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湛蓝, 白云飘得很慢。
陆盛把人搂在怀里不舍得再欺负,二人都吃饱了并排躺在草地上休息。
温昀张开手通过指缝看天。他想起来了,小时候他们一群人过来玩,玩到尽兴时最喜欢在草地里打滚。
陆盛回忆道:“你以前什么都要争第一。打个滚都要当冠军, 非要和吴畏比出个胜负, 还指定让我当裁判。”
温昀窘迫地不敢接话, 歪头往他怀里躲了躲。小时候他和陆盛关系第一好, 和吴畏算第二好,虽然这个第二和第一之间有很大很大的差距。
陆盛继续回忆:“说来奇怪。你和其他人都能好好相处,但是遇上吴畏什么都要比。虽然你们总是会吵,但你又对他很好, 礼物总想着带一份给他。有时候我都忍不住吃醋,觉得你对他和别人不一样。”
温昀听到前面还觉得窘迫, 听到最后满脸不可置信, 嘴快道:“因为他比我先认识你!”
陆盛诧异地看他。
温昀羞恼地往他怀里钻:“就是他总和我炫耀你送过什么礼物给他, 还说认识我之前他是你亲弟弟。”
想和我抢“哥哥”,能不恨吗?!
陆盛一直觉得二人是气场不和,没想到这么多年的矛盾“另有隐情”,至于炫耀应该打引号。吴畏那时候大概只是想亲近温昀, 没想到适得其反。
长大后还是会被那时的温昀可爱到。
怎么会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脑回路?
陆盛温柔地用手指梳理他额前的碎发:“从小就是这么可爱的性格。没想到, 我的宝宝长大后性格更可爱了。”
温昀心头微动:盛哥觉得我现在这种不讨喜的性格可爱?没觉得我不讲理?
陆盛低声在他耳边用最真诚的语气表白:“温昀,我真的很喜欢你。”
在确定心上人的心意后,他便不再吝啬表达自己的感情。一遍遍的表白,不厌其烦, 给足对方安全感。
温昀立刻抛开了童年的尴尬, 主动伸手抱住男生的腰,小声说:“我也是。”
两个人静静抱着便觉得满足。
这种满足填补了思念的空虚。
吃饱喝足, 精神放松最容易犯困。
温昀只觉眼皮开始变重,旁边人说了什么自己含糊地回了句什么都不记得了,而后闭上眼睛睡着了。
陆盛抬手轻轻描绘怀里人精致的眉眼。长得好看的人身边总有各种诱惑,但温昀却仿佛从不受世俗的干扰,虽然表面的性格变了,但内里还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孩童,不管是对人还是感情依旧是稚嫩又天真。
想到这里,他不由收紧手臂:温昀,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了。就算以后你不喜欢我了,我也不会放手。
-
毕竟已是夏末,下午的阳光减弱,四面袭来的风有了凉意。
温昀打了个哆嗦睁开眼睛。
身体被搂紧,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冷吗?”
温昀看着熟悉又陌生的环境,眨了眨眼睛彻底清醒过来:“我睡着了?”
陆盛应声,拉着他坐起身:“睡得还挺沉,叫都叫不醒。”
温昀微窘:“几点了?”
陆盛抬手掸了掸他身上的草叶:“一会儿该吃晚饭了。”
温昀看着被树木挡住大半边的太阳,懊恼道:“我怎么就睡着了。”
第一次约会睡了一下午,太浪费了!
