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知且全能的主似乎是一位极是重诺的神明,且极是温和,并不会生出任何那可以被称之成恼羞成怒的情绪。
所以口出无状的法则究竟是因为何等样的原因,一次又一次的叫神明所制裁我们估且不去说,亦不去探讨。
然而于现世之所有的时间线内,在这至高的天上,伴随着主话音而落下。
路西菲尔抬眼,眸中似是有万千星辰倒映。
似乎是陷入到那无以言说的、再是深沉不过的情/潮当中的造物一瞬不瞬的望着神明。开口,带着几分试探与迟疑道:
“所以,拉贵尔其实并没有彻底被抹去,对吗?”
“你很在意?”
神明问,那目光似是风轻云淡,并不带有太多的波澜。却又似乎极是缱绻、缠绵与纵容,可以将属于这造物的一切而包容。
只是在更深处,在那璀璨的金眸之下,却又似乎尚且还有着什么,在隐藏。
是什么呢?
是偏执与任性,是混乱和疯狂,还是隐藏在那再是圣洁与神圣不过面容之下的,仿佛是要将这造物拆吞到腹中的欲与念?
恰如同倒映着璀璨烈日与骄阳的湖面一般,路西菲尔之所看到的,不过是那属于神明的温柔与纵容。
路西菲尔点头却又摇头,于神明的目光之下给出答复。
这造物当真是在意拉贵尔的存在与否吗?
或许未必。
又或者说,在意,却未必有想象之中的在意。
只不过......只不过什么呢?
又不知何所起的不安与烦闷叫路西菲尔压下,但同样被压下的,还有属于这造物的身形。
纵使现下正处在这炽天使长的翅羽之中,处在这本应当最是温暖与安全的、属于路西菲尔掌握的范围之内。
天使的灵是清灵的,是光与热的化身。
并没有任何杂质。
寒暑不侵并不会遭受、至少不会遭受那些普通疾病的侵蚀。
同样的,并不会产生汗液等种种。
可是紧随而来的,随着那肌肤与皮肉相贴随着闭塞空间里造物同造主之间的互相纠缠,路西菲尔只觉得自身之所有的那属灵的、类人的身躯,仿佛在因此而融化。
因此而于主的摆弄之中,被任意的揉搓和重组,碾压而后聚合成新的形态。
路西菲尔的身形似乎是已经不能再维持,然后在那某一瞬间,在这造物好不容易凝聚而起的思维与理智开始变得支离破碎之际。主扣住了路西菲尔的后颈,而后同这造物眉心相贴。
四目相对相同而又不同的颜于眼前放大,路西菲尔望进了主的瞳孔中。
那再是光辉与璀璨不过的,仿佛是身处其中却又游离在此之外的,将一切尽在掌握的瞳。
所有的悲喜、情感、喜悲尽皆褪去,路西菲尔的意识与灵魂,仿佛因此而被拉扯,而从这类人的身躯中脱离。
再度被回复到最初的、最原始的、那属于光的形态。
有光明的海洋降临,恰如同一滴水被融入到海中一般,再没有任何痕迹。
但这并不是结束。
因为就在下一刻,在那不知当以何种样的刻度来计算的时间范围里,路西菲尔再度睁开了眼。
倒映在这造物眼眸中的,是不可言说不可名状的,并没有任何具体形态与样貌的,恰如同一团一团的触角与碎肉、烂肉一般的,属于造物主最真实的、意识界中所投射出来的形象和颜。
这是神明,这即是神明。
神之颜不容视,于众生的眼中,主像风像雨像雷电。不管是面目还是形态都是如此的飘忽不定,并不存在于这世间任何一个生灵的记忆和脑海。
但这并非是代表,主并非是全然的没有任何形态和模样。
早在很久之前,在创世之后的日子里,主便曾于众生的面前,指着路西菲尔道:
“这即是吾在世的颜。”
因而在后世的传说之中,纵使是在晨星坠落相关的记载被扭曲篡改和涂抹,那天使的美名于圣灵册上被污染本属于那前炽天使长的称号被分开,可终究还是有什么被留下了痕迹的。
譬如那神之颜之君主,指向的,自然不会是后来的天国书记。
而在那圣光与迷雾之后,在属于神明的任性与偏执滋生并且于路西菲尔眼中显露出身形。所显现的,恰是那一张全然符合那炽天使长心意及审美的,同自己相同而又不同的颜。
只是主立足于过去现在与未来之上,自有永有亘古唯一。同这世间的造物与生灵,所间隔的并不仅仅是那久远的距离。
还是诸多方面的不同。
恰如同蝼蚁之于大象,又或者三维的生灵同二维的、被画在纸面上的圆与线条一般。属于造物和生灵之所能够看到和观测到的,永远只是神明的一面,而非是全局,更非是整体。
