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养药剂终究无法带来充足的能量，灵魂焰火只救下了一个人。
储文仁拍拍他的肩，安慰道：“学弟，你已经做得够好了。”
“还没结束。”
不想就此放弃，他将白馨的灵魂收好，摧毁上空的限制，从天台上一跃而下。
他要去找那帮人算账。
储文仁赶紧跟上，现在的季明灵处于暴走状态，很有可能一看到门口的暗势力就私自处置了它们。没得到管理局的明确指示，擅自动手可是很麻烦的，他必须看紧季明灵。
情况初步控制住，保卫处的人都在房间里休息，暗势力困在一个巨型镇邪钟里，灯光摇摇晃晃，季明灵望见外面还有一个没被关进去的身影，像是他们的同谋。刚要动手，突然视线清晰，看到那个人的侧脸，季明灵顿住了脚步。
“回声？”
年轻女人本来散漫站着在训话，闻言猛地转身，难以置信地瞪着季明灵。
还真是她。
回声又烫了发，大波浪卷得很夸张，季明灵一时没认出来，刚要打招呼，对方就踩着高跟鞋，大步流星地冲他走来，每一步都重重敲击着地面。
“季明灵！你胆子肥了啊，说都不说一声就跑了！还敢到七中来！怎么，你要跳槽吗？！”一开口，就是熟悉的暴躁问候。
“我来帮张校长调查事情的啊，走之前不是给你留字条了吗？”他往后躲着，回声太可怕了，围巾都不敢替他回击。
“根本就没看到！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负责！”
这场景简直太让人误会了，刚才被回声骂得大气不敢出的几个手下都窃窃私语起来，打量着他。季明灵感觉自己俨然成了一个渣男，不断狡辩着：“小纸片可能被诡隼不小心吃掉了？我真没想不告而别，本来没什么大事，顶多半天就能解决，我也想早点回去来着！”
回声拿手包砸够了，才停止物理攻击，从包里拿出一把大梳子整理发型。
“管理局的人都死光了？他们不派专员下来，就知道麻烦其他学校的门卫！”
“有的，就在我后面——哎？人呢。”季明灵四处张望着，刚才还紧跟着他的储文仁又不见了踪影。
回声愈发不信：“这么危险的任务你也敢接，你缺钱吗？怎么不找我借！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季明灵太委屈了，储文仁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没人能替他证明。
不过转念一想，换做自己，要是关心的朋友突然走了，都没留个信，肯定会急疯了。
那帮学生不知道该多紧张，只可惜他没法用静默空间和大家及时联系。要是叫传声兽去，路程又太远太危险，怕兔子飞不动，就一直拖延到了现在。
他用糊弄爷爷的方法，给她捏了捏肩，举着镜子，终于哄得回声不生气了，他赶紧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清楚。
“孩子们还好吗？你帮我给他们发个消息。”
“算你还有良心，他们一直不肯老实歇着，就怕你出事了。”回声从手包里找出精心保存的蛛丝，“跟严飓借的，我就想着出来晃一圈可能会找到你，自己说吧。”
捕梦网的蛛丝可以帮人互通心意，也可以当做传话筒来用。季明灵轻轻捏着晶莹剔透的细，咬着干燥的下唇，想不出话。
说什么好呢。孩子们，我很快回家？跟老父亲似的。
不管怎么措辞，都显得太郑重了吧。好像他很惦记他们一样。
回声知道他皮薄，故意绕远了给他留出空间。
季明灵清了清嗓子还没开口，另一端就颤动起来。
邓赏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是季哥吗？”