陆盛却很高兴,坦言道:“昀昀,我是第一次约会,怕安排得不够好让你失望。看到你在我怀里睡着的时候,我真的很高兴。谢谢你,这么包容我,这么信任我。”
陆盛知道现在的温昀戒备心很重。成长环境会影响人的性格和心态。小时候的温昀总是对人无条件信任,他的世界非黑即白。他认为好的就全盘接受,不好的便全部拒绝。所以没有猜疑和不安。但长大后的温昀却是敏感脆弱,他不再相信非黑即白的世界,也很难无条件信任一个人。哪怕很喜欢,也做不到,这是他刻进骨头里的自保本能。
陆盛对此只有心疼。他自然渴望心上人无条件的信任与全身心的依赖,但他更明白温昀对自己付出的已是极限。所以他很容易满足,也有用不完的包容和耐心。他很庆幸自己占据了温昀童年的美好记忆,否则,温昀不会对他格外宽容,更不会给他机会让自己走进他的心。
温昀从小就觉得陆盛这个人完美得毫无瑕疵,也许是因为喜欢所以自带滤镜,在他眼里陆盛是没有缺点的,也从来没有做不成的事。而陆盛在他面前也总是游刃有余,原来看似强大得无所不能的盛哥也会有害怕做不好的时候吗?
温昀摇摇头:“才不会失望。”
陆盛:“这么相信我?”
温昀摇头又点头,脸虽红语气却坚定:“和你在一起,做什么我都开心。”
陆盛忍不住低头亲他:“我也是。”
温昀眨眨眼睛,脸上露出浅浅笑意。
陆盛抵着他的额头微微用力顶了一下:“乖宝宝。”
温昀本能地顶了回去,不服输道:“坏哥哥。”
陆盛没绷住,趴在他的肩头笑到颤抖。
温昀立刻脸红成了猪肝色,羞恼地把人推开后飞快地站起身就要跑。
陆盛连忙起身追上,抓住他的手连连认错:“我错了,不是故意的。”
温昀气恼地甩他的手:还笑!
陆盛实在忍不住笑意,显得道歉很没有诚意,边哄边解释:“昀昀,宝宝,宝贝。我就是觉得你太可爱了。”
温昀还是不理,满脸写着:我不好哄。
陆盛早就摸清了他的脾气,为了面子哪怕不生气也要假装生气,所以丝毫不紧张,好脾气地继续哄:“宝宝,昀宝。别不理我了。虽然你不理我的样子也特别可爱。”
温昀闻言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然后没忍住唇角的上扬,赶紧别开脸,却再也假装不了高冷。
陆盛直接把人打横抱起,笑得爽朗。
温昀下意识搂紧他的脖子,觉得自己又丢人了。但在男友怀里,似乎所有窘迫和尴尬都变得淡了。
和这个人在一起,是不需要怕丢人的。
温昀想到这儿,放松了身体。
陆盛察觉到了怀里人的温顺面色更加温柔,抱着他往木屋走去。
木屋二楼是卧室。
二人身上都染了淡淡的草绿。
温昀拿起袋子里叠整齐的衣服抖落开,是之前假装被催眠陆盛给他买的衣服,还没来得及穿,两个人就分居了。
衣服已经洗过了,有淡淡的皂粉味。
盛哥同款。
温昀偷偷闻了一下,抿唇压下笑意,抬手利落地脱掉身上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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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偏到最西,太阳花慢慢萎靡,月见草开始舒展身躯。
两个人换好衣服准备离开。
毕竟是景区,晚上不开放,工作人员基本也都下班了,为了保护生态岛上只有一个小木屋,所以不适合过夜。
回去时路灯都亮了。
温昀这次涨了记性,上车第一件事就是给亲妈打电话报备:“吃完晚饭回去。不会太晚的。我给你带蛋糕。”
柳瑶不被敷衍的时候还是很通情达理的,说:“蛋糕不用带了,我白天吃了一块。江景很漂亮,你和陆盛玩尽兴,别再外面过夜就行。”
温昀:“知道了。”
温昀挂了电话。
陆盛看他眉眼舒展,好奇地问:“你怎么说服阿姨同意我们的?”
他不觉得柳瑶会真的棒打鸳鸯,但也是真的好奇温昀具体是怎么处理自己和他父母的关系。
温昀得意地挑眉:“小意思。”
陆盛放软语气:“告诉我吧。”
温昀遭不住男友的低姿态,立刻投降地全盘托出,说到兴头处也忘了含蓄:“……我爸现在自身难保,不会掺和我们的事。我妈就是一时被冷落了不高兴,她很欣赏你,也很看好我们。”
陆盛听明白了来龙去脉,微微蹙眉,问:“你还在那个群里?”
