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澜渊会心一笑,“若说到骚扰,文少爷每次出现的倒总是恰到好处。”

  文潮海舌头的应变能力比反应更快,“澜渊,你也不能如此简单地以偏概全吧,我这一年里统共才见你此面,可千万不要把我说得好像在等待什么机会似的,萧致那小子心眼堪比针尖儿,反过头来赖我可就不好了。”

  鹤澜渊知道萧致最不喜欢的人里,文潮海绝对能排第一,萧致以前咸鱼瘫的时候,姓文的没少数落他,一条舌头长得像抹了毒液,专挑萧致的短处冷嘲热讽。

  鹤澜渊肯定是要帮萧致讨回一点公道的,每次遇见文潮海时,也习惯用话术奚落一两句。

  屋子里的生意还没有谈完。

  文潮海陪着鹤澜渊在酒庄里四处闲转,两人有一句搭一句,便站在了葡萄树丛中央。

  文潮海主动问他,“想尝尝这葡萄吗?”

  鹤澜渊尚未回话。

  文潮海已经伸手从成串的葡萄中摘取一颗,捻在掌心并不熟稔地剥了葡萄皮,然后抵在鹤澜渊的嘴唇上。

  笑说,“是酸是甜,且看造化了。”

  鹤澜渊万没料想对方居然会主动喂自己,伸出手要碰,文潮海反不准他碰,像是奉承道,“一颗葡萄而已,难不成还会有人觉得吃一颗葡萄便败坏了你的清白?”

  现在的小孩还真是能说会道。

  鹤澜渊吃了葡萄,结果被强烈的酸意封喉,喉头难受得引发咳嗽,直咳得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葡萄酒往常选用的葡萄种类,多是略带酸味的,略微带酸的葡萄内含有更丰富的果酸。

  文潮海笑着更进一步,伸手不断拍抚鹤澜渊的后背,暗自颇为得意道,“抱歉抱歉,我扶你到酒庄里面稍微喝点水,漱漱口应该会好一些。”

  鹤澜渊则顺势拒绝,“区区一颗酸味的葡萄而已,文少爷也太言重了,弄得好似我刚吃的是什么毒药。”

  鹤澜渊说,“我还有重要的事情,不陪着文少爷了,你请自便?”

  文潮海笑着与他挥手道别,直看着鹤澜渊挺直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之外。

  文潮海将沾了葡萄汁的手指含进口内,用舌尖仔细地品味一番,意幽幽说,“好甜。”

  皇叔好甜。

  白禹州的视频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一道仙很快度过这次的无妄之灾,重新回归了原有的口碑。

  鹤澜渊忙里偷闲,总会抱出古琴弹奏几曲,大夏朝的曲谱中有几首惨谱,弹奏时可以令人平心静气,胸怀幽谷,是想若是此曲谱能拥有完整的部分,所拥有的凝神静气的功效必定更加显著。

  鹤澜渊正幽幽地沉淀在未知的担忧中。

  家里的两个小魔王笑嘻嘻地趴在门口,左面探出一颗脑袋,右面也探出一颗脑袋,两只眼睛竖起来打量着他。

  鹤澜渊旋即笑着招招手,“过来。”

  鹤南知与萧淼淼前后跑到面前,一起扑进怀里撒娇。

  两个孩子越大越爱粘人,跟鹤澜渊一起度过了快乐的下午,直到萧致回家,这两个崽崽才肯转移目标,跑去纠缠爸爸了。

  萧致问他们俩想不想去滑雪场玩?

  鹤南知说,“现在是秋天啊,爸爸,哪里还有雪?”

  萧致点了点他鼻子,“滑雪场有造雪机啊,只要把造雪机搬进非常大的室内,可以轻松地造出一座雪山。”

  萧淼淼问,“那我可以堆雪人吗?”

  “可以啊。”

  萧淼淼问,“那我可以堆雪鸭子吗?”

