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灵真的回来了？”
灰色瞳孔的女人立在门前，面若冰霜，周边的强大气场令人不敢轻易举动。
她身后的侍从哆哆嗦嗦地弯下腰，小声回答：“是的。”
“准备唤醒郭清祈。”女人不带任何感情地念出儿子的名字，仿佛那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实验品。
“遵命。”
门缓缓开启，几名身穿灰色长袍的人悄无声息地从里面移了出来，对着女人恭敬地颔首示意：“已经准备就绪。”
女人将锐利的视线投向正前方由冰铸成的圆台，那上面正躺着她的亲生骨肉。她曾失去过对他的控制，如今好不容易将误入歧途的他收回掌中，她绝对不会错过这次的机会。即使代价是她再也无法拥有一个“正常”的、活生生的孩子。
“那就开始吧。”女人收回目光，抬起了手。
说实话，她有过片刻的迟疑，可事已至此，更何况她早就没有退路。
直到门彻底关闭，不留一点空隙，女人才转过身。
结婚前，她一直以为自己所做的都是最好的选择。从小到大，她不曾忤逆过父母的意思，按照成年人的想法，学习正确的知识，接近对家族有利的领域。直到她嫁进郭家，井然有序的生活迎来了巨大的波折。
那个被她家族器重的年轻男人，只是看起来正常罢了，实则是个不入流的异类。婚后不到一年，她无法忍耐一次次失败的劝说，果断离开。
她以性格不合为由，提出了解除婚姻关系的主张，家里人叹着气，到底还是心疼懂事的女儿，没有多加劝阻。
很顺利地告别了失败的婚姻，她打算继续研究强化灰瞳的异能，却在开启异能法阵的一瞬感到头晕目眩，腹痛不止。
父母为她请来了医生，她这才知道自己怀孕。
此后发生的事情，若以旁人的立场来评判，一定会将她形容成离婚后得了失心疯的单亲妈妈，罔顾孩子的意愿，将过分沉重的使命强加在孩子身上。
她或许不反对这样的看法，是她的教育方式出了问题，导致郭清祈叛逆乖张。但如果没有她的监督和照料，郭清祈不可能成长为那么优秀的异能者。
最大的问题，还是季明灵造成的。
如果郭清祈没有错识这个朋友，他早就顺利毕业，进入管理局成为核心人物。每一步都会走成她最期望看到的模样。
十年前的事与愿违，好在今天能如愿以偿。
“这一次绝对不能失败。”
她吩咐好手下务必盯紧，一有事情立刻向她汇报。管理局那边还有紧要的日程等着她安排，这边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什么进展，她决定先回去把手头堆积的任务处理完，好安心坐下来等结果。
没走几步，她听见一阵鸣响，由远及近，似高楼坍塌声又似惊雷，直直撞过来。
她赶紧调动异能抵御，却没起到任何作用，声音反倒愈发震耳。
“主人，您怎么了？”手下察觉到她的异样，赶紧上前来扶。
她捂着耳朵，疑惑地瞪着似乎并未受到影响的手下。
“你们没听到吗？”她吃力地说着话，已经完全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没有啊。”手下茫然地摇头。
一滴冷汗从她额前坠下。
另一边。
储文仁担心地揪着核桃的领口，说：“你赶紧把我变回来吧，我得去救他。”
“先别动，万一那不是真的季明灵，我们就上当了。”对比起来，核桃显得冷静许多。
“我们不是差不多都排查过了，这一整栋楼根本没有别人，偶遇的黑影也没有对我们发起攻击，敌人说不定早就撤退了。”储文仁很担心季明灵情况不佳，怕是无法使用异能来保护自己。万一学弟不小心从天台坠落，后果不堪设想。
核桃伸出一根食指按着他的头顶的绒毛，示意他不用焦急，“放心，我反应能力很快，真要有什么事儿，不管离多远，我都能救下他。”说着他就打算退到隐蔽的地方。