即便是这无限接近于神明的造物,即便是路西菲尔,同样没有任何例外。
造物与造主的界限不可被破除,即便是全知全能的神明,同样没有任何例外。要不然在那创世最初始的时候,神明所创造的便不是那无限接近于神明的、近神的造物,而是同类,是同伴,更是那一生的敌。
只是属于神明之任性与偏执却又似乎是无所顾忌的,并不因这世间的任何而更改和被改变。
所以即便是神明,是全知全能的主,同样说不清楚和道不明白,祂之所偏执和想要的,真的是什么,究竟是什么。
只是这擅长于欺骗与愚弄的,在很多时候并不坦诚的主,于某些方面而言,在那很多事情上,却又似乎是极坦诚的。恰如同一个再是高深与高明的猎手一般,将那不堪与本性藏起,而后将仿佛是极美好的一切对着这造物而显露。
因而纵使是路西菲尔所见和所感知到的,不过是极尽这造物的眼所能看到和感知到的一部分,即便呈现在路西菲尔眼前的似乎是一团又一团的、不可名状的触角与碎肉和烂肉。
属于这造物的眼,属于这造物的心神,属于这造物的思维理智以及一切都似乎是被吸引和被蛊惑,不断的想要寻求和观测到更多。
这是这世间的造物与生灵对生命、对神明、对主的本能探索,是留存在每一个生灵最初的,不可以被磨灭的印记和烙印。
理性,克制与节制。
主之所以选择天国而非是地狱,选择天使而非是恶魔,光明而非是黑暗。并不仅仅因为那是善的、是义的、是纯洁与洁白的,并不容纳任何的污秽。更是因为,只有如此,方才极力避免被影响,极力避免被神明所同化和成为主的一部分。
但水滴之落到大海,不管是愿与不愿,不管于这造物的内心当中,又曾闪现过何等样的念头,又是否会因此而生出不安及犹疑。当路西菲尔沉浸在其中,被那真真正正的、属于主的真身之所吸引和蛊惑的那一刻。
属于这造物的防线似乎因此而崩溃,因此而自觉或不自觉的,有异变在生出,在拉扯着这造物的思维与念头,向着混乱和疯狂的深渊而跌落。
经由造物主所开辟的空间内,那恍若蚕茧一般的、经由天使的六翼之所合拢的光团之外,一只又一只的眼自那羽、自那光中生出。
将眼球睁开,一瞬不瞬的看着那周遭之所有的一切。
而在那光团之内,在那翅羽之中,属于炽天使长的属灵的身躯,这造物那原本极尽完美的身形,仿佛同样因此而受到影响。
是什么样的影响呢?
主的眼睑垂下,掌心按在这造物腰腹所在的位置。有什么似是在鼓动,在一点点的鼓起,在隔着那层薄薄的、再是白皙顺滑与美好不过的皮肉,向着那外界而探寻。
属于神明的诺言似乎由此而得到实现,生命由此而生出,而存在于这造物的腹中,滋生和孕育。却又未曾全然的发育完全,所以等待着母体腹中营养与能量的被吸收,等待着真正降生到这世间的那一日。
属于这造物的灵与思维、清醒和理智尚在主的意识中沉浮。
于是神明似乎是极温柔的含住这造物的唇,以神力渡入到这造物的口中,而后在下一瞬间闭上了眼。
有眼在路西菲尔的眼前睁开,恰如同暴风雨的夜里,存留于海岸线上的灯塔一般将这造物所注视。为那七零八落的、几乎是要汇聚到大海的,同主的所有同化和共振的意识及思维指明了方向。
“雅赫维,我似乎做了一个梦。”
或许是一瞬间,或许是那久远的千年与万年。
路西菲尔在主的怀中醒来。
有什么被迷雾所笼罩,恰如同雾里看花一般看不分明。恍若苍穹的蓝眸里呈现出短暂的空茫,然而那手臂却又似乎是下意识一般,自然而然的搭在神明的颈侧。
路西菲尔开口,本应当再是清冷与悦耳不过的声线里,似乎带了几分不自觉地哑。
这本应当再是聪慧不过的炽天使长似乎尚未意识到,自己正身处在何处。
只是下一刻,路西菲尔目光微凝,陡然发现,自己似乎,并不仅仅是处在主的怀中,处在那经由主之所开辟的空间内。
这里是,神明的圣堂。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在那御座之下,在那大殿之中,似乎有谁在对着主汇报些什么。
陡然意识到这一点的路西菲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