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要知道什么,弥赛亚?”
恍若蝶翼的眼睑垂下,这位撒旦陛下纵使身处在这天国之中,纵使穿着着那属于天国制式的、再是光辉与圣洁不过的白袍。整个身形甚至是血肉与灵魂之间,都似乎是充满着黑暗与堕落的。
同周遭的一切并不相符合,却又带有着某种诡异到极点的和谐和矛盾。
似乎是立在此世之中,却又似乎是处在那久远的时空之内。
无端的叫弥赛亚心中,升起一种名之为恐慌与恐惧的感觉。
然而这位自出生以来却又似乎是顺风顺水的,并不曾遭遇到任何磋磨的殿下却又似乎是极骄傲的,恰如同昔日的晨星一般,并不愿意将任何的脆弱的显露。
又或者说于这位撒旦陛下跟前,弥赛亚难得的带了几分偏执与任性。
开口,近乎是咄咄逼人道:
“我只是好奇,您居然是会选择将我留下,而不是在那最初,便将我杀掉。”
“毕竟以您的强大与实力,纵使是有着父神的阻挠,但只要您想,总会有机会的,不是吗?”
“更不必说,您应当,是有所预料的。对一切有所预料。”
有关于这位圣子殿下的、关于弥赛亚的来源与始末似乎是一个谜。纵使于这天国之中,同样有着那诸多种种的猜测。
即便有关于这位殿下的名,似乎便说明了一切。
弥赛亚,神之子,受膏的王。
有人说,这是人类的始祖在于大地之上生儿养女八百年,将人类的族群遍布在大地之上后,灵魂被带到天国而后经由主的洗礼,最终转变和演化而成。有生灵做出猜测,恰如同主之创造天使、创造人类、创造生灵一般,弥赛亚同样是经由主创造而成,只是在他的身躯中,加上了神的血。
还有生灵怀疑,那叫弥赛亚的,那众生的救主,本就是主的一部分。
是三位一体的,被称之为父、子、灵的存在。
但对于自己究竟是从何而来,自何而来,弥赛亚自然是知晓的。
这神之子或许没有想象中的强大,但在很多时候而言,却又较之以想象中的更加强大。
拥有无限的可能。
似乎是这世间的造物与生灵,是路西菲尔也好,路西法也罢,同样都不具备的可能。
只是于弥赛亚的目光之下,路西法却是缓缓露出笑容。
不带有任何情绪与情感的,却又似乎是极讽刺和漠然的笑容。
“你又怎么知晓,我不曾想过杀掉你,不曾试过将你杀掉呢?”
七罪之傲慢的主君问,以指尖在那《拉结尔之书》上随意拨弄,而后在那某一页间停留。
只是在弥赛亚的目光将要随之落下,将要看到那纸页上的内容之时,路西法随手将那书册合拢。开口,对着这似乎血脉相连的,本应当再是关系密切不过的神子殿下道:
“与其将时间浪费在这无用的事情上,我如果是你,我便会好生想想,当如何杀掉你的父神,这众生的造主。”
这魔王似乎从不掩饰对神明的敌意与种种,但在那之下呢?
莫名的,在做出反驳之际,弥赛亚隐隐然生出一种感觉。
在路西法的动作与面容之下,似乎是隐藏了什么。
隐藏什么呢?
那叫路西菲尔的、那属于这魔王的过去。
以及那些于路西法看来,可以被称之为愚蠢的做法与情感,和那堪称是不理智的固执与坚持。
路西菲尔在焦躁。
在自神明的怀抱里醒来,在得知神之子于那腹中被孕育,在主口中那仿佛是带着笑意与宣判的话语被吐出。不可言说的,无以言明的焦躁与不安充斥在心头。
以致于在那近乎于愚蠢的话音落下之后,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路西菲尔陡然将身后的翅羽扬起,而后消失在神前。
炽天使长的身形于神明的圣堂中化光而去而后在属于的宫殿中缓缓凝聚出身形。
只是当这宫殿中的一切在这造物的蓝眸中之所倒映,当属于过往的、迷乱的记忆席卷,当路西菲尔的目光触及到那床、那桌案、那殿中的一切之时......
