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上,黛玉按照日常的习惯来到官商衙门,她现在固定每日上午在衙门,下午则入宫面见最上皇帝商谈官商事务,一直到宫中落钥这才返回府中。

  虽比林如海还要忙碌几分,却甘之如饴,不但往日里偶尔的胡思乱想不见,现今更多了洒脱之态。

  今日里,她照常在衙门中办公。如今已然接近年关,今年又天公作美,连着两场大雪,外边虽打扫得干净,却也可见银装素裹。

  黛玉手中执笔正在奋笔疾书,她如今在写的,便是关于南方纺织业的分析。

  最迟到明年3月运河开放,黛玉便打算让邢夫人前往江南,毕竟她已然等不及了。

  水豫宸如今也有了正大光明,与黛玉一起的借口,因此他索性便说要节省勤勉,与黛玉共用一间办公室。

  此时正坐在黛玉另一侧,手上托着一本《司牧安骥集》,这是大半心思仍放在黛玉身上。

  黛玉自然心知肚明,但此时她专心致志,哪里有时间理会对方,就在水豫宸无以感失落之时,忽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未等水豫宸皱眉呵斥,便看到难得有些神色慌张的晴雯,用力推开房门:“了不得了,出大事了。”

  这声音太过突兀,黛玉手指一抖,一点墨痕在纸上极为惹眼。

  “晴雯,出了何事?你竟是如此的慌张。”黛玉有些不解地看向对方,虽然她一直知道,晴雯这个人是个喜欢叽叽喳喳的,但却从未曾见过对方如此。

  晴雯快走两步,气喘吁吁地说道:“了不得了,确实出了大事。荣国府被弹劾了,如今已有御林军,将府邸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话让在座的两人具是一愣,彼此对视一眼,眼中皆是迷茫,他们每日都会入宫,从未听得半点消息。

  总不至于最上皇帝,和当今会瞒着他们二人。

  两人紧促眉头,催促晴雯仔细说。

  晴雯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气息压住,这才将事情的原委解释出来。

  原来告知她此事的,乃是宫中的小顺子,对方此时被太上皇身边之人裹挟。无法直接来此面见水豫宸和黛玉,因而她们只能先去传旨,将荣国府封禁。

  “小顺子派来的人说,今儿一早上,太上皇带着人捧着一大沓资料,也不知道都是些什么东西,与最上皇帝密谈了足有一个时辰,后来又请来了当今。”

  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小顺子也并不清楚。他唯一知道的是,当他接到消息之后,便被委托了宣旨。

  荣国府到底与黛玉有关,又是贾敏的娘家,小顺子接到了旨意不敢耽搁,却也少不得要给黛玉送信儿。

  水豫宸听到此处,心中越发的疑惑起来。

  “我那皇兄从来都不是个喜欢管事的,又怎么会此时跳了出来。”水豫宸心头不解,太上皇这个人,平素里是对于权势最没有想法的。

  倒也不是说对方淡泊名利,实际上对方以前也曾是心有胸怀大志,可是自从心上之人去世,对方便仿佛失去了筋骨一般,活着的不过是个躯壳。

  以前水豫宸不懂对方为何如此,后来情窦初开,与黛玉相知,这才明白。为何自己的兄长,会在爱侣死后内一般的痛苦。

  也是因此,水豫宸不相信,普通的事情会让自己的兄长如此激动。

  他眼神古怪地看向黛玉,只一眼便让黛玉多了两分恼怒。

  “别看我,我哪知道他们又干了些什么。”黛玉气苦,有这么个外祖家,真真是家门不幸。

  若非黛玉一心为了自己的母亲着想,似这等拖后腿的外祖家,她早就想办法将其打回原籍了。

  水豫宸眼见的心上人此时烦躁,他反倒是冷静下来:“这事且别着急,你我现在立刻前往宫中,还是要与父皇仔细面谈才好。”

  黛玉连忙点头,二人直接便向宫中赶去。也亏得他们二人手中有着令牌,可以直接入宫,不然这一层层通报过去指不定还要多久。

  二人少有的都是骑马奔驰,如今想来小顺子已经传完旨意,倒也不必再有任何遮掩。

  恐怕不出半日,荣国府的事情就会传遍京城。

  黛玉一直步入甘泉宫之前,心中都有所忐忑,可见了一脸平静的最上皇帝,她反而冷静下来。

  最上皇帝此时正手捻一串菩提,脸色平静而安详。看到水豫宸和黛玉到来他也不惊讶,只是挥手让人送上茶点。

  “玉丫头,快点尝尝这个,说是学那茜香国的,我尝着还不错。”最上皇帝口中笑呵呵,手指着一碟子糕点说道。

  黛玉向前看去,发现倒是个精巧的物件,一团雪白的面皮似乎包裹着什么,旁边还有一只极为小巧的花朵。

  然而如今她哪里有心情吃这些东西,当下里笑着谢过后,直接行礼:

  “启禀陛下,我二人前来是因为听到,有关于荣国府的事情……”黛玉心头斟酌,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毕竟她并没有亲眼看到小顺子宣读圣旨,黛玉这会儿确实有些慌乱。

  最上皇帝最喜爱的就是她,自然不忍心见黛玉如此,他缓缓地摇头:“玉丫头,别的事情我都好说,但是但荣国府如今的作为,已经是触及底线。”

  听到最上皇帝的话,黛玉脸色一片苍白,她此时心头一片冰凉,纵然她未曾打算替贾府开脱,心头却一惊。

  水豫宸轻轻地握住黛玉的掌心,他手指用力,眼神中带着一丝安抚。

  “父皇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件事情,大哥怎么会出面?”水豫宸连续问了两个问题,毕竟他那个哥哥可一向不管事的。

