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煊煊,你哪里不舒服?”楚煜修声音微微颤抖,随即立刻反应过来,“是胃痛吗?”
温以煊终于支撑不住身体往下倒,楚煜修稳稳地抱住了他,动作轻柔地把他抱到床上,仿佛对方是一件极其易碎的珍宝。
温以煊明明面色已经苍白至极,但他却扯起一抹自嘲的笑,“你又相信了?楚总,我这都是演的,我是在骗你。”
不顾楚煜修难看至极的脸色,温以煊继续道:“我把自己搞得这样难看,用伤害自己身体的行为试图博得你的同情,这些,都是我计划的一部分。”
曾经楚煜修质问温以煊的话,在此刻被温以煊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楚煜修扣动扳机,那颗射向温以煊的子弹,终于在刺破温以煊后,在此刻正中他自己的心脏。
楚煜修如鲠在喉,他宁愿温以煊像刚刚一样用力发泄情绪,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说的每一个字,都化为了一把把利刃,无情地凌迟着他的心。
“对不起……”楚煜修想说的千言万语,到最后说出口的只有这干巴巴的三个字。
温以煊掀开被子钻进去,“我累了。”
楚煜修替对方掖好被子,“做好饭了我再喊你。”
在楚煜修轻轻关上卧室的房门后,温以煊原本闭上的双眼再次睁开,他自嘲的轻笑一声。
原本选在这个地方生活,是为了逃离现实,但没想到,他自己选的世外桃源,却在此刻变成了他的牢笼。
不出意外,以楚煜修谨慎的性子,岛上原本的其他住户现在应该已经不在岛上,而自己的房子外面有保镖看守,房子里面也没有信号,楚煜修虽然没有给自己戴上镣铐,但温以煊确实像笼子里的金丝雀,动弹不得。
思绪越飘越远,原本只是不想和楚煜修相处才出此下策的温以煊,却在迷迷糊糊间真的睡着了。
“煊煊,起床了。”
楚煜修喊了几声,温以煊仍然不见动静,楚煜修蹲下身,伸手摸了摸温以煊的脸:“该吃饭了。”
温以煊迷迷糊糊,只觉得眼前这个人应该是自己可以依靠的人,他蹭了蹭对方的手,打算再赖会儿床。
楚煜修这次终于真心地轻笑一声,他耐心地继续温柔道:“很困的话,把饭吃了接着睡吧。”
温以煊的意识终于在此刻全部回笼,在想到自己现在跟楚煜修的关系后,他原本的睡意完全消失,他坐起身,迅速拉开自己跟楚煜修之间的距离:“我知道了。”
只是楚煜修却并没有离开的意思,他想跟着温以煊一起下楼。
温以煊就这样跟对方大眼瞪小眼僵持了十几秒,他才终于认输似地低下头,不跟对方视线交汇,打算快步下楼。
楚煜修也不说什么,只是紧紧跟在温以煊身后,目光灼热的锁定对方,盯得温以煊哪怕看不到身后的场景也浑身发毛。
餐桌上,饭碗里已经盛好了热气腾腾的海鲜粥,而桌上的其他菜,虽然都是清淡口的,但却也能勾起食欲,皆是色香味俱全。
楚煜修抢先一步替温以煊拉开餐椅,“也不知道做的这些你喜不喜欢吃,如果有不喜欢的我之后再做别的。”
温以煊没有回应,他沉默地用勺子舀着碗里的海鲜粥,楚煜修见状则不停地往温以煊碗里夹菜。
勉强吃了几口,温以煊放下了碗筷,楚煜修有些担心:“煊煊,你吃得太少了。”
温以煊语气平静:“吃饱了,我就有力气逃出去了,你不怕么?”
这顿饭吃得很不愉快,如果说回到宇曙的楚煜修让温以煊感到陌生,那现在在小海岛的温以煊也同样让楚煜修感到陌生。
明明二人距离近在咫尺,楚煜修却觉得他于自己而言,已经遥不可及了。
空气中又弥漫着淡淡的古树茶气味的信息素,而温以煊依旧一无所知,他不肯再多施舍给楚煜修一个眼神,他走上楼,坐在书房的窗边,隔着透明的玻璃看着窗外因深夜变得有些恐怖的一望无际的大海。
自己为什么,就走到了今天这一步呢?
自己究竟是从哪一步开始走错了的?
