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水豫宸这话,黛玉坐直身子盯着对方。

  “我哪里有促狭了,我是真的为二姐姐的日后着想。若是仍旧依着二姐姐的个性,指不定又不知随波逐流到哪儿去。”

  黛玉倒是没想,将二人推做一对,实际上她一直觉得,这种事情要看当事人的意思。

  因此她既没有将二人送作堆的想法,也没有日后指派的意思,虽然按照如今荣国府的模样,恐怕迎春想要找到合适的势比登天。

  水豫宸看到青梅似有几分认真之色,连忙捡起一颗梅子送入她口中,嘴里轻声的哄道:“你这人都已经多大了,偏又回了小孩子时的脾气,什么事都要认认真真。”

  梅子腌的酸甜适口,黛玉只觉得上面一层糖霜极为的好吃,她带着两分不满的回答道:

  “那还不是你越发地气人起来,小时候是个霸王脾气也就算了,怎的如今还要这样。

  你不知道二姐姐是个内敛的性格,咱们若不推上一把,指不定她自己要憋到什么时候。”

  说起迎春的性格,黛玉有些无奈,实在是不知该如何处理,道理她都懂,未来看得甚至比你深。

  可是偏偏就像那缩进壳中的乌龟,你使了个巧宗翻了过来,她也只是说出头懒洋洋的看上一眼,随即又缩回去。

  “好不容易,如今二姐姐有几分自强的意思,我万不可让她再缩回去。

  柳湘莲这个人我有几分了解,他虽然生性不羁,但行事颇有章法能屈能伸,但又有股子底线。

  因此我倒是想让他带带二姐姐,哪里如你想的那样,要把他们送作堆。”

  不得不说,黛玉算是为迎春操碎了心,只能说这世间,人与人之间各有自己的缘法。

  若是此事落在宝钗的心头,恐怕早已喜得宝钗,无可无不可。

  然而可惜,黛玉对于宝钗并没有,迎春的那一般姊妹情谊。

  便也是因为如此,使得众姊妹的命运,各自转了一个弯儿。

  自从官商出世,以京城为中心,在大汉朝不亚于接连打了数道惊雷。

  有遗老遗少,抱团哭泣责骂黛玉牝鸡司晨的,还有知晓此事,感谢苍天的。更有不少学子,为此事展开争论,甚至还有大打出手的。

  而处在漩涡中心的京城,却有一处府邸安静如鸡。

  甚至小厮侍女们一个个都缩小了,生怕主子们的怒火,会砸到自己的身上。

  尤氏自那日从荣国府回来,便大病一场,一直到这会儿都未曾有太多起色。

  也曾求太医寻诊问药,却只说是心思郁结,而引发的头疼心悸。

  贾珍本是个混不吝,素日里,也未曾真正地将尤氏放在心上,可今时不同往日,这一次却是他的问题。

  毕竟尤氏因为嫁给他,这才被下了不育之药。须知对于女子来说,如此几乎便是断了根本,若是有些心思窄的,恐怕因此事少不得要上吊寻死。

  也是因为这样,贾珍甚至觉得尤氏这个病,病得正当时候。如果是她身体好,岂不是容易出点什么差头,他如今年纪已经大了,可不想再迎娶一位太太。

  他这一般想着也这一般做,竟是难得对于尤氏的事样样上心。倒是让府里的众人跌破了眼镜,都暗自揣摩,难不成?尤氏如今竟是要翻身做主。

  毕竟贾珍当初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未曾如此,且不说端汤送饭,便是每日里,一天两次的喂药就足以吓到众人。

  反倒是尤氏心知对方在想些什么,因此反而并不在意接受的坦坦荡荡。也正因为这样,不知不觉反教,贾珍竟是有些将尤氏放在心上。

  尤氏咽下一口汤药,带着几分虚弱的笑着说道:“仔细老爷手累,不如还是让丫鬟来就好,也是我不争气,犯了这个毛病。”

  此时的尤氏和前几日在荣庆堂中暴打王夫人,却是完完全全两个极端,当时动若疯兔的她和现在如同西子捧心,简直无法相信这是一个人。

  但是反派却偏偏吃这一套,眼瞅着,尤氏言语中多有心疼之意,他只觉得心里头美滋滋的。

  毕竟他原本以为这不过,是自家园中开的有几分漂亮的牡丹,虽说漂亮却也太过乏味。却未曾想到,这哪里是牡丹,竟是活脱脱的带刺玫瑰。

  贾珍就喜欢带刺的,尤其是之前尤氏那般,将王夫人打得现在都不敢出房门。

  据说当时若是差上一点半点,王夫人得毁容。知晓这个消息,贾珍特地拉着正在气头的尤氏,喝了半晚的酒。

  也是因为这一点,贾珍心底有几分担忧,尤氏是因为自己的任性,这才生病。

  这种种因素加起来,倒是让他们夫妻二人,难得地多了两分甜蜜。

  “我就喜欢这样照顾着你,以前是老爷我,自己想差了,这才让你受了害。

  你放心,老爷我定然替你做主,但凡以后蓉哥有半点对你忤逆,便直接逐出府去。”

  听着贾珍的慷慨激昂的语调,尤氏心头却一片平静。眼前这个男人,她嫁人的第1日,便看得透透的。

  如今只不过顺水推舟,却也少不得要想法子将其攥在手心。

  尤氏不管内心如何心思扭转,面上却丝毫不显。她眼神中带着几分感动,却又有不少的怒气。

  “老爷明见,妾身如何,但还好说。然如今二太太那儿未免太过咄咄逼人,她们大房二房互相倾轧也就罢了,如何还要连累咱们家。”提起王夫人,尤氏柳眉倒竖常年温和的面容上,多出几分厉色。

  王夫人下毒,已经触犯到尤氏的底线,因此尤氏打定主意,只要自己活着一日,绝不让对方好过。

  她捂住胸口连连喘息,口中的话就是吐得清清楚楚:“不管如何,如今这样,已然触犯咱们家的底线,我知道老爷已经有了蓉哥,可独生子毕竟单薄。

  而且老爷也要还记得,咱们家除了爵位之外,也是可以捐官的。若是有两三个兄弟,可以和蓉哥在官场上守望相助,那是什么成色?纵然是日后孩子大了,有了心思,可终究是肉烂在烂在碗里。”

  尤氏这会儿也是豁出去了,她心知贾母在,她想要报仇事比登天,但那又如何?