这炽天使长的身形一个晃动,唇角轻抿,耳侧染上淡淡的绯红。而后在下一瞬间,在那光洁的地面将要将自己的身形完全倒映之时,再度化光而去。
消失在这宫殿之中。
或许是神子存在的影响,或许是这造物的感官自那某一瞬间开始变得敏锐,又或许是因为那至高的天上,御座之间,神明的目光早已经是不加掩饰。路西菲尔分明是感受到了自己被主所注视,那目光在且无所不在。
恰如同一张细细密密的罗网一般,几乎叫他无有任何的逃离。
于是在那某一瞬间,在向来聪慧的炽天使长后知后觉的察觉到这一点,并且意识到这里是天国,是神明的国之际。路西菲尔将脚落在地面,现出身形,而后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在下一瞬间,几乎是本能的向着人间而去。
这炽天使长似乎是没有任何目标与目的的,似乎是在逃离,逃离有关于这天国甚至是神明的一切。而至高的天上,似乎尚且维持着原本动作的主缓缓将手收回,眸中似是有细碎的光芒闪动,却又似乎是缓缓归于沉寂与冷淡和漠然。
又或者说,身处在此世之间却又游离在此之外,冷眼旁观那一切的发展,本就是那至高的神明将所有的伪装褪去之后,所应该具有的形态和模样。
主并不在意这世间、这众生的存在和发展,更不在意那所有的一切。
只是神明之任性与偏执,混乱和疯狂,却又叫这主几乎是一瞬不瞬的盯着那造物,并且将这世间的所有纳入到掌控。
“你看,纵使是被欺骗和愚弄,不属于你的,终将不属于你。不是吗?”
法则幻化而成的白鸽不知是从何时自那天光穹顶处而落下,落到御座的扶手之间。开口,口吐人言,对着这主做出仿佛是窥探了命运的嘲讽。
于是主的目光短暂性的收回,落在那法则之所幻化而来的白鸽身上。
那目光清凌凌的,似是远山上寒凉不化的积雪,又似是亘古留存的、没有任何情绪与波澜的雕塑一般,带着说不出的冷意及漠然。
“他是吾的,只能是吾的。”
神明冷漠且固执的重复过这样的话语,而后开口,带了笃定与宣判道:
“他逃不脱的,不是吗?”
于是法则无言,以那几乎是同神明一般无二的、璀璨且没有任何情感的金眸静静望着那造物,而后开口,似乎是语音艰涩且困难道:
“你会后悔的,耶和华。”
这是法则重复过的话语。
但,出乎意料的,神明似乎并没有对此做出任何的反驳,只是踏出那御座的范围,开口,似乎是有意与无意道:
“不会有的那一日的。”
却不知是在说服自己,还是在说服法则。
又或者兼而有之。
路西菲尔降落在人间,降落在大地之上。
炽天使长光辉闪耀的六翼自身后收拢,有金丝银纹为底的宽大连帽斗篷自身后生出,将那华美到极致的容颜和身形覆盖及遮蔽。
几乎只是在一瞬间,所有的气机与异样被收拢,被回复到平静,再没有任何不同。
有光洒落在路西菲尔身上,仿佛是为这遮蔽了形貌的炽天使长渡上一层如梦似幻的幻影。仅凭借着意识与本能,在选定过一个方向之后,路西菲尔漫无目的的向着那方向而行。
脑海中似是有什么在做出纠结与思考,却又似乎是在无意识的行走与将那所有的思维放空。
便在那某一刻,路西菲尔忽然听到了惨叫。
属于女子的惨叫。
几乎只是在一瞬间,有树叶被从枝头带落,路西菲尔的身影随之消逝,而后出现在那声音的所在,停下脚步。
好似是一滴水融入到大海,属于路西菲尔的到来并没有掀起任何的波澜,亦没有叫任何造物所觉。
只是在将所有的一切收入到眼中的那一刻,发生在此间的来源始末以及那种种却又似乎有了解释,自然而然的将所有的因由呈现在这炽天使长的眼前。
那人类的女人,那叫夏娃的怀孕了,且将要生产。
那痛哭与惨叫,便是自那女人的口中被发出。
肚腹高高耸起,发丝凌乱有汗水和着眼泪滴落,女人本应当秀美的面容间,是一片狰狞。
这女人似乎是在经受着痛楚,经受到难以想象的、不可言说的痛楚。
只是做为丈夫,做为同伴,做为伴侣,亚当并不能感同身受,更无法理解与明白,夏娃为何会是这般的模样。
虽然这并不影响,亚当由此而生出担忧、无措等诸多种种的情绪。
只是这人类的始祖、这男人,显然是没有任何相关的经验与应对方法的。故而只能够焦急的走来走去,走来走去,祈求着神明的眷顾与仁慈。
但——
“你这样可不行。”
有声音传递到亚当的耳,便在下一刻,亚当回头,眸中所映照的,正是熟悉且陌生的身形。
是莉莉丝,全然完成堕落与转化的夜之魔女莉莉丝。
同时,在某种方面来说,可以算得上是亚当的前妻。
虽然,好吧,即使莉莉丝并不愿意承认,但这确实是事实。
只是鬼使神差的,亚当的目光在莉莉丝那张容光焕发的、美艳的脸蛋上停留,而后落在了一旁的玛门身上。
“孩子是萨麦尔殿下的吗?”
嘴唇比脑子先快的开口,亚当大大咧咧的问出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