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名远播四个字一出口,冯如茵和邢夫人都是心头一颤,二人不约而同地低下头行礼。

  这下羞得黛玉粉颊生晕,带着几分腼腆地笑道:“这只是我自己的一个小想头,可能有些异想天开。”

  然话虽如此,黛玉语气之中却有几分坚定。

  邢夫人袖口掩住唇边的笑意:“不,正好恰恰相反,我倒是觉得玉儿你这个想法极好。

  往常都说男子为尊,我现在倒想把玉儿你推到前面,让那些自大之人瞧瞧,她们有哪个能如玉儿,你一般说出这番话。

  可见这世间人多断章取义,女儿家又哪里比男子低上一头。”

  自和离之后,邢夫人便好似冬景回春,竟是与往日变得大有不同。且言谈之间,早没了昔日的尖酸之气,眉目也变得舒朗大气。

  更是因为没有贾赦在旁对比,身上穿的衣着,相比于前名贵却暗哑的服饰,现在更加简约。反而能表现邢夫人身上逸散的勃勃生气,看着竟然年轻七八岁。

  黛玉看着这样的大舅母,也是为其欣喜,然即便如此,却需将事情仔细说明。

  “若是大家觉得这一份没有什么问题,那么明日我将这一份奏折呈上。”黛玉口中说着,她先看向水豫宸,见对方并无反对之色,又瞧了瞧冯如茵和邢夫人。

  这二人自然也没有任何的意义,于是这件事情便尘埃落定。

  冯如茵最懂看人脸色,眼瞅着水豫宸和黛玉之间竟然是有所误会,既然正事已了,她也不再久留,只拉着邢夫人匆匆告退。

  耳根在黛玉身边的琉璃,眼见着她们离去,也有心给黛玉一个安稳说话的空间,自己小心翼翼地守在门口。

  眼看着原本喧哗的屋子,变得安静下来,黛玉只是抬眼看一下水豫宸。

  只一眼水豫宸便知,自家青梅是真的恼怒了。

  他凑近黛玉,在离对方一拳远的地方停住:“玉儿……”

  此时此刻,水豫宸脑海中急速飞转,思索自己该如何使青梅消气。

  结果此时眼见青梅情绪低落,他竟脑中一片空白,什么理由都说不出来,最后只能无奈叹息讷讷地说道:

  “我知错了,你别生气好不好?我现在就把倾酒带出来。”

  听到对方这有些委屈的嗓音,黛玉双眸越发地低沉起来。

  她倒不是觉得生气,而是对方显然误会了她的意思。

  “你错了,我怎么不知道你会有什么错。便是你有什么错,又何必跟我说?”黛玉扭过脸,语气带着几分锋利。

  实际上她不想生气,只是水豫宸这个对不起,反倒是让她多了几分恼怒。

  好在水豫宸尚有思维,听到黛玉这话,眨眨眼睛立刻明白自己,是让青梅恼怒了。

  仔细回看他最近的行径,水豫宸一阵恍然,他直接伸手照着自己的额头便是一巴掌。

  黛玉本扭着头,却忽然听见这声音,吓了一跳。待她转过头,却发现水豫宸额头已经通红一片。

  水豫宸本就皮肤白皙,此时这一巴掌又没留手,眼瞅着便是大片的红晕升腾。

  “作死呢,你这是要干嘛。”黛玉一把攥住水豫宸的手腕,把她往前一拉,伸手便要摸那额头上的伤口。

  好在实际上并不严重,只是水豫宸皮肤白皙,因此这才明显的有几分吓人。

  “琉璃,去取一些药酒。”黛玉横了眼水豫宸,这才扬声吩咐。

  等琉璃将药酒送来,看到水豫宸的额头也是吓到,不过她素来极有分寸,见黛玉未曾吩咐自己,便后退几步离开房间。

  眼看着房中无人,黛玉便也放开,将少许的药酒倒在掌心,替水豫宸揉开红肿。

  过了好半晌,这才将淤血推开,水豫宸的额头也没那么吓人。

  黛玉将药酒瓶子塞好放到一旁也不说话,直直勾勾的看着水豫宸,一直到他心虚的低头。

  “还敢不敢。”黛玉一声冷哼,眼前这人越发地大胆起来,明知道她生平最担忧的,便是他的这个疯性子。

  往日里一贯是对着外人,今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对自己下手起来。

  水豫宸没再说话,过了好半天,这才轻声的说道:“倾酒是自己跑过去的,之前我本想着让她做一些文书之类。

  可也不知道怎么她竟是和太子相遇,又被太子瞧上,这才做了外室。”

  实话说,水豫宸自觉有些委屈,倒不是为了别的,而是在倾酒这件事情上,他是真的没有做任何的操作。

  在他心中所有和玉儿相关的,都需要谨慎对待,因此即使那倾酒不过是黛玉随手所收,他仍旧对其极为关注。

  但是倾酒的事情实在是太突然,突然到即便是他,也有些反应不过来。

  听到水豫宸这番话,黛玉心知对方不会撒谎,可这样一来事情就有趣起来。

  “昨儿宝姐姐的事情你知道了吧?这件事情要查清楚,究竟是谁在背后操纵。”

