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灵在操场上跑了足足十圈才停下来。
郭清祈全程坐看台上喝冰汽水，等他不折腾了，才举起个大喇叭问话：“累了没？”
季明灵在心里止不住哀嚎，为什么这个梦还不结束啊！
尝试过跳楼、撞墙、炸学校等各种刺激项目，可他就是无法脱离这个空间。年轻时候的体能远不如现在，他累得气喘吁吁，叉着腰慢走了几步，感觉快要摔了。郭清祈一个瞬移过来，拽住季明灵的手绕到自己颈后，手臂上勾抄起他的腿弯，轻松把他横抱起来。
“刚跑完步怎么能往地上躺呢？”
很不习惯被人公主抱，季明灵推推他的肩，小声说：“我只是没站稳而已，放我下来。”
晚自习的下课铃响了，郭清祈稳稳地向前走着，哼起了歌。
“回家喽。”
这个幻境很逼真，一切都和十年前一模一样，校门口面色铁青的教导主任，一旁眼珠都快瞪出来的同学，无一不在盯着他和郭清祈。
“老师再见。”郭清祈这时候还不忘礼貌地打招呼。
主任在此蹲守已久，见了他俩第一反应不是怒骂这样成何体统，而是冲着季明灵大步走来：“季明灵！五号教学楼是不是你给弄塌的！谁允许你在学校使用爆炸异能的？！”
“老师，你不要这么凶啊，都吓到他了。”郭清祈灵活地走位挪开。
完全没有被吓到的季明灵尴尬地擦着汗。
“把你家长给我叫过来！立刻！马上！”主任伸手指着他。
季明灵下意识去摸口袋里的老人机，可那里空空如也，十年前他还没买通讯设备。
郭清祈插话：“老师，这事儿真不怪季同学，是我让他炸的，你看那栋楼都多旧了，校长也说过马上要翻新的，这不季同学及时出手，都省你们一笔请拆迁队的费用了。”
“拆是拆了，那修呢？谁来想办法？”
“马上我参加完竞赛拿了奖金就捐给咱们伟大的学校。”
经过郭清祈的不懈努力，主任的怒火迁移到了他身上。
“一天天的，就知道瞎胡闹！不好好参加高三年级的紧急培训，成天翘课还想拿奖金！不学好的学坏的，储文仁今早才念过检讨，你也学他早恋！！”
郭清祈一脸害羞：“啊，本来还想低调一点，没想到您都发现了，不过我和那种轻浮的人不一样，我对季明灵是真心的，希望您能认可。”
“……”季明灵从他怀里跳了下去，撒腿狂奔。
主任气若游丝地吐出一句话：“给我滚……”
“好的！”郭清祈麻溜地滚去追季明灵了。
无异能者居住的区域是不允许任何异能波动的，路途遥远，季明灵只能骑电动车，郭清祈坐在后面十分自然地搂着他的腰。
“哇，要见家长了，好紧张。”
季明灵沉默地看着前方的路，家的距离像是被轻柔的晚风给延长了，不知道爷爷现在睡了没有。
曾经在学校住宿，和爷爷关系很差，一年见不了几次面，老人去世后，他才追悔莫及。
郭清祈在后面一个人也玩得很开心，说着傻乎乎的话，倒不算烦人，反而让他忐忑的心情舒缓不少。
到家都快九点了，季明灵小心翼翼地停了车上好锁，扭头看眼郭清祈。
“你爷爷是不是在等你呢。”窗户还亮着，郭清祈像是不靠异能也可以听懂季明灵的心声，走到他身边，握住了他的手。
门居然都没关，季明灵轻轻一推，进去一看，爷爷窝在沙发上正在打盹，怀里揣着一只荷兰兔，电视还开着，音量不小。
季明灵拿起遥控器关了电视，找了个毯子给爷爷披上，郭清祈关了门，站在门口静静看着他们。
“不用换鞋，进来吧。”季明灵招招手。
才说完，爷爷就打了个喷嚏，揉着鼻子睁开眼，皱着眉看他们。
“爷爷好。”和刚才同教导主任对线时的嚣张完全不同，郭清祈换了个人似的，乖巧得让季明灵都快不认识。
“你谁啊？”
“我是季明灵的……好朋友。”对上季明灵警告的视线，郭清祈笑了笑，听话地改口。
爷爷狐疑地瞅了瞅他，又看了看自家倒霉孙子。
“哼，他还能交到朋友，真是见鬼。”
“……”实不相瞒，他可能真的是在和两个死鬼讲话。
季明灵走到餐桌前，发现桌上的保温罩里居然有一碗热腾腾的面。
“爷爷，这是？”
爷爷不自在地咳了两声，冷着脸说：“今天不是你生日吗！臭小子，回来住也不提前说一声，还是你们老师给我打电话我才晓得！”
“谢谢爷爷。”眼眶一热，季明灵握着手，坐到沙发上，抱住了他。
“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咱家是多有钱啊经得起你这么作！谁让你不好好上课炸学校去的，啊？”爷爷弹了一下他的脑门，没舍得用劲。
郭清祈赶紧帮他说话：“不是的，爷爷，都是我支使的和季明灵没关系！”
爷爷打量了他一番，站了起来。
“拉倒吧，他什么德行我还不清楚，你也别替他求情了，饿不饿，我给你们再做几个菜。”
“不用啦，爷爷，我吃过了，让季明灵吃面去吧。”
爷爷还是执意又下了一碗长寿面，让同学也沾沾光。
季明灵快速吃完面，很想和爷爷亲近亲近，又不太好意思，就挨着爷爷，给他暖手。郭清祈慢条斯理地吃着夜宵，一边花式夸赞季明灵。
“你又不和他一个年级，怎么知道。”
