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书房中说话的水豫宸,黛玉被这一声惊叫吓了一跳,两人连忙向门外走来。

  看到昏倒的倾酒,她便一皱眉。

  “快把倾酒送到房里。”黛玉口中吩咐,看着对方苍白的脸庞,还有眼底的青黑,便知道恐怕对方日夜都是在煎熬。

  晴雯听了这话连忙点头,带着两个小丫鬟,先把倾酒送到房间。

  “你别担心了,叫王太医来瞧瞧。”水豫宸轻声的安抚,对于倾酒他无法多言,只能说对方有些可怜。

  然这世间是非艰难所说,在他看来,倾酒如此未免有点糟践了她父母的心意。

  可为人子者,又怎能让自己的父母含冤,而自己无动于衷呢?

  归根究底,只能说世事难了,他非圣人,也只能护住他身边左右。

  王太医来得很快,作为经常出入内闱的他,一搭上倾酒的手腕便是一阵蹙眉。

  纵然是沙幔,也没有办法完全地隔绝视线,对方不管是面容还是脉象,都十分的虚弱。

  “林大人,您又在为难我了。”王太医无奈地叹息。

  这位林大人好是好,而且不只是人好,更是极为大方,可是偏偏就一个不好,总喜欢给他考验。

  黛玉听了这话也是脸上一红,她心知肚明,自己不知道给对方添了多少的麻烦。

  “老太医,辛苦了。”黛玉上前深施一礼,言辞之中满是恳切。

  一旁的水豫宸眼见的心上人如此,直接瞪着王太医,他可不是黛玉,对王太医了解的甚深,这也人完全就是只老而成精的狐狸。

  果然黛玉话音一落,王太医立刻顺杆儿爬。

  “林大人不用多说这些,咱们是什么关系?不过我知道这北羌,可是多有人参鹿茸之物,若是能够帮助寻找,我也可以多救两条人命。”

  王太一口中说着,连忙走到桌前,挥毫泼墨写下药方。

  听到王太医药人参鹿茸等物,黛玉便知,这事儿还得落在迎春的身上。

  当下里她也不再多言,只是默默点头记下此事。

  这些日子迎春在墨夜做了几件大事,寻找这些东西,对她并不是困难的事情。

  王太医听了这话,笑得胡子翘起,不过他还是稳住心神将药方交给水豫宸,随即看向躺在床上尚未醒来的倾酒说道:

  “这位姑娘心神劳损,还是要多加注意,毕竟她的月份尚浅,过多的情绪激动,可能会影响胎儿。”

  说完此言,王太医也不等黛玉回信儿,便匆匆离去,好像身后有人正在追杀一样。

  水豫宸听了这话也是一怔,随即低头看手上的药方,果然这药方必知寻常不仅温和,且一些寒热之物都没有,具是温良之药。

  黛玉眼神复杂地看着,还在沉睡的倾酒,她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个老狐狸。”水豫宸揉了揉眉心,这事儿有点难办了,别看太子之前侧妃、良娣都有,可是没有一人生下子嗣。

  也就是说,如今倾酒肚子里的正是太子的独苗。

  若是平时,这是件喜事,可如今,恐怕是祸非福。

  黛玉垂下眼眸,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坚定:“这件事情还是告知倾酒为好,若她想要留下孩子便留下,要是不想咱们再找个人……”

  若是如此做,定然会留下后患,要知道如今,最上皇帝已经说出太子是个好孩子的话。

  几乎便等于将这一次的事情定性,如此一来,即便是甄家倒台,对于太子的遗孤并没有任何影响。

  更不要去说太子本身就不是甄家的血脉,造成这一切的,根本就是太上皇,自己一意孤行。

  如今对方被最上皇帝软禁在甘泉殿中,不许他再胡作非为,已经成了没牙的老虎。

  可若是要劝对方留下孩子,对倾酒未免太过了苛刻。从一开始的时候,两个人在一起就满是谎言,又怎能因这个孩子让倾酒在作牺牲。

  “这个孩子,我会劝倾酒打掉他,你会不会怪我?”黛玉抬起头一字一顿的说,按照正常她自然不该如此狠心,可是倾酒的情况特殊。太子的事情,定然会成为她心头的一道疤。

  与其他日后痛苦,倒不如现在早做决断。水豫宸定定的,看着黛玉,他一直知道自己的青梅,是有一股子杀伐决断的。

  他伸手抚摸黛玉的后脑,这个动作带着几分安慰的意味。

  “这件事情让倾酒自己做主,无论你我都不该是做主的那个人 ,他自己的人生由他自己来主张。”水豫宸低头含笑的看着自己未来的新娘,他的眼神中带着炙热,更多的却是足以让人溺毙的温柔。

