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星霖记得很清楚。
在他身份被识破的一开始，他并没有完全死心。
那时的他仍留恋着陆志恒的爱，并自作多情地以为陆志恒爱上的是他这个人，而不是“宋星昀”那个名字。
这种偏执，让宋星霖并没有完全心甘情愿地认命。
当他听到陆志恒说可以留下来当玩物，当他听到陆志恒说他至少有一张和宋星昀一模一样的脸……
他也曾疯了一样，哭着抱着陆志恒，求陆志恒看在这张脸的份上，不要对他那么绝情。
为了抓住这唯一的机会挽留陆志恒，宋星霖主动地献出自己，甚至主动脱衣服试图勾引陆志恒。
陆志恒不知道那是宋星霖最后的挣扎。
于是他满脸厌恶地推开宋星霖，并对着衣衫不整的宋星霖警告：
“便宜货的勾引，只会让我觉得恶心。”
那句话，让宋星霖又羞愧，又痛苦。
从那次之后，宋星霖开始极为注意，绝对不能让自己的言语和举动看起来像在“勾引”或是“诱惑”陆志恒。
哪怕是不小心的，也不行。
只有陆志恒想要的时候，才可以肆意欺负他。
但要是陆志恒不想，他绝对不能主动提出要和陆志恒有所亲近。
因为那时陆志恒最忌讳、也最厌恶的事。
而今晚趁着涂药膏说出这句话，对宋星霖而言无疑是下定了决心。
一方面，他想要完成对杜元英的承诺。
另一方面，他也是想要让陆志恒尽快变回之前那个陆志恒，不要再对他好，不要再对他耐心了。
他怕陆志恒再多做一点点，自己又会不争气地怀念起陆志恒曾经给予过的爱。
咬牙说出这句话的当下，宋星霖也在心里叹气：
陆志恒恐怕一听到这句话，就会立刻暴跳如雷吧……
宋星霖做好了被羞辱的准备，于是他说完便紧张地闭紧了眼睛。
骂吧，随便怎么骂他不要脸，骂他得寸进尺吧！
最好骂完了，再摔门而出，让别墅里所有人都看到陆志恒又对自己发火了。
这样他就既能对杜元英有个交代，也能不用再去揣摩陆志恒的变化了。
只可惜，事与愿违。
虽然背上涂抹药膏的动作在话音落下时，突兀地停了。
可宋星霖闭紧眼等了整整一分钟，都没能等到陆志恒的恶言相向。
这让宋星霖更忐忑了。
感觉到身后没有任何动静，宋星霖微微眯开眼睛，忍不住转过脑袋想一探究竟。
视线一转，却正好和陆志恒充满探究的目光对上。
宋星霖那鬼鬼祟祟又缩头缩脑的滑稽样子，落在陆志恒眼里，却没让他像往常一样烦躁不堪。
陆志恒看着宋星霖那就要放到脸上的歪心思，无意识地微微勾了勾唇角：
“宋星霖，我是不是警告过你不要跟我玩花样？”
只一句话，就让宋星霖赶紧拉好了衣服，埋着头对陆志恒道歉：
“陆总抱歉，是我……是我越界了。”
宋星霖这会儿再演自己有多害怕，已经晚了。
陆志恒伸手卡住宋星霖的下巴，逼他仰起脸看着自己。
他带着审视的目光，直接戳破宋星霖的意图：
“没看到我跟平时一样对你，是不是很失望？”
看到宋星霖眼睛机灵地闪了闪，随后又赶紧装出听不懂的呆样，陆志恒玩味地笑了。
挺好。
宋星霖是真的变了，是真的开始有自己的一肚子主意，也敢跟自己玩套路耍花样了。
其实从宋星霖擅自“离家出走”的那天，他就应该意识到宋星霖的变化。
不过现在发现，倒也不算晚。
至于到底是父母的影响，还是宋星霖那老相好的影响，抑或只是宋星霖突然决定改变。
这就等着陆志恒慢慢去深挖了。
就目前而言，陆志恒，倒是挺有兴趣看看宋星霖接下来到底打算怎么做——
毕竟这样会动歪脑筋的玩物，比那个死气沉沉逆来顺受的玩物，要有趣多了。
他直视着宋星霖，而宋星霖因为被卡着下巴不太好顺畅说话，只能从喉咙里咕噜出声：
“陆总，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宋星霖装傻装得很拙劣，但又似乎拙劣得很有用。
因为一年多以来，他这是第一次看到陆志恒，在面对自己时保持了那么久的笑容。
即使这个笑容并非出自善意，甚至还饱含着很多的戏谑。
可这是不是说明，陆志恒至少不会一看到他就生气了？
宋星霖压下胡思乱想，眨巴着眼睛静等着陆志恒放手。
两人就这样僵持了几秒后，陆志恒终于捏着他的下巴，略有些地暴力地把他的头甩到一边，接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宋星霖的卧室。
宋星霖望着那道没关上的房门，有些后知后觉地因为害怕抖了抖。
幸好……
幸好陆志恒虽然反常，但至少没有真的顺着他说的那句请求就留下来过夜。
否则的话，这一晚自己会被怎么折腾，宋星霖想都不敢想。
他下了床，把房间门关上，也不太确定自己今晚有没有让陆志恒更讨厌自己。
也是奇怪。
答应杜元英的时候，是因为宋星霖觉得自己实在太会惹陆志恒生气了。
这个世界上要是有谁能让陆志恒看一眼就生气的话，这个人一定是自己无疑。
可是今天，宋星霖却发现，当自己刻意要去惹陆志恒讨厌时，反而没那么顺利了。
就好像每次他想用力去做好某件事，结果就最会和他的初衷背道而驰。
宋星霖叹口气，想着这件事暂时只能等他慢慢摸索了。
眼下最重要的事，仍是要做好当家教的准备。
*
接下来的几天，宋星霖就这样在有些变化了的环境里，一如既往地专心学习当一个钢琴家庭教师。
陆志恒中间也没过问什么，两人还是那样，除了同桌吃饭和涂药之外，宋星霖基本见不到陆志恒的面。
宋星霖没了干扰，自然是一心扑在赚钱的事情上。
等到了试课的这天，宋星霖穿了能让他气质显得温婉和善的宽松的线衫和直筒裤，简单打扮过就出了门。
出门时，管家依然问了大约几点回来，还客客气气地要宋星霖晚上回来喝汤。
宋星霖照常是步行到地铁站，打算坐公共交通。
谁知他刚下到地铁站，还没检票，路上就有个和他擦身而过的男人转回头喊住了他：
“帅哥，这位穿线衫的帅哥不好意思！”
因为声音实在离他太近，一听就是对他说的，宋星霖下意识地疑惑回头。
而喊住他的男人也在这时笑容满面地凑了上来：
“帅哥，我们在医院说过话的，不知你还有印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