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志恒问得很认真，很走心。
但宋星霖显然没把陆志恒的问题当回事儿。
他拉住陆志恒的手晃啊晃的，还要不停摇头：
“不会的不会的，你不是大坏蛋，你不会对我这样的。”
宋星霖早就忘了搬回来第一天做的那个梦，他也不会懂那不是梦，而是记忆深处未被激活的回忆。
他只觉得陆志恒对他特别好，比没见过面的爸爸妈妈对他还要好。
陆志恒苦笑一下，柔声追问：
“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对你不好，你会怎么样。”
“那你……那你……”宋星霖歪头琢磨了一下，很快就有了结论：
“那你会不会跟我说对不起？做错事要说对不起哦！”
“会，我会跟你说很多很多的对不起……可是对不起，有用吗？”
这个问题，陆志恒不是在问宋星霖，而是在问自己。
因为他早就认定了答案，那就是，对不起是没用的。
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并不能抹去实质性的伤痛。
可宋星霖，却跟陆志恒有着不同的看法：
“有用呀！只要你说了对不起，我就原谅你！”
明知这只是“七岁”的宋星霖所拥有的思维，不能当真。
可陆志恒的哀伤，还是被宋星霖的纯真驱散了。
他捏了捏宋星霖的脸颊：
“这么轻易就原谅坏蛋吗？”
宋星霖连连摆手，一副小大人的语气：
“别的坏蛋不行，但是你可以！因为你是我的好朋友！”
陆志恒这次没能忍住，他倾身上前，轻手轻脚地抱了抱宋星霖。
宋星霖嘻嘻笑着，还在念叨：
“我们是拉过钩的好朋友，好朋友做什么都是可以的呢！”
陆志恒心中一热。
明明以他的本性，此时此刻，他应该很想永远留住这样单纯天真的宋星霖。
可陆志恒并没有这样想。
怀抱着柔软的宋星霖，陆志恒想到的却是：
宋星霖实在太好太好，好得他不配拥有。
宋星霖给他的所有美好，都是对他的恩赐。
而这些恩赐，不是他所能贪恋的。
他要是真的爱宋星霖，他更应该做的，是把属于宋星霖的人生还给他，而不是让宋星霖被终生禁锢在这样一具躯壳里。
那个始终无法做出的抉择，就在陆志恒闭上眼的瞬间有了决定。
良久的沉默后，陆志恒放开宋星霖，笑着问他：
“你不是很想坐大飞机吗？我带你去坐大飞机，带你去看海，捡贝壳，好不好？”
“好呀好呀！”宋星霖开心得差点蹦起来：
“每天都在家里，闷死我啦！我要坐大飞机！我……我还要吃大龙虾！”
陆志恒揉揉宋星霖的头发：
“好。”
如果注定要放宋星霖走。
那在此之前，陆志恒只想为自己再多创造一点美好的回忆。
做出决定后，陆志恒没让程松去办，而是直接找了航空业相关的朋友，拜托他们尽快帮自己安排。
反正现在他有大把的时间，随时可以陪宋星霖出行。
而在等待的过程中，陆志恒又去单独见了两次徐主任。
除了告诉徐主任自己的决定之外，陆志恒更需要徐主任帮他制定好一个详细、并且尽可能不伤害到宋星霖的方式，来帮助“唤醒”宋星霖。
宋星霖对于这些，自然是一概不知。
他还是每天快乐地生活在陆志恒的保护之中，再加上庄洁和蒋俊伟常常来陪伴宋星霖，让宋星霖感觉比住在邱心妍那里还要开心好多倍。
至于想妈妈什么的，在这样无忧无虑的环境里，宋星霖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毕竟之前房子里只有王姨一个人陪着他，不像现在，身边围绕着好多人。
好吃的都吃不过来，想玩什么游戏都没人陪，宋星霖根本不懂孤单是什么。
就这样没心没肺地又过了一段时间，宋星霖头一次跟着陆志恒出了门。
坐在豪华轿车的后座，宋星霖扒在窗户上，好奇地看着外面的世界：
“外面好多人呀！这些房子好漂亮呀！好想在外面玩呀”
陆志恒习惯性摸摸宋星霖的脑袋，在心里回答他：
等你恢复了以后，我就可以放心地让你走入人群，去享受你最想拥有的正常生活了。
但在那之前，请允许我再自私一次。
直到坐上陆志恒安排的包机，宋星霖的心情都十分雀跃。
到了豪华的飞机上，宋星霖更是彻底撒了欢：
“哇，真的是大飞机耶，好大好大呀！”
他扒在窗边看着外头的机翼，又望向飞机里几位专门照顾他的空乘：
“陆志恒会魔法！陆志恒好厉害哦！给我变出了大飞机！”
陆志恒看着蹦蹦跳跳、眼里充满好奇的宋星霖，终于感受到了什么叫“你快乐所以我快乐”。
这些对陆志恒来说平平无奇的事，因为宋星霖的快乐情绪，竟也给陆志恒提供了无上的情绪价值。
“喜欢吗？”
“喜欢！”宋星霖扒着陆志恒，又是一脑袋问号：
“大飞机什么时候可以飞到天上去呀？它可以飞多高呀？它会不会撞到天上的鸟？”
陆志恒完全掌握了哄小孩的本领，他敲敲宋星霖的额头：
“等你乖乖坐下，让我帮你绑好安全带，它就可以飞到天上去了。”
“好！”
宋星霖听话地由着空乘安置自己，虽说充满期待，可起飞的时候，宋星霖还是吓得张大了眼睛，整个身体都很僵直，小脸更是吓得惨白。
陆志恒则坐在他旁边，紧紧握着他的手，时刻提醒他放松。
等飞机进入平稳飞行阶段，宋星霖也总算松懈下来。
他好奇地望着窗外的云朵，翘着脚问陆志恒：
“我们要飞去哪里呀？”
“你忘了吗？我们要飞去有海的地方。”
宋星霖这下想起来了：
“哇，大海——一定好漂亮的！我想看海鸥，还想捡贝壳，还想……”
宋星霖掰着手指，开始念叨自己想要做的事。
而陆志恒一言不发地，只带着温柔的笑意，让自己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宋星霖。
他要用自己的眼睛，记下宋星霖的每一个表情，那对他来说，日后都会是无比珍贵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