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下雨的夜。

  秋季的雨比起夏季小了许多,凉意却在风里渐渐散开来。

  牧楚为撑着伞,雨滴落在伞顶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牵着姜式,散漫地走在雨中的街道上。

  “我好喜欢下雨啊姜姜。”牧楚为深深吸了一口湿润的空气,肩臂舒展,雨水打湿了他小半边肩膀,但他依然乐在其中。

  “你不用风里来雨里去地送外卖你当然喜欢。”曾做过外卖骑手的姜式对于资本家闲得慌的爱好嗤之以鼻,又或许只是单纯地想怼牧楚为一句。

  姜式拿余光往旁边瞄了一眼,雨水仿佛虚化了整座城市,街景变得模糊,牧楚为的侧脸越来越清晰。

  虽然答应了给机会,但姜式还是看这家伙不顺眼。

  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但牧楚为却笑着摇摇头:“下雨总会让我想起那个雨天,你在天台上主动吻……”

  “闭嘴!”姜式恶狠狠打断。

  牧楚为听话不再继续往下说,而是抿唇笑了起来,像是在回味那个夜晚,也像是在期待着姜式的回应。

  “我后来又去了一次天台。”姜式声音很低很低,与雨声融在一起。

  可牧楚为还是听见了,他笑笑:“我也去了。”

  这令姜式有些惊讶:“你什么时候去的?”

  “订婚宴的前一天。”牧楚为轻描淡写地开口,半垂着眸子,眼神淡然,“我怕第二天出什么意外,再也回不来了,总不能带着遗憾上路吧。”

  鞋底踩上的水洼溅起水花,湿了裤脚。

  姜式咬着唇,不讲话。

  “你呢?”牧楚为问他。

  “订婚宴第二天去的。”姜式开口,听上去气鼓鼓的,像在赌气,“给你上坟。”

  原来两人都曾独自去过那里,踏上同一处台阶。

  时空隔得那么近,心境却离得那么远。

  一个是为了彻底放下,重获新生;一个是为了捡起来,面对死亡。

  上坟?

  牧楚为闻言愣了一下,随后释然地笑了:“那我就真的没有遗憾了……”

  风将雨幕倾斜过来。

  “老子有!!!”

  姜式突然爆发,猝不及防,牧楚为都吓了一跳。

  “姜姜?”牧楚为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开口。

  姜式还没褪去红肿的眼眶又红了,他猛地一把揪住牧楚为的衣领,吼得撕心裂肺:“你他妈的把老子蒙在鼓里!像个傻逼一样流了那么多眼泪!!你还没给老子道歉呢,凭什么敢不痛不痒地说出再也回不来了这种屁话,你怎么敢没有遗憾……”

  他的声音随着风雨越飘越远。

  死死拽住牧楚为衣领的手也渐渐脱力,空剩一把随风飘摇的雨伞。

  牧楚为拿稳了伞,遮住姜式被雨打湿的后背。

  他第一次觉得,姜姜的后背是那么单薄。

  “幸好我活下来了。”他说。

  就是啊,怎么可能不遗憾呢?

  他连一句道歉都还没给。

  如果他的姜姜带着一身伤,稀里糊涂成了别人的Omega,他敢瞑目吗?

  牧楚为轻轻覆上姜式冰凉的手,想给他捂热:“瞧我说了什么蠢话,若不遗憾,又是靠什么强撑着从病床上重新站起来的呢?”

  姜式死咬着唇,瞪着他不讲话。

  “我那时候就想啊。”牧楚为松开他的手,缓缓将人拢入怀里,轻抚他的头发,“要是就这么残了,我家姜姜该嫌弃我了。”

  “现在也嫌弃!”

  “好好好。”牧楚为带着无可奈何的笑意哄着怀里的人,“我做的不好,姜姜教教我好不好?”

  姜式埋着脑袋没答话。

  “嗯?”牧楚为还等着呢。

  等来姜式一句怒吼:“别他妈想走捷径!”

  风变大了。

  牧楚为握紧了手中的雨伞,姜姜闹脾气了,怎么办,这下他好像更喜欢雨天了。

  ——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