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儿离大咸湖并不远，但显得十分荒僻，周围既没有大规模商业建筑也没有住宅，来散步的人并不多。
Hannibal沿着虾红石的甬路来到一株红杉树下，OB已经等了他很久。
他们并排坐在公园的长凳上，又好像两个不认识的人一样，谁也不看谁一眼，半空中飞来一只麻雀，很快又飞走了，树叶被风吹起了旋儿，生锈的铁栅栏外，一辆悍马汽车驶过去，尘埃飞扬了几米远。
他们像是两个接头的线人一样并排坐着，直到OB把香烟从兜儿里摸出来，用一次性打火机点着。
“你要不要来一根？”
“不，谢谢。”
“这是韩国产的，只有0.3焦油含量，很少见。”
“吸烟会使人的味觉和嗅觉退化。”
OB低头笑了笑：“我听说你能站在一所房子的客厅里，嗅到地下室半尺青苔所散发出的霉味儿，这是不是真的？”
Hannibal把贴着阿司匹林外标签的药瓶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来，当着OB的面，撕下了粘外瓶子上的标签。
OB的表情在发生变化。
Hannibal把白色药片倒在手心里，问：“这是什么？”
OB接过药片看看，又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回答：“抗生素……这是，链霉素。”
“对，抗生素能够治疗结核杆菌引发的肺炎，多半用于注射，因为副作用较小，也有炎症患者长期服用它。警官，你知道抗生素的副作用是什么？”
OB摇了摇头。
Hannibal盯着手里的小白片说：“它可以导致神经损伤，尤其是链霉素可以导致耳神经损伤，长期服用抗生素的病人，会出现头痛、呕吐、视神经反应迟钝的症状。”
OB只是听着。
“那这个呢？”Hannibal把另一片和之前一模一样的药片交给OB。
“氢吗啡酮，止痛药。”OB说，“可以缓解头疼和关节酸痛。”
“是的。”Hannibal说，“但是长期服用会令人的神经递质受损，分析思考能力下降，甚至引发迟钝，认识功能减退。”
OB的脸变成了青色。
“但是这两种药对Will的病有好处。”Hannibal继续说，“要他好起来，就必须吃消炎药，他已经病得相当厉害了，不是吗？”
OB硬着脖子点了点头。
Hannibal站起身向甬路走去，他的身影消失在铁栅栏外那条路的尽头，OB松了口气。
Will服用的药物是FBI派员从医药处拿回来，又交给他的。
但不是用来治疗炎症的抗生素和止痛药。
Hannibal给OB检查的那两种才是，根据OB的反应，他已经能完全意识到，OB替换了Will的药。
Hannibal认为OB有这么做的理由。
抗生素和止痛酊虽然可以治愈炎症，但会导致人思维迟缓，认识功能减退头晕或者嗜睡。
这些副作用，会使Will丧失敏捷的思维，情感影响力，以及『移情术』，对他的调查工作大有敝处。
OB需要Will帮他抓住『东方医生』，他替掉了他的药。
Will床头橱上的药瓶里分别装着两种药。
——一种含有麻黄碱和苯哌啶的，被称之为聪明药的兴奋剂，也就是利他林类药物，可以“激活大脑功能”使人持续兴奋过度，甚至狂躁，长期服用还会产生成瘾性。
——另一种是掺加了醋酸酐，也就是比吗啡镇痛作用强四倍的毒品的抗震颤麻痹药片，左旋多巴。
左旋多巴的作用是抗帕金森症，摄入过量也可能致幻。而且会损害服用者体内包括肾、肺、胰腺、肝脏在内的一多半器官。
这不是闹着玩的。
Will用服用双倍消炎药的剂量，服用这两种强效“激活”药，这能够使他拥有超乎常人的敏锐思维，对于受害者以及凶手的现场体验更为逼真，但药物副作用只会加速一个人的死亡，更何况他的炎症已经十分严重。
如果继续下去，Will的生命不可能继续维持三个月。
他可能会精神崩溃、幻听幻视、内脏溃烂、猝死。
