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礼貌斯文的宋星霖来说，这可能是他对一个人说过的、最恶毒的话。
而接收这句话的对象，居然是曾经用同样的话术骂过他的陆志恒。
宋星霖不知道这到底是对过往的报复，还是积压已久的情绪终于得到发泄。
他只知道，说出这些难听话的瞬间，他心里某个封闭的阀门砰的一下打开了。
那些埋藏在里头的恶气和压抑情绪，全都随着他的口无遮拦被释放了出来：
“为什么非要搞得彼此这么不体面呢？我们就安安静静各自过各自的生活不好吗？”
“陆志恒你就这么贱吗？永远都只喜欢得不到的那个，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对吗？”
宋星霖越骂，越意识到。
有些早已铸成的伤害，不是光靠自己看开就可以。
如果不去提起，那些伤痕，这辈子都会如影随形。
而很显然，他自己，远没有他自己想象中的大度，用假装遗忘来无视这些伤痕：
“但凡是得不到的，你都会像条狗一样追在他后面跑，陆志恒你也不过如此！”
“可是你最好搞清楚，这个世界不是真的围着你转的，不可能所有人都来满足你的欲望！”
“最重要的是，即使我只是个便宜货，也不是你想要就能得到！”
宋星霖说这些话根本不过脑，他完全是在凭本能，发泄他压抑了太久的委屈。
而陆志恒深知这一切。
他甚至有些暗暗感谢，自己阴差阳错之下，竟然让宋星霖终于发泄了出来。
“你想骂我什么都可以，你随便，这都是我应得的。”
听到曾经用来羞辱宋星霖的话落到自己身上，陆志恒才终于感同身受那种被践踏被轻视的滋味。
只是他所得到的，也不过是宋星霖当年承受过的千分之一吧……
面对宋星霖歇斯底里的怒骂，陆志恒配合地放低姿态，但也不忘为自己解释：
“但我……我不是认为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我只是单纯地……单纯地想爱你。”
即使我还没学会用正确的方式来爱你。
陆志恒不解释还好，陆志恒一解释，尤其还提到了“爱”。
宋星霖更是想要继续嘲讽：
“爱？陆志恒你的爱可真容易转移啊，说好一辈子只爱宋星昀一个的呢？怎么一转眼又要死要活地爱我了？”
“你的爱可真善变，真廉价！陆志恒，承认吧，你所谓的爱，你做出的这所有事，无非都是在感动你自己！”
看着陆志恒那双似乎写着深情的眼睛，宋星霖简直又想哭，又想笑：
“陆志恒，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你到底是什么脾性，你何必要装出现在这种样子？”
“你就拿出你以前的风范，和我撕破脸，和我老死不相往来，不好吗？！”
“你难道不知道，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会不断地遭受伤害，你难道没发现，你给我带来的不是爱，而是厄运？”
那些他遭受过的奚落嘲讽，他受过的伤，遇到过的危机……
情绪激动之下，宋星霖也不想理性，只想任性地把一切都怪到陆志恒身上。
“你嘴上说着爱我，却还是想靠近我，把厄运带给我不是吗？”
“如果没有你，我根本不需要吃那么多苦，受那么多罪！”
“我想我这辈子最大的厄运，就是遇见了你！”
宋星霖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回响着。
就连一旁原本想看好戏的崔胜钧，也忍不住咂舌。
没想到宋星霖发起火来……竟然这么吓人。
要换做他是陆志恒，肯定早就离开了，才不会站在这里被宋星霖骂得狗血淋头。
可出乎崔胜钧意料之外的，是陆志恒坚定地没有走。
陆志恒不仅不走，甚至还要着急地顶嘴：
“不好！哪怕你恨我讨厌我，那至少都还在意我！”
“要是惹你讨厌，就能让我们两个人之间继续有所纠缠，那我也宁愿继续做让你讨厌的事。”
陆志恒不介意把自己放低到尘埃里。
是啊，哪怕宋星霖厌恶他，至少都说明两个人之间仍有来往，仍维系着关系。
要是真的像宋星霖说的那样，真的各自安安静静去过各自的生活。
那，才是陆志恒的世界末日。
可能是没想到自己会表现出如此卑微的一面，也可能是宋星霖骂累了。
总之宋星霖听完陆志恒说的话，只是小口小口喘着气，无比困惑地望着陆志恒。
感受到气氛不再那么紧张，陆志恒放柔声音，缓缓开口：
“我很高兴你终于把过去的那些怨愤都说出来了……只要这样骂我能让你舒服，只要能让你少一点点怨气，我随便怎么被你骂都可以。”
宋星霖闻言，把头扭到一边，很是抗拒地摆摆手：
“陆志恒，不要做出这种深情的样子，没必要。”
宋星霖现在只觉得烦透了。
他没办法一下子就接受陆志恒那么汹涌的爱意，也很不习惯陆志恒居然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所有一切，都让他觉得不真实，让他有很不安心的慌张感。
这种忐忑不安的感觉，总会导致宋星霖想起过去那两年里战战兢兢的生活。
这让宋星霖感到恐惧。
说到底，陆志恒这个人只要存在，就能给宋星霖带来太多复杂的情绪。
所以宋星霖此刻，只想维持最初的想法，远离陆志恒，过一种平静的崭新生活：
“无论你是不是喜欢宋星昀的替身，我都无所谓了！”
“我现在只想清楚地让你知道，我不喜欢看到你，非常地不喜欢！”
“但凡你还记得过去我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你就应该明白，我们之间不会再有可能！”
认识陆志恒以来，宋星霖从未这么疯狂地发泄过。
当他把一切撕开，把什么都戳破。
他竟然只想舒爽地叹一口气：
“该说的，我都说尽了，我希望你真的可以不要再出现在我的生活之中，你就放过我吧。”
说这句话时，宋星霖的情绪已经趋于稳定，话语里也带上了一丝恳求的意味。
面对宋星霖决绝的言语，陆志恒忍着没张口，却还是控制不住地摇了摇头。
不是这样的。
陆志恒知道不是。
如今宋星霖愿意一改缄默，毫不顾忌地对他说出内心真实所想，就已经是一种两人关系在变好的信号。
只不过，他不能操之过急。
在两人之间的空气变得沉默而冰冷之前，陆志恒柔情地看向宋星霖，只缓慢而坚定说了三个字：
“我会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