“啊，是我。”他下意识往身体两侧看了看，并没有人。
“严飓，刺猬，白粥……”他喊了一堆人的名字，“你们快来快来！我蹲到啦！”
小家伙不会一直在学校举着蛛丝等消息吧……
“哥你没事吧！”
的确是很怀念学生们叽叽喳喳的声音，哪怕只分开了一天。
季明灵嘴硬道：“我能有什么事，这次是为了锻炼你们的心态知道吗。”
“呜呜呜季哥我不能没有你啊。”
“你不在食堂的菜都不香了！”
“诡隼也是，在门卫室里都急疯了，天天撞桌子腿快成啄木鸟了……”
相隔两地，不需要静默空间就可以毫无阻碍地说上话，季明灵觉得很幸运。只是听着声，就仿佛看到了小家伙们活蹦乱跳的模样。
看时间差不多，他便搬出那一套说烂了的说辞：“听话，安心上晚自习，按时休息别乱跑，我争取明早回来。”
季明灵把蛛丝递回去，回声摆摆手：“你留着吧，早就该给你准备好的，别以后又联系不上。”
“姐，你真是来找我的？”
“废话。”回声拿眼睛斜他。
“那怎么还有空组织势力来七中？”
“我夜观天象查到你在这个方位，猜测你可能被绑架了，所以特地……”对着认真倾听的季明灵，回声实在编不下去了，正儿八经地说道，“其实我根本不认识这几个傻子！平时我不闲着没事就放点贷款嘛，他们老大之前老跟我签合同，还挺融洽的。那家伙最近不知道惹了什么事，手头紧，又不好意思跟我说，动了歪心思去赌场想捞回本，结果输了一大笔钱，只好将错就错去跟社会上不好意思公开支持暗势力的人合作，结果傻不愣登替人家办了事却没拿到报酬。借酒消愁脑子抽了，居然派这帮杂鱼来报复，还对未成年下了手，真是该死。”
“所以现在有办法救这俩孩子吗？”
季明灵捧着手心里一白一灰两团灵魂，焰火虽然没能完全保住辛百，但还是触碰到了边缘，男孩没有魂飞魄散，白馨和他挨着，提供着残存的热度。
回声端详着镇邪钟上面镌刻的铭文，轻飘飘地说：“灵魂互换是不可逆的，虽然这些三脚猫没把咒语完全施放正确，但还是没法让他们恢复成原样了。”
“如果用时空跳转……”
“季明灵，你想清楚，你只是过来帮忙的，没必要管太多。”回声看着他，语气中明显带上了警告的意味。
“回声，我做不到看着别人死在我眼前，更何况现在还有办法可以试一试。”
女人背过身，握紧了拳，又生起了闷气。
季明灵把围巾摘下来，送到她手里。
“最后一次，以后我肯定听你的。”
“你们男人的话有半个字可信吗。”回声瞪了他一眼，拽着不敢动弹的围巾，狠狠踩了季明灵一脚，“快滚去救人，我只给你五分钟。要是不按时回来我就杀了你。”
“谢了。”
高跟鞋杀伤力太强，季明灵咬着牙单腿跳进她帮自己画好的传送阵，转身自信地冲她傻笑着，虽然心里很害怕。
回声把围巾系到袖子上，狠狠地打了个结，像是在撒气，故意没看他。
异能界最忌讳的除了残缺，就是妄图改变未来走向的行为。白馨和辛百遭到诅咒的那天属于关键时间点，他所能到达的范围只能是比较接近现在的，能做的也仅仅是通过一些暗示，影响人的心理活动，从而让他们主动去改变行为，这样时空跳跃的惩罚会轻很多。
季明灵回到暗房的地底，看到那两个孩子肩并肩，依偎在彼此静默空间的接壤处，正小声交谈着。
只有心意完全互通的爱人才可以分享同一处静默空间，不分你我，完全公开自己的真实想法。
“你还不回镜像里去吗？这样下去你会因为能力耗竭而死的。”
“我只想陪着你。”辛百紧紧拉着她的手。
他默默隐身在黑暗中，像是在看一场电影。
暗淡的灰色融进了光的色彩，辛百的眼里是从未出现过的明亮，白馨劝他走，自己的手却也是一样，无法松开一点。
他们一起走过绝望的冬季，再寒冷的地方都能变成彩虹的栖息地。
“如果还有机会，我们一起回家好吗？”
