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锤基】最终沉寂>第二十章

  索尔根本不知道自己那天做了些什么。

  大风呼啸,沙石漫天。

  怀里的人闭上双眼,身体渐渐变得冰冷。可这个人的面容依旧美艳到了极致,仿佛是从光芒中降生的贵族,从霜寒中破冰而出的美人。

  血液染红了他的嘴角和眉眼,与白皙的肤色对比,更是动人心魄。

  他弯下腰,送给洛基一个唇上的亲吻。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让人感到好笑的是,他们连孩子都有了,却从未有过一个正式的,充满爱意的亲吻。

  洛基的唇很薄,却意外的柔软细腻。索尔想用自己的热意温暖起洛基的唇,却怎么都做不到。

  又一次泪水顺着脸颊落下。

  以前他喜欢看洛基睡着时的模样,乖巧,安静,又脆弱,可以勾起他深深的保护欲和疼爱欲。而当洛基在他面前真正陷入永久的沉睡后,他却再也不愿意看到这一幕。

  这个人还是更适合调皮一点,适合像一只小兽一样四处咬人。

  他不记得自己是在怎样混沌的状态下离开了洛基身边前往中庭,也不记得自己陷入狂暴时用怎样残忍的手段杀灭了敌人。

  仿佛那时的所有动作都出自本能,都不受大脑控制。

  唯一记忆深刻的是内心的伤痛和头脑的失神。

  更让他难忍的,是他没能够带回洛基的身体。

  索尔露出一个苦笑。灵魂不能拥有,连身体都消失了吗?

  还有那个他们两个人创造的小生命,他连好好感受一下都没来得及。

  那天离开前,洛基对他说,如果有了孩子,他要为他取名维达尔。

  那时索尔只不过把这句话当洛基的一句吐槽,一句牢骚。

  没想到的是,洛基那个时候就应该已经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异样,已经知道了这个小生命的存在。

  而他却在这种情况下,让洛基为他担心,为他战斗,最后还让他命丧战场。

  一想到这里,索尔就后悔不已,痛苦难堪。他突然觉得民众也好,简也好,世界也好,都算不上什么。

  唯一能让他珍惜的,不过就是洛基而已。

  然而他已经失去了守护他内心最珍贵宝藏的机会。

  在事件解决后,阿斯加德重新对他敞开了怀抱。人民用最隆重的仪式欢迎他们救世主的成功归来。佳肴美酒,丽人相伴,还有来自奥汀的最高赏赐,这对每一个阿斯加德战士而言都是一种荣耀。

  而索尔却根本没有心思应付这些无聊的事情。

  本该是众人欢庆的时刻,阿斯加德大皇子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愿意出门见人,让自己与世隔绝。没有人知道他在为谁默哀。也没人知道为什么晴朗的天空中会时不时出现电闪雷鸣。

  洛基的房间就在他的隔壁,依旧保留着最初的模样。洛基喜爱的装饰风格,充满他气味的衣服,还有那一柜珍藏的美酒。

  但索尔在第一天回来的夜晚进入过一次后,就再也不愿意去那里。更别说见证过两人无数互动的深宫地牢了。

  因为无论是床铺、衣料还是书籍,就算是那人曾经呼吸过的空气,都会让索尔回想起那个失去洛基的时刻,还有那双渐渐暗淡无光的绿色眸子。

  而这会一次又一次让他陷入无限的悲痛与自责之中,循环往复,无法自拔。

  他再也没有修理过自己的头发和胡子。以前引以为傲的金色长发,此刻变得干枯毛躁,毫无神明的模样。胡子拉碴,就像一个颓废的大叔。

  希芙曾来看望过索尔一次,看到他这副样子后留下一句你振作一点,就带着半惊半嫌弃的眼神离开了。

  索尔笑笑,端起手中高度数的红酒一口闷下,完全没把希芙的话听进耳中。或者说,他根本连有人曾经来看望过他都不一定知道。

  紧闭的门窗外传来阵阵嘈杂的声音,就像多年前他和洛基共同参加成人礼的那个夜晚。比起两位王子的激动,阿斯加德的民众对于王子成年这件事很明显要更加兴奋。

  此刻外面传来的声音和那天丝毫没有区别。仿佛一切都步入了正轨,阿斯加德还是那个人人向往的神域,充满了温馨与喜悦,没有任何人发现异样。

  晃了晃手中的空酒瓶,索尔随手一扔便扑到床上。闭上酸涩的双眼,头疼却无法入睡。

  他现在开始喜欢上喝红酒了。

  在索尔和洛基远没达到阿斯加德合法饮酒年龄之前,两人就会经常躲在宫殿的角落,偷偷品尝从大人那里偷来的酒水。

  通常就是洛基利用自己漂亮的小脸蛋和抹了蜜的小嘴吸引厨房阿姨们的注意,索尔乘机偷拿美酒。

  私自打破规矩的愉悦感与酒水带来的微醺感让两人很快上瘾。不同的是索尔选择了啤酒,洛基选择了红酒。并且两人都无法成功劝说对方来到自己的阵营。

  对索尔而言,啤酒度数低,适合开怀畅饮。而洛基觉得韵味深厚的红酒更适合他们王子的身份,当然,这并没能够成功劝说到索尔。

  而此刻索尔可能体会到了洛基喜爱红酒的原因——度数高,喝了很容易暂时忘却悲痛。

  尽管有时宿醉醒来,内心会变得更加沉重。仿佛千帆过尽,海面只剩下暗黑色的波纹,依旧顽强地晃荡,最终还是会被无情地归于沉寂。

  弗丽嘉当然了解自己孩子的情况。此前索尔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出来的事情也出现过,可这次好像要严重许多,让她不得不亲自去安慰一番。

  弗丽嘉还没走近房间,就在数米远闻到了一股酒臭味。等她真正打开房门走到儿子身边,才意识到了这次的问题有多么严重。

  她扶起趴在桌上全身疲软的人:“索尔?”