温以煊陷入沉思,却无法得到答案。
窗户关得严丝合缝,夜晚寒冷潮湿的海风无法侵入这间屋子,隔着玻璃,温以煊只能听见窗外有些发闷的海风声。
往楼下看,别墅外似乎空无一人,这也许是个出逃的好时机。
温以煊心脏砰砰直跳,明知道这样做非常荒唐,但他还是想试一试。
费力地将玻璃窗推开,海风在瞬间灌入这个屋子,温以煊被海风吹得几乎快要睁不开眼,而鼻腔吸入的凉气更是让他止不住的开始咳嗽。
“咳咳咳……”海风里似乎还夹杂着沙滩上的沙砾,温以煊一边咳着嗽,一边觉得眼睛里似乎进了沙子,开始迎风流泪。
带有Alpha体温的外套被披在温以煊身上,紧接着砰的一声窗户被关上,温以煊终于得以喘气。
楚煜修声音紧张又焦虑:“煊煊,你没事吧?”
见温以煊迟迟不回答,楚煜修捏住对方的下巴迫使对方抬头,正想继续说话,却在看到温以煊红彤彤的双眼后哑了声。
指腹温柔拭去对方眼尾的眼泪,楚煜修神情复杂:“……待在我身边,就这么让你难受吗?”
温以煊最怕和楚煜修的那双黑眸对视,一不注意,自己就会自愿坠入对方的陷阱。
于是温以煊偏开头:“刚刚眼睛里进沙子了。”
楚煜修垂眸,随即抱住了对方:“煊煊现在连骗我都不愿意编一个像样的理由了么?”
温以煊沉默不语,这次,他没有骗楚煜修。
楚煜修语气依旧温柔,却莫名让温以煊心生寒意:“不过没关系,因为是煊煊,所以骗我,也没关系。”
牵着对方的手把对方领到卧室,楚煜修笑了笑,“时间很晚了,该睡觉了。”
见对方进了浴室,楚煜修却意外地没有跟随,在听见花洒出水的声音后,楚煜修看了眼浴室,就下了楼。
门口不知何时又出现了两名保镖,其中一人将手里的黑色皮箱递给楚煜修,“楚总。”
楚煜修接过,另外一名保镖小心翼翼道:“楚总,医院那边通知您后天记得去做治疗。”
楚煜修沉默不语,在拿到黑色皮箱后就关上了门,只留下两名保镖面面相觑。
回到客厅,楚煜修打开皮箱,里面是一支装满了淡紫色液体的注射器,利落挽起袖子,这个Alpha拿起注射器,紫色的液体随着快速推入,进入了他的血液之中。
药效起得很快,不过短短几秒,楚煜修就能感受到身后的腺体传来锥心的疼痛,但他依旧面不改色,慢条斯理地把注射器放回皮箱,楚煜修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上,等待着疼痛过去。
这是医院那边和世界最顶尖的科研团队专门为楚煜修量身定制的药剂,这款药剂能对楚煜修脆弱的腺体起到修复的作用,而唯一的副作用,就是会伴随剧烈的疼痛。
当时楚煜修和科研团队会谈的最后,为首的那位女Beta推了推眼镜,犹豫很久才说道:“楚先生,您这种情况说实话我们也是第一次见,我们从来没见过腺体受损的Alpha还能重新恢复易感期。从科学理论的角度,我们还要研究一阵子,才能得出您为什么能恢复易感期这个问题的答案,但是抛开这些,问题的答案,就在”
女Beta指了指楚煜修的胸口,“这里。”
见楚煜修依旧沉默不语,女Beta继续道:“因为爱。虽然这种话从我这个科学家嘴里说出来未免有些荒唐,但事实就是这样的。因为爱,所以激发了你的潜力,唤醒了原本因破损而沉睡的腺体。”
楚煜修有一瞬间的失神。
因为爱……么?
楚煜修向来高位者当习惯了,对别人向来都是索取和蔑视。因为没有得到过纯粹没有杂质的爱,于是他便渴望得到这样的爱。
所以他也因此中了陆恒的圈套。
但说实话,他自己爱陆恒吗?
楚煜修心里的答案很肯定,不爱。
他只是需要陆恒那份看似对他纯粹的爱意罢了。
而对于温以煊,楚煜修原本以为自己会喜欢上他,也是因为和陆恒一样的理由:因为温以煊对他的爱也是纯洁而热烈的。
但当发现温以煊的目的也很陆恒一样不纯后,楚煜修先是生气,随后却是止不住的心痛,而在发现对方要放弃之后,这些所有复杂的情绪都化作了难以言喻的恐惧。
“恐惧”这种情绪,对以前的楚煜修来说,几乎是跟他没有什么关系的,楚煜修从不害怕任何事。
但只要一想到自己会失去温以煊这种可能性,楚煜修就害怕到无法思考。
楚煜修渴望爱,却并不会爱人。
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决定正确与否,但爱情里本来就没有对错。
他现在唯一确定的,就是自己不能再放任温以煊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他要紧紧地,牢牢地看住对方。
疼痛随着思考慢慢散去,楚煜修起身,把皮箱递给门外的保镖后,脚步轻声地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