温昀一愣,心虚地挠了挠头,解释:“我把群屏蔽了。没退是怕我爸会突然反悔,我平时完全不看。”
陆盛:“退了吧。”
温昀听他语气严肃,心虚又有点委屈,自己又没有真的和那群烂人打交道,都是做做样子的计策而已。于是低低应了声,打开手机利落地退群。
陆盛见他垂着眸,完全没了刚刚和自己分享的意气风发,温声开口解释:“昀昀,我不是怪你。那些人的阈值太高,早晚要出事。虽然事出有因,但我不想你去冒险和他们接触。以后有任何困难,我们一起面对好吗?”
陆盛起初不插手温昀和他父母的关系就是因为他了解温西书和柳瑶,两个人都不是固执势力的人,所以矛盾是可调和的,他插手反而会让事情变得麻烦。但他却没想到温昀竟然会采用这种方式刺激柳瑶。
虽然结果是好的,但他还是后怕:温昀单纯,万一被骗怎么办?
温昀听完他的解释心里舒服了很多,嘴硬:“我又不傻,”
陆盛及时顺毛:“当然。昀昀从小就是全幼稚园最聪明的小朋友。”
语气正经。
温昀却莫名听出了调侃的意味,想反驳又觉得小题大做,于是不说话了。
陆盛将他的小表情尽收眼底,心里只觉可爱。原来一个人的底色不变,性格变得再怎么“奇怪”在真正爱他的人眼里都只会觉得更可爱。
他们很快到达晚餐地点。
温昀看着一直往上升的电梯,脑海中闪过什么。出了电梯是家装修很有情调的餐厅,陆盛预定了靠窗的位置。
温昀入座后才反应过来柳瑶电话里说的“江景很漂亮”是什么意思。
陆盛见他表情莫名,问:“怎么了?”
温昀老实交代。
陆盛倒不意外:“这家餐厅有你母亲的股份,你不知道?”
温昀还真不知道。柳瑶在他面前总是一副“遗产花不完工作去他妈”及时享乐的闲散做派,所以也就养成了他没什么事业心的性子。
陆盛安慰:“不知道也正常。对阿姨来说只是一点投资。”
温昀疑惑:“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陆盛解释:“孟侯也投了。有个朋友缺钱把股权转给了他,他告诉我的。”
温昀忍不住感叹:“他好爱餐厅。”
陆盛赞同地点头:“是啊。他的目标是开一家全世界连锁的餐厅。”
温昀有些羡慕:“真好。”
年纪轻轻就找到人生目标并为之努力。
陆盛看他脸上闪过迷茫,开导道:“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的东西。有的人喜欢开餐厅,有的人就是喜欢扫大街。只要自己觉得快乐,并不是一定要取得世俗意义上的成功,人生也会很美满。”
温昀赞同地点头。他向来随心,从小自由惯了,长大后虽然接触到了世界现实的一面,但仍然不会强迫自己做不喜欢的事情,更不喜欢被人推着走。
因为他有得选。
很多人却没得选。
温昀这些年见过了普通人甚至底层人的挣扎和不幸,也就愈发明白自己的幸运。出身就像抽奖,谁也无法自控。
柳瑶给了他美好的皮囊,一生无忧的物质,还有无尽的母爱。虽然父亲人品差一点,但至少长相上没拖后腿。
温昀的思维向来不受约束,他的想法有时候很不符合大众。但是这种“大逆不道”批判生父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却给人理所当然的感觉。
虽然有些孩子气,却很有道理。
陆盛总是愿意先从温昀的角度去思考问题,在温昀的角度来看,温西书的确是个除了基因没什么好印象的父亲。
虽然他对温西书的印象不坏,但也不会为对方说什么好话。温昀心软又善良,如果温西书有心,温昀不会抵触他。
陆盛更关心的是温昀这些年接触了什么人,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受到伤害。于是在对方提到同学家庭破碎未成年打工时,终于压不住好奇,问:“这些年,你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