“我们平时公用一个自习室，比同年级的关系还要好呢。这个溏心蛋真好吃，我从来没吃过这么香的面，以后能天天过来吃吗。”
爷爷很受用地抿抿嘴。
“想来就来玩，正好多帮帮我家这倒霉孩子，你不是成绩特别好么。”
“一般，其实季明灵比我聪明多了，只是他喜欢隐藏实力而已。”
“我看你像是被他收买了，季明灵从小就不怎么优秀，能考进一中真是活见鬼。”
季明灵心无旁骛地给爷爷捶背捏肩，也不反驳。
“真难得，平时不都跟我顶嘴的吗，怎么今天跟个兔子一样这么乖，”爷爷拍拍他的手，“行了，你们吃完就自己玩吧，我要休息了。”
他扶着爷爷回了房间，带上门，荷兰兔守在边上看着他。
“爷爷打呼噜很响的，你还是别进去了。”季明灵托着兔兔的屁股，转了转，咦了一声。
“怎么了？”郭清祈把碗拿到水池上，听到声音又特意折回去问。
“没什么，你放那儿，我来洗。”
“我来，这水这么冰，你受得了吗。”郭清祈很熟练地摘下一边挂着的围裙，开始洗碗。
季明灵也不跟他争，继续低头观察这只兔子。
当年没怎么留意过，现在这么一看，它长得好像他的传声兽啊……
郭清祈洗好碗，伸了个懒腰。
“我们家就两个卧室，我睡地板，你睡床。”季明灵找了一身干净睡衣出来。
“这么见外，一起嘛。”郭清祈晃晃他的手。
“不要，我睡很晚的。”
“那我陪你熬着。”
季明灵无奈地摇摇头，坐到窗边看着星空。
“你之前不是说生日早就过掉了吗，骗我的？”郭清祈突然想起来，问道。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出生的，爷爷老糊涂了，其实今天是我爸的生日。”
“噢，原来如此，不难过啊，以后每天都是你的生日，我来帮你庆祝。”郭清祈摸了摸他的头。
“不用，我没伤心。”
季明灵托着腮，感觉自己已经开始舍不得离开这片净土。
“又在想什么呢？我发现你最近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啊。”郭清祈一刻不停地盯着他，任何细微的面部表情都不会放过。
“如果我说，我是从十年后穿越过来的你会信吗？”
郭清祈居然没有任何质疑，反而顺着他的话展开脑洞：“这么厉害，十年后？那时候我们结婚了吗？”
“……没。”
“时空跳跃可是很耗费异能的啊，你怎么做到的？危险吗？”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也可能……这只是一场梦。”
“可是我不是假的呀。”郭清祈歪头。
“我也希望不是。”
季明灵看着他头顶的发旋，忍不住摸了摸那抹柔软的蓝。
郭清祈很敏锐，发现他的眼神不对劲，问：“难道未来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季明灵怎么忍心告诉他，只能垂下眼，扯了个谎。
“你过得很好，但是我失去了记忆，很多事情都忘了，最近总会不断梦到以前的场景，我也不知道到底是真的，还是我自己幻想出来的。”
“没关系，一定都会想起来的，而且这些记忆我会替你保存好，不要担心。”郭清祈拉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脸颊上。
“嗯。”
是真是假，在此刻都不再重要，面前的郭清祈就是他最想见的人，虽然性格有些差异，但相处起来还是熟悉的感觉。
不想再纠结了，季明灵如释重负，微笑着，想珍惜短暂的快乐。
可惜他刚想开，幸福就稍纵即逝，脚底的大地猛烈震动起来，头顶的吊灯摇摇晃晃，季明灵下意识去护郭清祈，对方就抢先一步拥他入怀，喊爷爷快跑。
季明灵躲在他的大衣里，看到窗外屋檐突然落下一个身影。
是坠楼的白馨！
幻境支离破碎，黑暗如潮水袭来，命运对他的审判如期而至。
爷爷睡觉的房间不见了，兔子仓皇逃窜，他的手里只剩下一件深灰色的大衣。
“郭清祈！”他绝望地喊着，失去了所有力气，眼前被系上一条丝带。
“你该走了。”冷酷的声音响起。
“我还不想……”
他要见郭清祈。
被押送着往极冷的地方走着，耳边是混乱的人声，前所未有的孤独像是一把尖锐的刀，刺破了他的胸膛。
季明灵默念着郭清祈的名字，终于，有人推开沉重的墙壁，赶跑了那些欺负他的人，奋力来到他身边，牵起他的手，用力地划下几个数字。
“现在是十点整，注意安全，不要受伤。”
“郭清祈！你还会来找我吗？”
什么都看不见，季明灵焦急地问。
在苍凉月光下，他送他离开。
不能同行，却依旧执着地抓住彼此的手不放，像是约定一场注定无法完成的私奔。
“会的，只要你注意安全不要受伤。”郭清祈给他系好围巾，柔声说道。
“你也要好好的，等我。”
“嗯，记得想我，走吧。”
羽毛般轻盈的吻落在额头，季明灵扯下丝带，回到了七中的休息室。
储文仁正在外面砰砰敲门：“学弟，快出来，大事不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