了想:“本宫让谢琢给你分几个图龙卫。”

  这一提谢琢,程颐脸上顿了顿,然后才说:“他是不是还没回来?”

  “嗯。”程束知她心中所想,也不客气:“谢琢身居要职,自不能当你的驸马。”

  程颐叹道:“我知道,他心里也不想。做了驸马,就当不了官,实现不了抱负了。”

  这三言两语,把一边听着的乌涂尔唬得一愣一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九公主和谢大人?!”

  “对啊。”程颐道:“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她没多少拘谨,说起这事儿来只是稍有羞涩,但仍旧大方:“我就喜欢谢大人那种慢悠悠的劲儿,可到底成不了。”

  喜欢……九公主说她喜欢谢大人。

  乌涂尔只觉喉头一紧,没控制住嘴:“为什么喜欢?什么叫喜欢?”

  “哎呦,你怎么这么笨呐。”程颐道:“喜欢还用得着解释吗?我看着谢琢,我觉得他好看,我想着能和他成了夫妻过一辈子,都能乐得笑醒了。”

  “那你说,谢大人那么好看,做事情还那么靠谱,怎么就不喜欢了?”她越说越不爽,反问乌涂尔:“你不喜欢呐?”

  “喜欢谁?谢大人?”乌涂尔吓了一跳,连忙摆手:“不喜欢不喜欢。”

  “我没想着和谢大人当夫妻过一辈子。”他嘴巴算不得利索,解释起来用词还是有些问题,惹得周围都笑了。

  程颐乐得快怀:“我不让你喜欢他。小王子,你不喜欢谢琢,你喜欢谁啊?”

  他们都觉得乌涂尔可爱,都觉得他说得很可乐,唯独程束心尖一动,听到程颐这么说,就自然而然把目光投了过去。乌涂尔也在这个时候看过来,视线一撞,吓得他又缩回去,支支吾吾道:“我喜欢……我喜欢……”

  他到底是没说出来,好像为了缓解尴尬,从地上又捡了好些花瓣。

  程颐也笑累了,四下看看,然后就看见一个面孔。

  “殿下,怎么把方公子也带来了?”九公主知道这事情有些不好说,压低了声音。

  程束回道:“并非本宫安排,你可以问问李庄。”

  九公主就把李庄叫近了:“李少监,怎么回事?”

  李庄道:“方小公子特意求的,我也不好拒绝。”

  程颐听了点点头,却说:“现在闹成这个样子,他也做不得寻常人了,可总是待在东府也不是回事儿。殿下有没有想着送他出宫?”

  这方令棋是个不知道爱惜自个儿身体的,也不知道抱着什么心思,非要进东府。程束虽然应了他父祖要好生照顾,但却是瞧不太上这个孩子。

  “随他吧。”程束道:“再叫他自残,本宫如何面对他家人?”

  李庄听了明白,机灵道:“殿下,往后奴婢就不叫他来前晃悠了。”

  程束没什么说法,只是道:“摆膳吧。”

  这回是九公主做东,菜色有些古怪。程颐笑着说:“知道哥哥往日都吃腻那些东西了。这是我游历发现的各地美食,专程带回来做法,叫人去买了食材,这才有了这么一桌。”

  乌涂尔看过去,发现这一桌菜,红的绿的黄的紫的都有,有些甚至还隐隐有些臭味。他本来有些不敢尝试,但浅尝过后发现,居然都十分好吃。

  酒足饭饱后,黄塘亭催着太子休息片刻,而九公主却是想拉着乌涂尔玩儿。程束没管,放他们去了。

  九公主去的地方多,见识广,知道的玩乐方式也很多。乌涂尔被她带着倒是十分尽兴。过了一会儿,两人都有些累了,乌涂尔想起矮几上有茶饮,就想着回去拿过来。

  程颐道:“叫旁人去拿不就得了。”

  乌涂尔却说:“没几步路,我能行。”

  看他坚持,程颐也没多留。反正是在自己的山庄里头,外头还有太子亲卫守着,自然不能出什么事。

  乌涂尔没带人,自个儿回桃园那边。

  但才进桃园,他就发现一个人正站在矮几那里。这里现下就此人一个,只见这人忽然坐了下去,正好是太子方才坐过的位置。这人伸出手来,细细把摸着跟前的矮几,但只摸太子触碰过的那一部分。他指尖只要超出这个范围,就像是碰到了什么恶心的东西,立刻收了回来。

  同时,这人面容上显出几分沉溺来。看得乌涂尔不由得后背一凉。

  这人的动作很是古怪,看得黏黏腻腻。

  乌涂尔莫名有些谨慎,出声道:“你做什么?”

  他一声出去,这人动作顿了顿,随即转过头来。乌涂尔这才认清,他居然是方令棋,方小公子。

  乌涂尔上前两步:“方小公子,你在干什么?”

  方令棋一张脸有些寡淡,但长着一双细长眼睛,弯起来看人的时候,当真有些像小钩子一般。他听见乌涂尔的话,却也不答,反而拿起来太子刚刚用过的茶盏,放在唇上,轻轻摩挲起来。

  这画面实在太有冲击力,乌涂尔寒毛一竖,快步上前,一把夺过了茶盏。

  他使力不小,把方令棋摇地一晃。

  然后,方令棋才道:“三王子这是干什么,弄疼我了。”

  乌涂尔微微有些颤:“我问方公子在做什么。”

  方令棋弯唇一笑,竟然有些惫懒之意:“我能做什么,你不都看见了么?”

  他的态度让乌涂尔有些恼火:“你这是大不敬!”

  “大不敬?”方令棋说:“那你呢?你对着殿下傻笑的时候,你就尊敬了吗?”他说着,忽然换了一副面孔,竟然看着人生寒:“真叫人恶心。”

  “就你这样的,也能入了殿下青眼。”方令棋道:“你这个妖物,使了什么妖法?”

  他从前在白鹿书院,自然知道木禾对乌涂尔的中伤,此刻说出口,叫乌涂尔心下一空。

  而方令棋没等着乌涂尔有所反应,上手就要抢茶盏:“你还我。”

  乌涂尔握着茶盏很紧,更是不愿给。可被方令棋这么一抢,两个人都用了力气,混乱之间,茶盏就掉在了地上,碎了个四分五裂。

  方令棋气得眼都红了,猛地抬头看他:“都是你的错,殿下的杯子碎了!”

  “我为了殿下宁可自宫!你又是什么东西,敢和我抢?!”他压低了声音道:“我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乌涂尔在瞬息明白了什么。

  方令棋竟然对殿下……

  不知为何,忽然一阵火气冲上乌涂尔的头顶,他一把扯住方令棋:“你不能喜欢殿下!”

  “关你何事?”方令棋道:“你以为自己是什么好东西,我不喜欢就能轮到你?你做梦!”

  他,他怎么能这么说?!

  乌涂尔被他一句话说得心中恍惚,一面不懂他为什么说“轮到你”,一面又想,方令棋对殿下心存不轨,那自己呢?自己心里怎么想的?

  在殿下眼中,自己平日里的行为,会不会也像方令棋那样叫人恶心?

  只是殿下宽仁,从未对自己发过脾气罢了!

  乌涂尔心神震荡,好半天才憋出一句:“你胡说!”

  方令棋却是冷笑一声,下一刻就把自己从他手里抽了出来,但用力过猛,居然就这么摔在了地上。正巧手掌压住了刚刚碎掉的茶盏,登时鲜血流了出来。

  他被眼前的红刺了眼,心念一动,当即大喊道:“饶命!三王子饶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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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本宫就睡个觉,怎么甜心又被人欺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