  宽以待人并不是包子,杀伐决断也不是冷酷无情,他们只是情感丰富,不愿意他人再次感受痛苦而已。

  水豫宸和黛玉在倾酒这儿守了半晌,可惜对方一直都没有醒来,水豫宸这边还要去处理其他的事情,如今狱神庙那边已经被关满了人。

  这会儿能够抽出点时间已经是大不容易,无奈之下他只能先和黛玉告别,待明日再来。

  黛玉送走水豫宸,自己便坐在一旁等待倾酒醒来,可是这一等便是盏灯十分。贾敏也曾来探视过一次,倾酒仍旧未曾醒过来。

  贾敏对于倾酒的事情知道不多,但只看黛玉对其这般的慎重便知,其中有所隐晦。

  如今女儿大了,虽仍旧住在府中,但贾敏在很多地方开始给女儿放权。如今出了倾酒这事儿,她也不多问,只是命令小厨房按照孕妇的禁忌,准备膳食。

  安排好一切,她这才回到正院陪林如海坐下。

  “夫人今日辛苦了,来喝碗汤。”林如海见贾敏面有疲惫之色,知道她今日忙了一天,赶忙替妻子盛上一碗汤。

  “我哪里辛苦,近日还是老爷辛苦。”

  贾敏心中甜蜜,听了林如海这话,身上的疲惫散了大半:“谁能想到,今日里竟又是重现了当年,你说这些人怎么想的?”

  纵然是出身荣国府,但贾敏还是有些理解不了,为什么大家明知道成功的概率极低,还要去拼命一搏呢?

  自己的妻子明明是个极典雅内秀的,可偏偏有的时候却又单纯地可爱,听了贾敏的话,林如海一时失笑。

  “这人心的欲望,哪里能是被吓回去的?就比如甄家,一门一太妃,一皇贵妃,还有一位太子,江南都差点被他们弄成了小朝廷。

  咱们当时在江南每走一步,那是有多难,可谁又能想到,就这样还不满足,竟然还想拖着太子下水。”

  林如海无奈地摇头,他原本是江南的巡盐御史,对于江南官场极为熟悉。

  就算是有皇上的威名镇着,他自身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可是在江南那也是举步维艰。

  由此便可以知道甄家那是多么的嚣张,可就算是如此嚣张的家族,一旦触及红线,也是毫不留情直接擒拿。

  想起在江南的事情,贾敏心有戚戚地点头,她给林如海夹了一筷子虾仁,放到碟中说道:“可不是吗,说起来若非是这一次,甄贵妃晋升皇贵妃,恐怕远在江南做总裁的甄大人也未必会直接进京……”

  话说到这儿,贾敏猛地收住话头,眨了眨眼睛,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自己的夫君。

  林如海夫妇相当恩爱,因此贾敏经常出入对方的书房。她猛然想起,晋升皇贵妃的这一件事情,好像就是自己的夫君最开始牵头的。

  脑海中一连串的片段划过,贾敏此时只觉得心怦怦直跳,她突然有了某种猜想,但这个猜想未免有些可怕。

  “夫人不必担忧。”林如海淡淡地笑着,握住自己妻子因为吃惊,而有些冰凉的手指。

  “这件事情,为夫办事你还不知道吗,这些都是陛下和最上皇帝的意思。”林如海轻声的安抚妻子,他对于最上皇帝的谋略,此时佩服得五体投地。

  “我一直说咱们家那丫头,和九皇爷已经算是够聪明了,可是现在才能明白,真正高瞻远瞩的是最上皇帝。”林如海心中叹息,这一步步的布局,就算是当事人,恐怕都难以察觉。

  甚至恐怕对方此时只会怀疑,是自己办事不利,哪里想到早就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贾敏听了林如海这些话,只觉得身上不寒而栗,他轻咬下唇,带着几分担忧地问道:“我不管其他,只想问上一句,这件事情夫君可安全,我们的女儿可安全。”

  对于贾敏来说,最重要的莫过是自己的夫君和女儿,因此他的所有注意力,都在这一两人身上。

  夫君背着自己悄悄地做了这等大事,她此时除了骄傲,更多的是担心会牵连到女儿。

  林如海呵呵地笑着,手上的酒差点撒到地上。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最大的成就感大概就是,夫妻相濡以沫二十载,对方仍旧被他宠得天真如故吧。

  “你放心,真的放心!不会有事情的。”林如海笑眯眯地安抚,他握住妻子的手,笑着说道:“咱们的女儿好福气,如你一般有一个全心全意的夫君。”

  这话哪里听不出,林如海却是自卖自夸,贾敏噗嗤声笑出来,烛火光下笑颜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