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陆志恒还想仰头直接灌完手中的这杯酒，看不下去的林皓伸手按住他的杯子：
“别仗着我是医生就没命似的喝啊，过会喝出事了，神仙都救不了你。”
陆志恒早就喝得有些半醉，看到林皓阻止他，他仗着有些不清醒，还跟林皓发起了脾气：
“喝点酒都不让了？我就算喝死也不要你管！谁敢干涉我……谁都！谁都不能干涉我！”
陆志恒挥舞着手臂，有些语无伦次的。
知道陆志恒心情不好，林皓也没跟陆志恒较真。
他按下陆志恒的手臂，该用一种温和的语气哄他：
“行行行，不干涉你，不干涉你，我就是担心你这么喝酒会辣嗓子。”
林皓很清楚单一麦芽威士忌的威力，也就是陆志恒心情太差了，才会把这种又呛又辣的酒当水一样喝。
趁陆志恒没反应过来，林皓赶紧跟相熟的酒吧老板打了招呼，要他帮忙调一杯温热的蜂蜜水过来：
“等下给你喝一种甜味的酒，特别好喝。”
陆志恒喝醉的次数很少，但碰巧陆志恒每次喝醉，林皓都在场。
所以对于怎么安抚酒精上头的陆志恒，怎么最大程度让陆志恒舒服一点，林皓还是很有经验的。
听到林皓不阻止自己喝酒，陆志恒满意地点点头。
随着酒精在身体里烧灼，陆志恒的意识也变得越来越飘忽。
他一改平日里少言寡语整天端着的模样，而是不顾形象地往吧台上一趴：
“好……好喝就多给我来几杯，我要喝个够，谁都别想管我，让我喝个够……”
林皓眼瞅着陆志恒这种样子，也是不知该从何安慰。
要说上一次看陆志恒喝醉，还是陆志恒发现宋星昀是宋星霖那会儿。
只是那时的陆志恒，更多的，是被一种无从宣泄的愤怒困扰。
再加上不知道到底该拿宋星霖怎么办，于是只好拉着林皓，借酒浇愁。
但就算是那会儿，陆志恒也只是安静地喝酒，很偶尔才说一两句内心的想法。
可这次的陆志恒，从喝下第一杯酒开始，就变得尤其话痨。
趁着等蜂蜜水的间隙，陆志恒侧趴着，又开始絮絮叨叨地跟林皓抱怨：
“你说搞不搞笑？到处都是监控的时代，居然找不到一辆车……”
“X的，就算是绑架，也该问我来要赎金了……怎么会一点消息都没有……”
在让Alan堕入地狱的同时。
陆志恒恍惚感觉，自己也堕入了另一重不同的地狱。
毫无进展的调查，只会让他耐心等消息的警方，毫无头绪的仇人名单，和不见一丝踪影的宋星霖。
现在的宋星霖怎么样了。
有没有得到很好的看护？有没有再受苦？旁边有没有医生在时刻关注着宋星霖的情况？
许许多多的担忧，让陆志恒夜不能寐。
陆志恒从未觉得活着，是一件如此令他焦心、令他难熬的事。
在这难以言说的痛苦之中。
唯一唯一可以让陆志恒稍感安慰的点，就是从监控里看，那些不明人士转移宋星霖的时候动作很小心，显然也是很照顾宋星霖的情况。
这至少代表，幕后策划者，不希望宋星霖出事。
毕竟如果是冲着他来，一个活着的宋星霖肯定会更有价值。
可是如果是冲着他来的，为什么那些人，迟迟没有和他联络呢？
“想不通，林皓，我想不通……你说我是不是个废物？连这么简单的事我都想不通……废物啊，我真的是个废物……”
陆志恒说着说着，眼眶又有些酸痛。
他打了个嗝，勉强坐直后用手抹了把脸，又用力拍着台面：
“酒呢？！好喝的酒呢？怎么还没来？！”
陆志恒和这家酒吧的老板也算是老熟人了，加上林皓今天提前打过招呼，陆志恒刚嚷嚷完，老板就亲自把蜂蜜水端了过来。
林皓道过谢，接着接过蜂蜜水，哄着陆志恒喝：
“喏，这儿呢，你记得一口闷，一口闷才能品出这酒的回甘。”
陆志恒的视线有些模糊，酒精让他的认知能力降低。
他压根没去辨别真假，接过杯子就一饮而尽。
蜂蜜水顺着喉咙滑进胃里，带来一股暖流。
陆志恒甚至没尝出这不是酒，他只是重重把杯子放下，又扯着嗓子吼：
“再来一杯！现在就要！”
虽说以陆志恒的背景，他完全有在任何场合无理取闹的能力。
可林皓知道，陆志恒从小到大，都是极为克制极为低调的一个人。
可能也只有宋星霖，才能让陆志恒变得完全不像自己。
想到宋星霖，林皓也是忍不住叹了口气，转而继续哄陆志恒：
“一醉解千愁，你今天就放心喝个够好了，没事。”
是，他要喝个够。
最好喝到直接昏死过去，就不会再整夜整夜地想着宋星霖，想到失眠了。
喝醉了，就会忘了自己是个废物的事实，也忘了自己才是那个害惨宋星霖的大恶人。
有了林皓的许可，陆志恒安静下来。
他空洞地望着面前的一排酒，任由酒精在他的大脑里作乱。
不受控的情绪伴随着逐渐失控的理性，让陆志恒有些恍惚地开口：
“林皓，我以前对宋星霖，是不是特别，特别不好？”
林皓略有些惊讶地张了张嘴。
不过很快他就反应过来，自己不必惊讶。
喝到这个程度的陆志恒，也是时候该直面自己的内心了。
“你知道就好。”他按按陆志恒的背，语气平淡：
“现在知道，也不算迟，至少等人回来了以后，你可以先学着对他好好说话。”
“不算迟么……”陆志恒眼神涣散，脑袋也不自觉地低了下来：
“怎么会不算迟呢……”
明明他知道的，实在是太迟太迟了。
是他自愿困在那个、不能轻易原谅宋星霖的泥沼里。
也是他不愿意放弃拿捏宋星霖的权利。
他享受着以受害者的身份，肆无忌惮地挥霍宋星霖的愧疚。
好好说话。他也不是不想对宋星霖好好说话。
可是从小到大，他都享有不好好说话的权利。
哪怕他一个字都不说，也会有人费尽心思去揣摩他的意图，前赴后继地想办法满足他。
他甚至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毕竟从他生下来的那刻，世界就是围着他转的啊！
他根本想不到，一个骗子，一个替身，会打乱他的世界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