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豫宸和黛玉对视一眼,具是有些诧异,黛玉轻咬下唇,口中安抚道:

  “母亲仔细气坏了身子,大舅舅素来,是个不在内宅上上心的,想必是被人蒙蔽的。好在大舅妈如今给母亲报了信儿。”

  对于自己的大舅舅,黛玉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若说对方是个心中没数只顾花天酒地的,可偏偏他又是个心里明白的。

  若是真的说,大舅舅扮猪吃老虎,偏偏这么多年下来只瞧见他胡作非为。

  也是因着大舅舅,大舅妈在婆婆面前也是时常被冷了脸,好在大舅妈是个有些小聪明的。

  这么多年,邢夫人一直是自扫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然这一次对方会写信给自己的小姑子,说迎春之事,的确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不过,不管对方是什么理由,到底救下二姐姐一命。若不然,真的让大舅舅胡作非为,定下婚事,二姐姐这一辈子就毁了。

  实际上今儿这事儿,不说黛玉这边莫名其妙,便是邢夫人身边的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王善保家的自认乃是,邢夫人身边第一人,如今回想起这两日的光景,也是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呢。

  给贾敏写信这件事,邢夫人没有瞒王善保家的,毕竟她还是要王善保登门送信。因此这些日子,王善保家的便一直吞吞吐吐,想要探一探邢夫人的口风。

  好容易找到了机会,贾赦又被人请走吃席作乐,邢夫人则在后院里查看今年的租子。

  王善保家的这才大着胆子,小声地询问邢夫人。别看对外边邢夫人好像是个摆设,不但管不住自己家老爷,只一味地招揽钱财。

  她们这些下人却心中清楚,太太之所以不管老爷,不过就是不在乎罢了。

  邢夫人没理对方,仍旧看着手中的账本儿,一直翻到空白,这才将账本合起放在桌上。

  “你觉得,我不该这么巴结姑太太?”邢夫人哪儿不知道,王善保家的想要问什么?

  她手指轻轻点了点账本,这才慢条斯理地说道:“别老跟我在这打马虎眼,我知道你的心思。”

  王善保家的嘿嘿一笑,赶忙双手捧着茶盅,给邢夫人送到跟前。

  “奴婢是太太调教出来的,太太一眼就能知道奴婢想说什么。”王善保家的笑呵呵的说道。

  这话的确不假,王善保家的本是邢夫人的陪房。虽看着似乎不大得宠,可实话说,这辈子她比一般官家太太都要受用。只瞧那一双虽有岁月,却仍旧细嫩的双手就知道。

  “老货。”邢夫人伸手端起茶盅喝了一口,又用帕子擦了擦唇角,这才说道:“我还不知道你,你是担心你那外孙女吧?我不是之前答应你了?等到迎春出嫁便把她放出去。”

  听邢夫人说这话,王善保家的脸上更是笑开了花,她双手作揖道:“我的太太老佛爷诶,要不怎么说,阖府就您是有着一等将军夫人的诰命呢。”

  邢夫人勾勾唇角,眼中有些得意之色。

  本来依着王善保家的想法,是让自己的外孙女走之前,赵姨娘的老路,可惜那丫头不争气。

  想起私定终身的外孙女,王善保家的便觉得脑袋嗡嗡直响,她一直到现在,都无法接受这事儿。

  然而又能怎么办?总不能由着她们胡来,老爷太太真的怒起来可是要命的。

  邢夫人瞧了眼,神色不定的王善保家的,心头掠过一丝疑云。

  这王善保家的,最近为何总是提及她外孙女?司棋可是大丫鬟,月例银子不少赏赐更多,若是嫁了出去,这银子可就拿不到手。

  往常,但凡有这样的巧宗,多少人打破了脑袋也要挤进去,偏王善保家的这些日子,三番两次提起竟有些急不可耐……

  邢夫人若有所思地上下打量着对方,口中疑惑道:

  “你怎么三天两头地提她,可是二丫头那儿出了什么事?

  还是……你那外孙女可是心急了?难不成……我可告诉你,二丫头不管怎么样都是荣国府的小姐,她的贴身大丫鬟绝不能出事。”

  邢夫人原本还没把这事儿当回事儿。不承想,此时忽见的王善保家得这样,她想起之前对方突然求着自己,说想将外孙女放出去自己婚配。

  心头越发觉得不对起来,邢夫人脸色变化,渐渐的铁青色,她重重一拍桌子,冷声道:

  “给我说,到底怎么回事?若是有半点隐瞒,别怪我,几辈子的情面都不讲了,立刻全家发卖出去。”

  邢夫人虽不管家,可是却管着自己的院子,将军府中她可是说一不二的。

  别说直接发卖给王善保家,便是再多上几家人也无所谓。

  王善保家的,本来就在心虚,这会儿听了这话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她不敢再隐瞒,只得支支吾吾地将事情说出来。

  邢夫人本来是想要诈一诈对方,可未曾想到,最后被吓到的人竟是自己。

  贾赦有个通房丫头,名字叫秋桐,这丫头本来就是家生子,和王善保家的亲家有几分瓜葛。

  王善保家的之所以这么着急求邢夫人,那也是因为,她从秋桐那儿听来了不得了的消息。

  “听说咱们大老爷,要把二姑娘许配出去。如今已经选定了两户人家,只是看最后两边谁更合适罢了。”王善保家的颤巍巍的说道,这件事情是她从秋桐那听到的,那是贾赦喝醉酒后跟秋桐所言。