  最上皇帝揉了揉眉心,叹气。

  一旁的高进忠见状,连忙凑上前说道:“王爷,林小姐不如让奴婢来说,老皇爷今儿也气得够呛。

  实在是这荣国府胆大包天,竟然敢私通敌国。”

  此话一出,黛玉瞳孔一阵紧缩,然片刻之后,她心中忽然一片宁静,甚至有几分终于来了之感。

  高总管其实一直查看着黛玉的样子,眼见她冷静不改,心头暗自赞叹。

  不愧是老皇爷心中唯一的国母人选,端看这一份大气,就不是寻常人家能比得了的。

  他心中赞叹,对黛玉多了几分恭敬。

  “林大人可还记得,之前西海沿子柳将军之事?这件事情本来已经尘埃落定,可是谁知道,又从中发现这个这件事的背后,还有荣国府的影子。”

  高总管快速地解释,一双眼睛看着黛玉的表情。

  此时此刻黛玉只觉得头嗡的一响,眼前便是一黑,一旁的水豫宸大惊失色,连忙将黛玉揽在怀中,口中轻声的安抚:“玉儿你怎么样?没事吧?你先别急。”

  此时此刻水豫宸的嗓音变得有些遥远,黛玉尽量让自己清醒过来,她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最上皇帝见状紧皱眉头,连忙吩咐高总管:“赶紧宣太医。”

  高总管领命,连忙快步地小跑出去。

  好在黛玉很快便稳定情绪,当下撩开衣摆,跪在最上皇帝面前。

  “黛玉有罪,请老圣人责罚,臣竟然未曾发现,外祖家如此大逆不道。还请老皇爷治罪。”黛玉此时此刻是真的急了。

  这可不是小事,若真的自己的外祖家牵扯到这桩案子之中,别的不说,她都对不起那些,在西海沿子作战的将士们。

  最上皇帝无奈一笑,看着水豫宸吩咐:“还不赶紧把玉儿扶起来,你这小子越来越没有成算,如今天气寒冷,这地上的金砖更是冰凉,若是一时冻到了我儿媳妇可怎么办。”

  水豫宸就在等自己父亲这一句话。当下里,立刻将黛玉扶了起来,摸到她那膝盖上的冰凉,水豫宸眼中有几分心疼。

  但这一分心疼,很快便被怒火遮盖了。

  荣国府贾家一次又一次,每次玉儿出事、遭罪,都跟他们有关,纵然是玉儿的母亲出生贾府又如何?这些人简直如同附骨之疽,不曾有一丝一毫的体谅。

  这些年来私下里,玉儿不知道替他们解决了多少的麻烦。反倒是助长了这些人的气焰,如今竟然连前线都敢伸手。

  水豫宸脸色阴冷得可怕,眉宇间的杀机,根本遮掩不住。

  高总管这一边带太医进来,眼瞅着小殿下这样,当时心里便是一突。

  他还记得,上一次见对方如此,那是大皇子妃行刺林小姐,这事情才过了几日,竟又有人虎口拔须。

  王太医素来是给黛玉诊脉的,他一打眼便知黛玉这会儿有些激怒攻心。虽心中不解,却也不敢多言。

  “启禀陛下,林大人这是一时激怒攻心,好在此时大人尚且年轻,所以没有大碍。

  但毕竟林大人乃是早产,还需要保住身子骨为上,此时尚且不明显,若是待到他年,便容易出问题了。”王太医将药枕收到匣中,仔细地禀报。

  最上皇帝看了眼,已经恢复平静的黛玉微微颔首:“这孩子是个心思多虑的,况且如今事事都要她亲力亲为,以后便按照宫中的制度,每隔半个月一次请安脉。”

  王太医听得最上皇帝发话,连忙躬身领命,心头却暗自惊叹。

  且不说这位到底受不受宠的问题,眼瞧着恐怕最上皇帝已然确定,林大人花落谁家。

  须知这半月一次的平安脉,也不是谁都能请得了的。

  且不提王太医,心事重重的出去。黛玉却是在思索这一件事情,荣国府究竟是被牵连还是被做了局。

  刚刚她是听闻消息,一时激动此时冷静下来,却有几个疑问出现。

  黛玉站起身来,躬身给罪上皇帝行礼说道:“还请老圣人告知详情,荣国府一直都不争气,但臣却有些好奇,为何他们能知,这等军机之事。”

  听到黛玉的问题最上皇帝,勾起笑容:“你一起坐下,我慢慢与你说。”

  最上皇帝口中安抚,见到黛玉乖巧的坐下,又命人送来新的甜汤点心,让她补充心血,这才细细的说明。

  原来当日里,南安郡王犯下大错,最上皇帝虽然恼怒异常,但是并没有直接一刀送命。反而交给太上皇来处理,准备抓出蛀虫清理朝堂,却不成想竟然是查到荣国府头上。

  “你与惠嫔也曾见过,你觉得她是个因为自己兄弟三个月没有写信,并确定对方出事,并使用这种极端的方式的人吗?”最上皇帝淡淡的说道,他试图引导黛玉,自己发现其中的端倪。

  果然听了这话,黛玉面露沉思,的确如此,之前确实她一叶障目。

  惠嫔的确可以为自己的亲人付出一切,但她是怎么确定柳将军出事的?

  黛玉脸色骤然苍白,有人告诉她的。

  【作者有话说】

  这次荣国府是真的冤枉,眨眼,可是狼来了谁会是无辜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