  黛玉轻声地吩咐,对于薛宝钗,她是有几分忌惮的。虽然此人看似是无欲无求,但是她却能从对方的那双眼睛中,看到深邃的欲望。

  “我答应了薛家姐姐,让她进入官商。”黛玉口中说着,随即端起茶盏送到水豫宸面前。

  水豫宸先是一愣,随即双手结果脸上的表情,也变得轻松起来。

  “我知你想的,倒也可以,薛宝钗此人有品无德,唯有利益至上。若是许于重利,未必不能是助手,只是其容易背主。”几乎是瞬间,水豫宸便明白黛玉的心思。

  也是因此,他马上同意黛玉的想法。背主吗?皇家是最容不下背主的奴才的。

  黛玉露出一抹莞尔,手指卷曲托在腮边:“有你掌控,我不信她能翻上天去。”

  听到这一句溢美之词,水豫宸咧开唇角。

  “待明年过了正月,咱们便去西海沿子,我听说那边,和京城这边有极大的不同。”眼瞅着自家青梅心情不错,水豫宸此时也欢快起来,相比于其他,最让他觉得心头妥帖的,是黛玉对他的信任。

  水豫宸此时只觉得胸口有些闷又有些躁动,他伸手握住黛玉半露的柔荑,低声说道:

  “玉儿,我可能有了妄念,虽说父皇即将赐婚,但是我却担心自己无法保护好你。”水豫宸低声的说着,这是他第一次,在黛玉面前露出不再那么自信。

  感觉到原本想要划出的手慢慢停顿,水豫宸垂下眼眸,仿佛未曾发觉,手上的力道却紧了一分。

  “即使大皇子妃惨死,大皇子仍旧没有在明面上放弃迎娶你。太子更是早有暗示,三皇子那边也是日夜觊觎。

  玉儿,你本该配得最好的,可那些人却想用下三滥的手段,只凭他们是皇家血脉,他们配吗?

  昨日,大皇子、太子、三皇子齐聚倾酒的宅子,真的是大手笔,他们不配求娶玉儿。”

  水豫宸的话语有些委屈,而正是这些话,让黛玉原本的羞恼慢慢消散,只剩下满心满怀的情思。

  黛玉暗叹一声,手指不再挣扎,任由对方紧紧地握住。

  自己哪里不知道在朝堂之上有多少人觊觎?她之所以行事做派越发的强势,也是希望能够借此打消那些窥视的眼神。

  只是她也心中明白,自己能嫁的只有下任的皇帝,否则便是祸国的根本。

  一个身披绝顶祥瑞且天下尽知的女子,若无法进入帝王的后宫,不管是对于自身,还是未来的夫家都是灭顶之灾。

  黛玉一直很清醒,她之所以一直不愿意给水豫宸最后的答复,就是担忧会出现这种情况。最上皇帝即便是赐婚之后,可日后新皇登基呢?

  这番话,黛玉说不出口,更不能说出口。

  可偏偏今日里,她有所感,若不赶紧将话说出,眼前之人恐怕多虑。

  “我知道你想说的,也知道你想做的,我也不怕你知道,总归最上皇帝身体安康,圣上也是身心康健,日后的事情日后再说。”

  一直低着头的水豫宸,双眸猛的睁大,瞳孔瞬间紧缩。

  心上人的意思,是那个意思吗?

  一时之间,水豫宸只觉得耳中轰鸣不已,他竟是孤舟泛于波涛之上。

  水豫宸语气越发的艰涩:“玉儿?”

  此时此刻他只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挣扎着想要说话,却似有千金铁锁将他困住。

  不过三四个字,竟是一时一刻也说不出口。

  恰在此时,忽然听到琉璃高声说道:

  “如意姑姑,不知您前来,还请稍等。”

  听到琉璃这声提醒,黛玉和水豫宸具是一慌,两人飞快的将手缩回袖中。

  黛玉不自觉地轻咳一声,扯过放在桌案上的奏折,假装只给水豫宸看。

  而水豫宸此时也顾不得其他,只是盯着黛玉的手指移动,似乎在专心致志的分析奏折。

  如意乃是惠嫔身边的大宫女,因此直到通报之后,她这才步履沉稳地走进房间。

  “奴婢给九皇爷请安,给林大人请安,祝万福金安。”如意的规矩极好,整个动作如同行云流水一般不见半点艰涩,只有丝滑如微。

  她眉眼含笑,脸上也是红光一片,显然最近过得不错。

  黛玉抬起头,连忙笑道:“不曾想姑姑竟然今日有时间前来,却不知为何?琉璃姐姐还不给姑姑看座上茶。”

  琉璃口中应着,有请如意上座。

  如意哪里敢坐,最后还是命人取来了绣墩,如意这才只做了小半牙。

  “也不怕大人笑话,奴婢如今却是讨了个巧宗。特地出宫松散松散。”

  闻弦歌而知雅意,黛玉听着如意的话,知道今日里她是专程来找自己。

  【作者有话说】

  黛玉懂水妖精,她在给水妖精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