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有着不俗的箭术及种种能力,但在那很多时候而言,精灵都是一种追求和平与美好且极擅长于歌舞、艺术的生灵。更不必说,是在这样值得欢庆的时机,是那原本笼罩在精灵上空的阴霾,叫这到来的炽天使长彻底泯灭。
如果说在最开始的时候,在那过往的无数年中,路西菲尔这个名仅仅只是做为一个符号、一个受神明之所偏爱和纵容的天使这样的象征意义而存在。那么从这一刻开始,一切的一切似乎被赋予了不同。
主身处在那圣光和迷雾之中,在那至高的天上,较之以镜中花水中月,那皑皑山顶万载寒凉不化的雪更加的遥远、冷冽且不容侵犯。纵使那属于主的光辉是暖的,属于主的光泽照耀在这世间,可即便是基路伯、即便是撒拉弗,谁又能够真实的说清楚,神明究竟是什么模样?
像风像雨像雷电,神之颜不容视。自始至终,众生之所见到的主便是没有任何具体的形态及模样的。
又或者说,主可以是这世间的生灵之所能想到和看到的任何形态和模样,却并不会因此而被定义。
主身处在此世之间,却又游离在此世之外,同这世间的造物与生灵,间隔着久远的距离。
那是较之以世间和空间更加遥远的距离,造物与造主,从来便不是被处在同样的纬度及高度之下。
因而天然以及本能的,造物或对主臣服,会对主孺慕,会敬畏于主、敬畏于神明。却同样会被那神明之最完美造物、会被那晨星的光芒所吸引,并由此而做出追逐。
甚至相较于神明而言,那近神的造物、那光辉且璀璨的,在那地狱之主看来天真且愚蠢,并且带着几分不合时宜善良的路西菲尔,似乎更像与更接近那神明。
他们之所想和所以为的神明。
神明并没有那具体的形态及模样,但是那神之颜之君主,那主在世的颜,却是有形态及模样的。
有叛乱的缘由仿佛是因此而产生和被埋下,但恰如同对那后世某位殿下身份的猜测其实并没有被证实抑或者有那诸多版本流传一般,事情的真相究竟是如何。除了那造物及造主,除了那其中的当事者,又有谁能够真正的清楚和了解,并且做出评判。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真相早已经被涂抹、扭曲、篡改和掩埋。
然而至少于那一刻而言,所有的一切尽皆是真实,是切实存在的、可以被看到和感知到的奇迹。
精灵的新王对着路西菲尔发出邀请,希望炽天使长的脚步在此而停留,使他们、使这些精灵们能够聊表谢意。
那在劫难与危机之后走出、并且将一切挑起在身上的侍卫长,那主动跳出且获得了加百列和萨麦尔认同的赫伯特在这相较于精灵的寿命与生命而言,显得极是短暂的时间里,已经成为一名合格的、优雅的精灵王。
言辞、姿态俱是谦逊和有礼,亲切、温和、敬畏却又不失热情。
路西菲尔的目光于赫伯特、于那诸多的精灵间掠过,而后停留。
然后答应这精灵的新王、答应了这些精灵之所请。
有热闹的、充满着欢喜与欢庆气息的聚会由此而展开。
有那么一瞬间,当路西菲尔坐在那高处,温雅且含笑的举杯,遥遥同那些精灵们打过招呼。有月轮于夜空中倒映,倒映在那高脚杯中、倒映在那酒液里。
恍若蝶翼的眼睑垂下,路西菲尔忽然便想到了神明,想到了主那再是璀璨与温柔不过的眸,以及那如同月华一般的发。
有风吹起,熟悉的冷香贴近,几乎是本能且自然而然的,原本正襟危坐一举一动俱是完美且无可挑剔的炽天使长似是陷入到主的怀中,将自己融入在怀抱之内。
路西菲尔偏头,天上月是杯中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有欢喜与愉悦的笑意在唇角显露。
不同于此前的仿佛是戴上了面具一般的,以尺子之所度量过的模样。便连那发丝的弧度之间,都仿佛是带上了不一样的、热烈且绚烂的气息。
有万千之星辰的光芒,在这造物的眸中倒映和凝聚。
“您怎会来?”
路西菲尔问出疑问,而神明似乎是经意又似乎是不经意的以唇掠过这造物的脸侧,在那白皙且如玉的耳边停留,而后给出回答。
“你想我,我便来了。”
有漫天的焰火在路西菲尔的脑海之中绽放,却又不仅仅是绽放在这造物的脑海中,更是绽放在那夜空里,绽放在每一个精灵抬眼可见的眼前。
更吹落,星如雨,焰火的余温散尽,一切却并未因此而终结。
有风在那精灵母树的枝头掠过,有恰如同柳絮一般的、带着星星点点光芒的絮状物飘散在空中,将那载歌载舞的精灵们之所笼罩。
只不过这是什么呢?