  只要她努力一些,终有一日,可以有机会,作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一个小女子有能力,自然当场就报了,利息得慢慢算。

  最开始的时候,贾珍还认为尤氏是一时心中想不开,他虽有几分不开心尤氏提起贾母,但倒也能忍着,这是后面却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不得不说,尤氏抓住了贾珍的心思,在贾珍的心里这第一,自然是自己寻花问柳开开心心,而这第二便是日后宁国府的未来。

  他之所以费尽心力搭上三皇子,所谓的不就是日后的从龙之功,替连续降爵宁国府求一线生机。

  可是他却忘了,就算他日后求来一线生机,可是自己的媳妇儿已经不能生,他总不能弄一堆女人让自己的儿子来生吧。

  至于拼上一把自己生这个事,贾珍早就绝了心思。早在3年前太一在暗暗诊脉后,便告诉他,他早已亏空了身子,让女子怀孕是极难的。

  人就是如此,若是可以大把抓的时候并不在意,然而若是一时告诉你,绝了心思,反倒是抓心挠肝起来。

  贾珍也同样如此,此时不但升起对于王夫人的痛恨,甚至连贾母都怨恨几分。

  若非是贾母处事不公偏心二房,怎会让王夫人有机会做大,更是将手伸到了宁国府,不就是想要打着宁国府绝嗣,好让宝玉能够有机会继承爵位吗?

  贾珍脸色阴晴不定地变化,他狠狠地手锤床边:“夫人说的不错,实在是在理。可惜,我确实醒悟得太晚了。”

  这也是贾珍真实的心境,但凡早上几年让他知道,他定然会好好保养自己,努力地多生几个才好。

  然而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尤氏见其如此,勉力撑着身子,替对方揉搓胸口:“老爷还要保重身体,如今老太爷尚在道观之中,咱们这事儿还不知该怎么回禀老太爷呢。”

  提起远在道观修道的贾敬,贾珍一呆,他想起来自己好像,就没把这事告诉父亲。

  贾家的父子关系便如同仇敌一般,因此想起自己做错了事,贾珍的脸色立时一片苍白。

  “的确,这事儿闹得不小,总该让老太爷知道,可……”可他害怕被扒了裤子抽藤条,贾珍没说出自己的想法,尤氏倒是完全的清楚。

  她看了眼周围,贾珍赶忙挥手让丫鬟们下去:“怎么了?”

  尤氏抚着胸口喘息一声:“这件事情咱们才是受害者,自然要求老太爷做主,再一个如今官商衙门开放,这可不是正和老太爷的?”

  贾敬早年便对于商贾之事,极有热诚。他虽考了进士,所谓的便也是想要入到户部,能够接触商贾之事。

  可惜谁能想到,当时荣宁二府一番运作,反倒是让他被留在翰林院。

  可以说当时的贾母在其中功不可没,因此贾敬一时气恼,竟是直接挂印出家去了。

  而这一件事情,也导致了荣国公和贾母最开始的生分。到后来,为他们夫妻陌路,埋下祸根。

  如今突然提起这个,贾珍低头思索一番:“既然这样,那我便立刻去请老太爷下山,只是老太爷能回来吗?”

  贾敬若是真的,回到宁国府中,宁国府便有了定海神针,再不怵荣国府的贾母。

  “不愧是我夫人,实在是太好了。”贾珍跳起来便想要离去,却被尤氏一把拉住。

  迎着贾珍不解的眼神,尤氏慢条斯理地说道:“老爷且慢走,老太爷回府是件大事不说,老爷就打算现如今这般样子,迎老太爷回来?”

  尤氏这话如同醍醐灌顶,贾珍一拍脑门儿:“对对对,这些丫鬟都得清理干净,老太爷最是不待见这个。”

  要不怎么说这人总有逆反心理,贾敬素来压制贾珍,不让她在女色上太多费心思。可没想到正是这样的压制,使得贾珍完全地逆反起来。

  以前不过是天高皇帝远,贾珍还能遮掩,如今若是对方回府,他自然要赶紧清理好一切。

  当下贾珍连声吩咐,将府中的姬妾清空,只留下小猫两三只。

  见到对方这样,尤氏心头稳定大半,接着说道:“还有一事,老爷需要答应我,不然我便要去闹了。”

  尤氏口中说着,眉目却完全透出一抹妩媚,偏偏语气之中又都是张扬,这一丝矛盾让她的容颜变得魅惑。

  “老爷的答应我,不许再和我那两个妹妹私下来往。”

  贾珍本乐滋滋地听自己媳妇儿说话,忽听她这话,他只是觉得后背一凉,额头上立刻便是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

  他怎么就忘记了两个小姨子,这要是被自家父亲知道……

  贾珍只觉得浑身冰凉。

  【作者有话说】

  水妖精在黛玉面前毫无底线,基本上就是行行行、好好好。

  然后黛玉更生气了。

  贾珍的好日子快到头了,贾敬回来后,荣国府将迎来新一波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