储文仁还是急，可核桃确实是值得信赖的对象，再劝就显得自己不够信任他，说不准这孩子还会乱吃醋。他选择噤声，只用视线紧盯着天台的方向。
季明灵还是跟木偶一样静坐在那里，眼眨都不眨。
核桃隐约猜到了什么，又不敢轻易跟储文仁说出自己的推断。
他向后方看了看，决定先让储文仁离开片刻，“你去门卫室帮我搜一搜，那边我还没去过，我留在这盯着。”核桃抽出一根瞬移丝，以免出现意料之外的情况。
“好！”终于等到上场发挥的机会，储文仁毫不犹豫地钻了出来，十分配合。
核桃小心翼翼地给他的脚上绑好瞬移丝，生怕勒疼了他。
“绑紧点，不然会掉。”
“这样刚好，快去快回。”核桃还很有耐心地给他打了个蝴蝶结。
储文仁无奈地往下瞥了一眼，啄了啄他的手背，说：“别担心我。”
储文仁快速飞向门卫室，这边早就被划出了风险区域的范畴，核桃也是提前确认过这里不存在暗势力波动的现象，所以才放心让他只身一人前来查看。
为了不错过一丝一毫的线索，储文仁找得很仔细，文鸟形态虽然不便于快速获取全屋的视角，但可以方便自如地穿梭在人类无法轻易到达的地方。
他先是飞上天花板往下看了一圈，然后钻进几样家具之间的缝隙，发现一些被撕碎的纸片和细小的宝石，除此之外并没有任何收获。正懊恼的时候，他忽然觉得这间屋子似乎少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
之前过来拜访的时候，他记得墙上好像挂了一件很厚实的冬装，季明灵说过，那是给郭清祈准备的礼物。
郭清祈也不会轻易在外人面前穿这件衣服，因为他只想穿给季明灵一个人看。
可是郭清祈这会儿带着衣服去哪儿了呢？
按理说，他不是那种会抛下季明灵不管的人啊。
储文仁怎么都捉摸不透，只希望上天能给他开启个简单模式。
才默默祈祷过，他就感觉翅膀被一朵软绵绵的云碰了一下。
文鸟的心脏还是挺脆弱的，更何况还是在这种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他吓得差点没叫出海豚音。
碰他的小云朵似乎比他还胆怯，还没等他看清楚，就飞速地藏了起来。
如果抖个不停的兔耳朵没有从衣架旁边露出来，他也没法那么快就找到它。
“原来是定音啊……你怎么过来了？”储文仁定了定神，慢慢地飞过去叫出小云朵的名字。
季明灵的传声兔探出脑袋，小步伐挪到他身边，伸出兔爪。
储文仁明白这是异能兽特有的交流方式，赶忙也抬起自己的翅膀，覆上白净的兔爪，接受对方传来的讯息。
定音给他重现了前几日发生过的事情。
“云端发通知来了，居然说我的任教时间还要延长半年，可是这都是最后一届了，还让我留在学校看门是什么意思？”季明灵叉着腰，有些无语。
郭清祈正弯着腰在床边叠衣服，闻言也奇怪地皱眉：“真的？是不是搞错了。”
“不信你看。”季明灵走上前，用额头抵着他的。
看完消息之后，郭清祈撇了撇嘴：“还真是，管理局的人忙糊涂了吧。”
“不管了，先把毕业典礼忙完，再跟他们确认一下。”反正都有工资拿，季明灵一时半会儿也不打算去其他地方。
“嗯。”郭清祈摸了摸他的脸，“最近辛苦你啦。”
“你才是，帮我做了这么多准备工作，过几天一定好好补偿你。”
“那你要记得换上战斗服跟我……”郭清祈挑了挑眉，很不客气地提出要求。
“当心被孩子们听见。”季明灵赶紧捂住他的嘴。
“孩子们这个点还在睡午觉呢，怕什么。”郭清祈一把揽住他的腰，在他脸上亲了一大口。
怕什么来什么，郭清祈刚把季明灵抱起来往床上倒，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季哥，赏月说他似乎可以调动异能了！”是严飓满含欢喜的声音。