  索尔花了好大一会儿才认清眼前的人:“母后?”,从嗓子里传出的声音极度嘶哑。

  弗丽嘉紧皱眉头:“你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了?”

  索尔红着双眼:“你知道的。”

  弗丽嘉沉默片刻,上前把这个明明已经成年却还像个大男孩一样的人抱在怀里:“我知道你很悲伤,但这并不能成为你自责和自暴自弃的理由。”

  “这个世界上,并没有谁离开了谁就一定不能活的事情。”弗丽嘉接着说。

  “可是我感觉自己快要死了。”索尔的双眼依旧通红。

  “我能够理解你,索尔。但这只是暂时的,无论你是多么悲痛多么绝望,最终还是不得不面对现实,并且回归生活。”

  “不。”索尔摇头,“我觉得我做不到,他对我来说太重要了。”

  弗丽嘉拍拍索尔的肩膀:“对我而言同样如此。可是你看,星辰每天依旧轮转,时间行走的步伐丝毫不被干扰。而被这些自然支配的我们,又如何能够反抗?”

  “你或许能够把自己埋在心里悲伤的角落,任它发霉,任它腐烂,可是这样下去又有谁能够体味到你的悲痛和绝望呢?更重要的是,你又能从中得到什么?”

  “我不需要别人的体谅,也不想从中得到什么东西,我只想把他记在心里。”

  弗丽嘉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既然是想记在心里,那为什么要选择用这种折磨自己的方式?”

  索尔闻言不由微愣。

  “同样是记忆,有美好的,有悲伤的,有绝望的。对这些不同的记忆,其保存的方式自然会有所不同。你可能会消极得对待,可能会不放在心上,也可能会珍藏在心里。可是既然都是记忆,为何不放下心面对?”

  “更重要的是,为你创造出这段记忆的人,是否愿意看到你现在这副模样?”

  弗丽嘉的视线扫过索尔身上,让索尔不得不在这么些天里第一次注意起自己的形象。

  面容枯槁,眼眶下充满了青黑色的痕迹,胡子拉碴早已把那完美的面部轮廓隐藏起来。

  衣袍太久没有换洗,被撒上的酒水染红,散发出阵阵难闻的气味。

  “去吧,好好收拾一下你自己。”弗丽嘉拍拍索尔的肩,示意他去浴室。

  离开前弗丽嘉说:“明早去你见你父王一面,他有点话想对你说。”

  “什么?”

  弗丽嘉露出一个微笑:“放心,不会是坏消息。”

  这一晚索尔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改之前的颓废模样。

  他清理了房间里堆积的所有空酒瓶,把那些从洛基那搜刮来的好酒放回了原处。打开紧闭的门窗,让经过大山绿树滋润的风吹进房间,吹走酒气,带来阵阵清新。

  最后,他让自己在浴缸里泡了整整一个小时,刮去胡茬,打理好长发。并且好好吃了一顿饭。

  可能是干净的空气,也可能是美食的安慰,更可能是焕然一新的床面,他久违地睡了一个好觉。

  第二天清晨,那个华丽帅气的阿斯加德大皇子终于回来了。面带微笑出现在众人面前,与路过的人亲切地打招呼。

  穿过层层长廊,索尔来到了正站在宫殿顶层鸟瞰整个阿斯加德的奥汀面前。

  “我听说昨晚你的母亲去找你了。”

  “是的。”

  奥汀回过头看了索尔一眼:“嗯,看上去很精神。”

  索尔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微笑:“您找我来,有什么事情吗?”

  奥汀找来一张长椅,用眼神示意索尔陪他坐下。

  “关于洛基的死,你是怎么看的?”

  索尔没有想到他的父亲会如此直接地问这个问题,冷静两秒后回答:“自责,悲伤。”

  “弗丽嘉昨晚可是好好安慰了你一番。”

  “是的。”索尔点头,“现在大家能看到我这个样子,完全是母后的功劳。昨晚入睡前,我自在又安逸,差点以为自己已经忘掉了悲伤。”

  “但是?”奥汀从索尔的话中体味到了一层转折的意味。

  “但是。”索尔低头,眼眸中终究没有光芒,“第二天醒来,悲伤还是深深埋藏在心里,无法消除。时间越久,越浓厚。”

  奥汀笑笑:“说的好像是在酿酒一样。”

  “您难道一点都不悲伤吗?”

  奥汀不回话,只是摇摇头。

  索尔皱眉,心里有些不好的想法,却终究没有讲出来。

  “好了,收起你的悲痛欲绝,有个任务交给你。”

  “什么?”

  “北部山林里的农户最近丢失了许多家畜,你去看看,顺便想个办法帮忙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