  “可以呀?”萧致起身到玩具箱里使劲翻了一阵,掏出来一个鸭子形状的雪球模型器,“你可以和哥哥制作很多的雪鸭子。”

  鹤南知思考了一下,“爸爸,那我们能不能把造雪机搬进咱们家里,我们把自己家里变成冰雪世界,行吗?”

  这孩子还真挺天马行空的。

  萧淼淼一把搂住萧致的脖子,在爸爸的脸上亲了几口,甜蜜蜜问,“可以吗?爸爸?”

  “当然不行了。”鹤澜渊过来叫父子三人吃饭,“家里如果铺满了雪,大电视就会被雪弄湿变坏了,你们俩的文具啊、图书啊、模型啊、好看裙子全部都会被弄坏。”

  萧淼淼说,“那我不要家里有雪了。”小公主的漂亮公主裙、珠宝、小皮鞋可不要弄脏一点点。

  鹤南知有点惋惜,不过他是懂事的孩子,只要能给出合理解释的话题,他都不会胡乱发脾气。

  萧致在两个小淘气包的屁股上拍了一把,“去吧,好吃的已经上桌了,看谁吃的最快。”

  鹤南知拉住萧淼淼的手,叮嘱说,“妹妹你下楼梯不要跑,我们俩一起走。”

  萧致简直被这两个萌娃要可爱死了,老父亲的眼睛只能看见优秀的儿女,分外感慨说,“澜澜,时间真可怕,南知以前连话都不会说呢,现在我说一句他能说两句了,这真的是我的儿子吗?我的基因这样优秀吗?”

  鹤澜渊笑说,“对啊,孩子们一天天变得越来越懂事了,倒是你还停留在儿童期,你是怎么想的,居然会同意在家里造个雪场出来?阿致,你不能太宠溺孩子了哦。”

  萧致抱住老婆的腰,“有一句话不是讲,男人至死是少年嘛。”嘴巴很顺利地撬开鹤澜渊的,唇舌狠狠交缠片刻。

  鹤澜渊哝道,“叫你下去吃饭呢。”

  萧致愈发卷起他的舌,“我先吃你。”

  鹤澜渊从不阻止小狗的求爱行为,手指在萧致的裤子拉锁前勾了几勾,扯了下去。

  突然想起来问,“阿致,假如说南知和淼淼不是你的孩子,怎么样能找到他们的亲生父亲?”

  萧致顿得一停,深邃的英俊面孔瞬间变成苦瓜状,“这个假设好讨厌,我不想听你说这个。”

  哼。

  鹤澜渊揪住他的耳朵,“当时是谁说的,要拿孩子们当亲生骨肉一辈子疼爱的,现在知道了真相,反倒是变小气了。”

  萧致蹭他的小腹,“我可没有说谎,事实上崽崽们就是我的种子播种在你的土壤里,如果不是我的话,可能你都怀不上。”

  好嚣张啊。

  鹤澜渊只得讨饶,“好了,你最牛了。”