“我马上来。”季明灵呼吸不稳，还是压抑不住激动的心情，大喊着回应。
郭清祈也没急于这一时，替他整理好有些乱的头发，笑着说：“去吧，我把衣服收进衣柜里就来。”
季明灵勾住他的脖子，有些不舍地吻吻他的唇角，就像是要离开很久似的，黏糊得不愿意分开。
“再这样就不让你走了。”郭清祈低笑着拍拍他的后背，嘴上这么说，还是很豁然地让他快去见证学生的重要时刻。
“那我先去，你等会儿也过来，我做下午茶给你吃。”
“好。”
季明灵走后，郭清祈并没有继续叠衣服，而是瞬间收回了带着笑意的表情，变成淡漠的样子。
他不笑的时候，就像个陌生的人。
郭清祈觉得室内很闷，起身推开窗，顺便掐住了一只趴在窗口的机械蝴蝶。
他没忙着毁掉它，而是托起这枚冷冰冰的监视器，用冰冷的语气同另一端的人对话：“就不能放过我一次吗”
“……妈，算我求你。”
听到这一句，储文仁感觉心里一酸，就像是感同身受了郭清祈的心境。
那么骄傲无畏的一个人，也会有软肋，也会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可是他的态度看起来又很坚决，不像是会轻易屈服的样子。
场景一下跳转到了毕业典礼的前一晚。
季明灵被学生们起哄请到了临时搭建的小舞台上，接过话筒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点不自在。以往上课他基本都随意坐在讲台下空着的位置上，尽可能跟学生平视，很少站这么高的位置，他还挺不习惯。
“季哥随便说几句吧！就当给明天彩排了。”
“对对对，说完咱们就开饭。”
“你就净想着吃。季哥不用怕耽误时间，你说多少我们都愿意听！”
看着这些他一路见证成长的孩子们，从最开始的抵触到如今的密不可分，他早就把这些学生当成了自己的家人。天下无不散之筵席，终究还是到了各奔东西的时刻，季明灵感叹过好几次时间飞逝，无论劝自己多少回，都避免不了浓烈的不舍之情。
“我有某些不方便说的理由，所以就不祝大家前程似锦了。”季明灵还是很介意自己的乌鸦嘴，所以尽量不去说那些陈旧且无效的祝福。
“希望你们继续保持勇敢善良的品质，过想要的生活，看想看的风景。我相信一中的孩子不论遇到多大的困难，都能顺利度过，再创辉煌。”
他从舞台上走了下来，对着众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孩子们也都弯下腰，齐声道：“谢谢季老师一直以来的付出与陪伴！我们永远感谢您！”
作为在场唯一没红眼眶的高泪点“旁观者”，郭清祈举着录影机记录全程，手很稳，也只对焦季明灵。
画面到了这里，储文仁忽然觉得不对劲。
“等一下。”他收回翅膀，谨慎地盯着定音。
“我记得典礼前一晚，陪在学生们身边的是回声才对啊。”
定音一脸茫然，拿过纸笔写道：“回声在返程的路上有事耽搁了，还没到学校。”
“怎么可能……”他还没得及问过多，就感觉脚上传来一股强大的力量。
转瞬就回到了核桃身边，刚降落就听到核桃告诉他：“季明灵又不见了。”
储文仁抬头，天台果真是空空如也。
“没有任何征兆地突然消失了？”
核桃点头：“我一直在观察上面情况，在消失前，他一直没动过。”
“就这么凭空消失了？唉……对了，我刚在门卫室遇到他的传声兽了，你跟我去看看吧。”
“嗯，走吧。”核桃带着他刚转身，就愣住了。
储文仁刚钻进口袋没看到外面的情况，只觉得核桃浑身都僵住了。
“怎么了怎么了？”他叽叽喳喳地钻出来，猝不及防地看到了面前的人。
“小、小季？你什么时候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