“好。”
他一次次尝试自杀，想以自己生命的终结保全白馨未来的光明。因为在灵魂互换后，相互牵制的双方，只要献祭其中一个，另一个就可以安然无恙地度过余生。
她则在脑海中设下一扇门，封存过往的回忆，伪装成他的模样，不想辜负辛百为她付出的一切努力，更不想让辛百再为自己付出死亡的代价。
每次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想念的却是对方。
季明灵伸手，召出那只尾羽纤长、生于烈火之中的小凤凰，降落到彩虹最上面一层。
法阵在身后逐渐显现，这是回声在提醒他。季明灵卷起袖子，看见那一圈深红色的血痕，赶紧走了。
返回的过程很痛苦，几乎可以同等于在地牢受过的所有罪。违反时空秩序而带来的惩罚多种多样，雷霆在上方嘶吼着，差点击中他，突然临空飞来一阵并不刺骨的冰雪，轻轻柔柔像是一件外袍，为他挡住了伤害。
来不及去寻找它的来源，失重的眩晕感愈发强烈，头疼欲裂，他在吊床上醒来，对着守在一旁满脸担心的回声，虚弱地笑了笑。
“还好意思跟我笑，你差点就晕过去了，逞什么能。”回声红着眼，扔给他一大包食品补给。
小猎犬也跟它的主人一样，冲他嚷嚷了好几声。
季明灵揉了揉头发，手中空无一物，应该是成功了吧。
“我的围巾呢？”他补充过能量，看回声袖子上没有浅灰，忙问。
“在你下面垫着呢。”
他低头一看，原来吊床也是围巾变的，也太万能了。
回声拿出小本本唰唰记了起来，飞快算着账：“狗粮衣服玩具杂七杂八加起来一个月767凑个整770，两只小型犬，那么季明灵欠我1540……这个数字不太好，再四舍五入一下就是1600。”
季明灵听得一头雾水。
“记得月底把钱交上来，”回声合上手包，撩了一下头发，“老娘回去睡美容觉了，你收拾完了就早点滚回来。”
季明灵懵懵地目送她离开，吊床摇了摇，他扭头，看向坐到身边的两个小朋友。
是白馨和辛百，他们齐声说：“季先生，真的非常感谢您。”
“不客气，以后要是不介意就到我们一中来上学。”
“可我已经不能算合格的异能者了。”男孩怯懦地说，不知道自己以后该何去何从。
命保住了，但还是残缺状态，少年无法再维持正常体型，之前还偷偷学习了【超重】这样反噬极强的异能，情况要更棘手。
怪不得回声跟他说狗粮的事。
季明灵悟了，拍拍他们的脑袋，说：“放心，我有个朋友很喜欢养小动物，打过招呼了，她非常乐意收留你们。”
灵魂受损后想要修复很难，历史上很多异能者为了避免追捕，会选择退化成无生命体征的形态，蛰伏在安全的地方，等修养好了再尝试着一点点变回原状，但大部分都以失败告终。季明灵以自己生命为代价，确保他们能存活。回声估计也听到了他们的心声，所以替他做了决定，让孩子们暂时停止使用异能，变为普通小动物的模样，到他们一中去，这样可以避免被人再伤害。
阴差阳错，辛百的漫画成了预言，俩人以后真成小狗了。
他们看起来一点都不难过的样子，毕竟没有失去最重要的人，还能和对方相互守护着，这已经是最大的幸福了。
季明灵的眼神里是藏不住的羡慕。
“季先生，我们在地底下的时候，居然看到了凤凰哎。”
他看着日出的景象，笑着说：“是吗？”
“嗯，我想那是神在告诉我们不要放弃。”
“一定是因为你们非常善良，所以老天爷都舍不得。”
暗夜暂时离开，罪恶依然存在。但此刻在眼前的黎明曙光，寄托着无限希望，一定会慢慢好起来的。
骆驼穿过针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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