  想着怎么犯糊涂了,问萧小狗不如去问问百度。

  于是鹤澜渊真的去查了这个问题。

  网络说只要到医疗机构做专业的DNA检测就行了。

  这倒是给了鹤澜渊一点全新的启示。

  原本他是想找牛医生帮忙的,奈何牛医生跟萧致穿一条裤子,万一萧致知道自己去做了DNA检测,八成要误会崽崽们不是亲生的,到时候解释起来更麻烦。

  于是鹤澜渊只能联想到最近的人。

  文潮海。

  文潮海家里是做医疗器械生意的,给华国很多医院或私人提供最先进的医疗设备。

  鹤澜渊将文潮海约在寺庙门前。

  文潮海爬了999级台阶来见他,人倒是呼吸微促,脸上到没有什么疲倦或不耐烦,只是红彤彤得泛起一片,额头热汗淋漓。

  一瞧便是听到自己的短信,飞也似地跑了过来。

  鹤澜渊已经入庙拜过佛祖,两年前他将本命血玉供入大雄宝殿,年年送香火钱,请主持日日诵经取掉血玉的阴气。

  鹤澜渊手里端着四锦宝盒,盒中一片璀璨的金黄色绫罗,中央摆放着殷红如血的宝玉。

  看来去阴气的方法凑效了,这块血玉比起初见时,颜色要稍微鲜红一些,也没有那般阴森森的沁骨砧寒。

  文潮海拉起鹤澜渊的手,以为对方是请自己一起游览龙城名寺的。

  谁想鹤澜渊在寺庙门口便阻止了他,与他说,“文少爷家里应该认识不少医院的负责人吧?那请问科研机构可有什么权威的专家,能否介绍几位?”

  文潮海狐疑问,“怎么?在寺庙门口不求神佛,反倒是坚决地拥护科学?”说完他自己都觉得好笑,嘴角淡淡挂起浅笑,颇有些彬彬文雅,教养也显得很好。

  鹤澜渊立刻觉得这人挺复杂的,在萧致的嘴里完全的毒舌先生,在自己眼前嘴也很坏,但又不招人讨厌。

  双面人格?

  鹤澜渊将四锦宝盒掀开,立刻露出里面的血玉。

  文潮海几乎是当即改了脸色,若不是金丝眼镜是他的防护罩,恐怕面部的慌张已经要立刻被摄政王识破了。

  “这是什么意思?”他的问话极力保持平衡,毕竟也是活了两世的人了,恢复正常的速度很迅疾,鹤澜渊绝对看不出任何端倪。

  鹤澜渊道,“这是我的一个失散多年的亲人遗留下来的物件,玉里面沁入了对方的血液,我想通过你这边,找目前最权威的科研所,帮我从这块玉血中提取DNA,我需要依靠这个数据去寻找失散的亲人。”

  编,你再乱编,皇叔。

  文潮海的心内天翻地覆地挣扎,最终演变成经年累积的痛苦与撕扯。

  你确定是找你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吗?

  文潮海苦苦思索,既然你这般看重朕,当初为何又离开得如此决绝,宁可去北疆苦地戍边,也绝不再见朕一眼?

  既然你如此拿朕当作唯一的亲人,为何又偏偏让其他的男人艹你,生下两个该死的小崽子?!

  文潮海微低着头颅,谨防眼底的情绪太满,溢出太多要不得的愤怒与凄凉。

  “从血玉中提取里面的DNA的话,这块玉恐怕是不能再要了。”

  鹤澜渊的本命玉是在一次围猎中丢失的,至此到他死了,也没有再见到这块从小陪伴至大、从不离身的宝玉。

  但是,白禹州将这块本命玉故意抛在他面前的时候,玉是被血液和尸气浸染多年的。

  也就是说,偷走这块本命玉的人,将这块玉占为己有,而且带入了棺椁陵墓。

  鹤澜渊不打算推测偷玉的人是不是那么凑巧,又是鹤彤笙所为。

  鹤彤笙在围猎的时候,拿着刀弓偷袭过自己,会借机盗走这块本命玉的概率委实不小。

  鹤澜渊说,“无妨,这块血玉属于我,我有权处理它,即使碎了也是无妨的,我只要结果。”

  是是是。

  文潮海的心内又新添了一柄尖锐的细刀,将他溃烂腐败的心脏戳刺得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

  罢了。

  反正已经剧痛到麻木不仁了,心爱的人再多刺几下,将他的心血淋淋地切烂,又从胸腔内剜出来踩烂。

  能有多疼呢?

  皇叔你从来未曾正面瞧朕一眼,即使朕为了再见你一面,听了南蛮巫蛊的禁言,以心口的血认真豢养你的本命玉,即使朕死那天,也将皇叔的本命玉跟朕的心脏埋在一起。

  这枚本命玉里的每一滴血都属于朕的,是朕的尸体将它滋养成血玉的。

  皇叔,你什么也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你从来也不在乎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