是......
路西菲尔的眼中倒映着苍穹、倒映着星辰、倒映着这夜空中之所发生的一切,却又倒映且仅仅只是倒映着那神明的颜。
主的脸被放大,属于造主的唇,在向着这造物而靠近。
只是在下一刻,在这造物似乎是模模糊糊的想起,自己究竟是身处在那何处、在那何等样的地方,又是否会被下首的精灵们之所看到、是否会造成不好的影响以及引发不异于山崩海啸一般的震动之时。
主似乎同样因此而停留。
所以,是应当拒绝吗?
还是应当迎合?
应当主动的、对着那属于造物主的唇而吻上?
这世间之种种,重要且最重要的,需要自身在意并且做出妥协与愉悦的,是神明,且仅仅只是神明,不是吗?
这造物的思维似乎因此而陷入到纠结,而患得患失,而思量和权衡。
只是这样的思量与权衡却又分明是不清醒与不理智的,同这炽天使长过往之所有的状态并不相同。
但就在路西菲尔几乎要顺从心意以及那意念和意愿的指引,主动吻上造物主的唇之时。神明轻笑,以指尖拂过这造物的头顶,而后将那手掌摊开,显露在路西菲尔眼前。
绯色以及淡淡的羞恼后知后觉的爬上这炽天使长的眉梢与眼角,恍若蝶翼的眼睑几乎是落荒而逃一般的垂下。而后路西菲尔便看到了那经由神明的意愿而起,飘落在四方的、出现在神明掌中的雪花。
未若柳絮因风起,那雪被风吹起而后落下,却并不带任何寒意,反而如同光羽一般,在神明的掌中停留。
又或者说,这本就是一场于自然界中并不存在的、经由神明之所造就的带光的雪。
至于神明掌中那片雪,那雪本是洒落在路西菲尔的眉眼间,而后叫神明的指尖之所抹过,抹到掌中,而后显露在路西菲尔的眼前。
今朝若是共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主全知全能却又没有那想象之中的全知全能,只是在那某一刻,在那心血来潮之间,有什么念头与想法自然而然的被呈现。于是那原本位在神明掌中的雪再度扬起,而后对着那造物扑面而来,消散、融入到路西菲尔的身体中。
那雪、那光之所汇聚和洒落而成的雪仍是在下,在飘散在这精灵的领地中,飘落在每一个精灵的肩头。于神明目光之所倒映之下,路西菲尔那灿金的发丝亦从发梢开始变幻,随之而变幻作纯白。
恰似是流淌了那一地的月华。
于是主倾身,吻住了这造物的唇。
造物与造主的发丝相纠缠,剪不断,理还乱,再无法分清彼此。
属于精灵的欢庆与宴会尚是在继续,而不管是那本应当再是敏锐不过的精灵的新王,还是那些或是饮酒歌唱或是比拼舞蹈箭术或是演奏乐曲的精灵们。都似乎不曾注意到,那高台之上发生的一切。
晨星的光芒照耀在这精灵的土地之上,然而在这一刻,开心、快乐与欢愉却又似乎是成为主流。
每个精灵的心情都是激动的、愉悦的、欢快的,甚至在那焰火绽开,在那光的雪落下之时到达了顶峰。
精灵们原本是要发出欢呼并且对那上首的炽天使长表达谢意、尊敬与爱慕的,毕竟在见识到精灵母树再度复苏和生命之泉再度奔涌的场景之后,这似乎成为那位天国大君的又一项奇迹。
然而在那某一瞬间,这样的念头却又似乎是被扭曲和篡改。于是等到再回神、再回首,有精灵之所想到这一日、这一夜之时,只是有模模糊糊的记忆及印象被留下。
那是一个极热闹的、极愉快的夜晚。而随着那话语被吐出,某些遗失、扭曲和篡改之处亦是被补全,再没有任何异样。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夜晚呢?
有载歌载舞的精灵,有那精灵的新王,有那位再是光辉、璀璨与闪耀不过的路西菲尔殿下。
每一个在场的精灵都感受到了莫大的欢喜和荣幸,都竭尽所能的将自身之种种美好和善意对着那神明之最完美造物而展露。
但那位殿下究竟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却又仿佛是一片模糊与空白。
于是只能是自行的给出找补与解释,自己的将一切补足和将自己说服。
那尊贵的、圣洁的、美好的炽天使长坐在上首、坐在高台,笑容温雅态度温和,保持着完美且无可挑剔的仪态,同下首的精灵们举杯,而后将那在场的精灵们之所注视。
但,看,就连当事者的记忆,都是虚假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