自从Hannibal第一次对OB产生怀疑，同时他也怀疑自己落入了某个圈套，比他陷进来更早的是Will。
OB看起来却好像是完全“清白”的，他拥有清白的身份，高端文凭，傲人履历……Hannibal认为他并不只是为了破案才偷换了Will的药，其中还有其他理由。
但他现在还想不到他这样做的真实原因。
下午一点，Will走进组长办公室。
OB替他关上了门。
房间里静悄悄的，OB准备了两把椅子——分别位于办公桌的两侧，看来他们需要进行一场长谈。
OB做了个请的姿势。
Will坐了下来。
OB又把一杯水推到他面前。
Will喝了一口。
OB两只手和握着，压在桌面一张空纸上，“这只是个随笔记录，因为我的上级要我监督Hannibal的一举一动，你得向我说一说他的事。”
OB把笔顶住下巴，问：“你们的合作……过程中，你发现了什么？”
Will回答：“Hannibal是不可琢磨的，谁也不能根据他这一秒钟的静止，来判断他下一步会怎么样。他就像是蛇，在出击之前，一直盯着同一个方向，直到他扑上去，用牙齿把猎物撕碎。”
“那他找到他的猎物了吗？”
“这取决于『东方医生』的下一步行动。”Will有点沮丧地说：“我们没法阻止『东方医生』的所作所为，一切看起来……就像是毫无理由的，像是邪教，和受害者没有任何关系。”
“我们只能极力避免，不能彻底杜绝犯罪，任何警务机构都是如此，你我不必羞愧。”
OB看着Will的脸说，“Will，你今天的气色不错。”
Will低头看自己的手指。
“来吧，和我说说『东方医生』，哦，不，Doctor Lecter。”OB说。
“他……买了一瓶古龙水给我。昨晚他留宿在我家，对我进行……心理治疗，等等，这些是你想知道的吗？”
OB点了点头。
“他是怎么治疗你的？”
“语言，还有蛊惑，他让我尽量看着眼前的一切，不去想案情。”Will说，“就像大多数心理医生会告诉我的那样。”
“他对你的炎症给了什么建议？”OB试探着问，“关于……药？处方？”
“他今天上午给我打过电话，让我暂时停止领药，说他开了新的方子给我，”Will终于抬起了头，问，“我应该相信他吗？”
OB点头。
“我是说，如果他开了药方给我，需要做化验检查吗？”
OB摇头：“不需要，你可以放心吃。”
Will的眼神变得有些慌。
“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我觉得他的目的不会那么简单，他一定有目的的，他是Hannibal，Hannibal Lecter……但是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关于他的想法，我捕捉不到，Sir，你让他介入调查，也许会给整个案件带来转折。”Will告诫道，“Hannibal喜欢模仿凶手的手法，制造杀人案给人看，他会偷梁换柱，最后把账记在另一个凶手身上，他会倒戈向我们的敌人。”
OB似乎在思考：“有道理。不过，我可派了四个人保护你，还派了两个人跟踪他。”
“这都无法真正的限制住他，只是给他提供更多不在场证明罢了。”
“那你呢？”OB突然问：“Will，你是否能够限制Hannibal Lecter。”
Will皱起眉头，表示他不明白。
OB打量着Will好像在观赏一件昂贵的古董：“看看你，Will。”
“我只是个普通人。”Will说，“我也许可以起到鱼饵的作用，但这也不能说明鱼不会脱钩，毕竟你要我牵制的不是一条青鱼，而是电鳗和一群红肚食人鱼。”
“不，你不是鱼饵，你是钓鱼高手，对于Hannibal Lecter，对于『东方医生』，都是。我只要他们为了争夺鱼钩上的饵互相咬起来。”
“你怎么肯定他们会互相咬起来？”
“不，我不敢肯定食人鱼会注意到电鳗的存在但是，但是电鳗，一定不会让他盯上的饵被人撕碎。”OB的眼色玩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