  第一家姓孙,名唤孙绍祖,以前上赶着拜门第,算是有了一二分的瓜葛。

  如今二十几岁便已经是个五品官儿了,最近更是想要上下打点,更高一步。唯一可惜的便是是个武官,因此,这才被拖累了好几年。

  至于第二家,这家可厉害了。如今虽是白丁,可却有着天大的靠山,正是出自乌家。

  提起这乌家,最出名的大概就是大皇子妃了,如今,这要求娶迎春的正是大皇子妃的庶弟。

  提起大皇子妃,邢夫人眉头一皱当下了摇头说道:“孙家还罢了,这乌家断不可作亲。”

  大皇子妃出自镇海侯乌家,这家实在是乌烟瘴气,镇海侯是个留恋多情的,因此嫡庶不分,这几年在京城中都成了一景。

  “那镇海侯乌家,四五房相互倾轧,镇海候夫人当年死的不明不白,京城多少人家都知道。

  这女子成婚如同第二次投胎,若是真的嫁到她家去,岂不是落进火坑,入了虎狼之地。”

  邢夫人虽对迎春没什么感情,素日里也厌烦她太过木讷,可到底也要叫她一声太太,因此一听到镇海侯家,便直接说这亲不成。

  倒是孙家上有几分考虑的余地。

  然而未曾想,她不过是命下面人悄悄的打听下,却得到了吓死人的消息。

  邢夫人手中捏着王善保家两个儿子的回报,整个身体都在打着哆嗦,她看看信纸,又盯着王善保家的问道:

  “这是真的?不是在骗我!”

  王善保家的自认这会儿确实惹了大祸,当下里蔫头耷脑地点点头。

  “奴婢让奴婢的儿子去的,就为了怕出问题,特地让两个儿子都换了衣服,又去访了左右邻居,还有孙家的门房和后边负责倒金汁的。”

  为了自家外孙女,王善保家的这一次,可是拼了出去了。不但将两个儿子全放了出去不说,还有掏出私房上下打点。

  未曾想到这结果,不只是差强人意,简直是晴天霹雳。

  “这……万不可。这孙家比乌家还吓人。

  这亲是做不得,若是……若是真的做了这亲,我在京中哪还有名声可言?便是脊梁骨也得被戳烂了。”

  邢夫人这会儿手上直哆嗦,额头冒冷汗,就算是填房,也不能这样糟践庶出的女儿。

  这孙绍祖简直是比老爷还要荒唐,但凡是家中的女子,略年轻些的,就一个都没放过。

  一旁的王善保家的,见邢夫人花容失色连忙附和。

  这一会儿她哪里还有,让外孙女去学赵姨娘的想法。她打定主意,若是能行这就将对方带回家去,至少还能清清白白的。

  若是跟着去了孙家,几辈子的老脸都得丢尽了。

  邢夫人捂着胸口,缓了好一阵儿,这才喘匀气息。她顾不得其他直接冲到桌前,先给贾敏修书一封,再将那两张信纸一并塞了进去。

  “就是死,这事儿也给拦着老爷。”邢夫人最后手都在哆嗦,简直是,简直是亘古奇闻。

  也是因为如此,当邢夫人听到姑太太上门的消息之时,极为高兴。

  本来她今日是给贾母告了假的,实在是王夫人最近像个疯子,烦得她不行。

  邢夫人一时懒得理会对方,恰巧自己心口不舒服,索性便在院子里休息。这会儿听了,对方来到赶忙令人给自己换衣服。

  一等将军府虽与荣国府是在一体,大门却不是一个。邢夫人这边收拾停当,坐上朱轮车来到荣禧堂这一头,便过了有两刻钟。

  然而还未等进门便听见,一道清凉的少年音,对方不紧不慢地说道:

  “我从未想到,似荣国府这等诗礼簪缨世家,竟会如此儿戏。

  别人我不管,只是贾迎春于一桩案件有功,最上皇帝那里也是挂了名号的,岂容你们这等人作践?”

  紧接着便是自己小姑子贾敏的声音:“不错,就是如此。我倒是要问问大哥哥,若是养不起女儿,便让我直接带走,我还出得起一副嫁妆。”

  邢夫人原本被人扶着往里进,此时听了这话,她停住脚步,脸上划过一抹囧然。

  自己这是进去看笑话,然后被老爷迁怒,还是进去看笑话,管他迁怒不迁怒呢?

  【作者有话说】

  邢夫人其实挺不待见迎春的,但是在事先知道的情况下,她必须得阻止孙绍祖,因为在当时的条件背景下,别人不会说贾赦的问题,却会说她这个继母的问题。

  本文里的邢夫人是个有点脑子有点心机,没那么蠢的,她所想要做的就是攥好手里的钱,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王善宝家的想把外孙女薅出来,结果把两边议亲的事情给曝光了,邢夫人为了名声,也得把这事儿搞砸。本来也可以告诉贾母,但是为了保险,她直接选择了最大成功率的人选——贾敏。

  至于小可爱说霸道总裁林妹妹,小娇妻水妖精这个嘛……其实挺贴切的,水妖精在林妹妹面前和在别人面前可是两副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