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历史军事>帝国的忧伤>第163章 伤逝

牧长归从家里出来,垂头丧气的穿过一条巷子,低头只顾看着脚面,连平时跟他打惯招呼的油饼摊的大娘他也视而不见。这是去宫里上朝最近的一条路。

突然,不知从哪里窜出来几个人,不由分说的对他一顿尖刀乱刺乱捅,吓得油饼摊的大娘捂住了嘴巴。这种事情她大概见多了,每每碰到这种情况,只要不大声叫喊,当做什么都没看见,那你也就没事。

阿刁安排的跟在他后面的几个人发现不对,立即冲了上去,为时已晚,他嘴巴里咕咕的流着血,勉强维持着最后的尊严,凄惨的笑道:“迟着的,这一天是迟早的,一切都结束了。”

夏子末听到这些消息,除了感到一丝丝悲凉,竟然不知道能做些什么。

但是这样的事情已经在接二连三的发生,一夜之间,有五名禁军将领在路上或是家里的床上又或是茅厕被人乱刀砍死,已经是不加掩饰的赤裸裸的穷凶极恶。

郭士飞传过来的消息,这五名将领都是明确拒绝张观正向太子效忠的人。

夏子末意识到,这是个明确的信号,立即让阿刁联系七号房的廖启明,让他执行安保计划,把所有可用的安全房腾出来,临时安排给朝廷中的一些人,以暂时躲避太子的锋芒。

“只要能够躲过这一阵就好了,相信太子只是狂暴的一阵风,他不会费太多精力在这上面。”嘴里这样说着,却眉头紧皱,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

李卫也来了一趟,没有做过多停留,只在门口说了几句,让夏子末立即做出最坏打算,他特别提到,太子随时可能谋反,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夏子末问起四皇子的死调查的怎么样了,只听他无奈的说道:“天衣无缝,丫鬟翠儿什么也没招出来,反正现在皇上几乎已经确信是太子干的了。”

“所以,太子干脆就破罐子破摔了?”夏子 末惊慌道:“他就这么有把握?到底笼络了多少人?”

“连殷丞相都已经宣布效忠于他了,你说他还能没底气吗?”

“不可能吧?我前天还刚见过他。”

“有不少军官的投名状还是他帮着递给太子的,反正你什么也别想了,没有选择,只能死死的跟着罗川平一条路走到黑了,祈求他能够再次创造奇迹吧。”说完他就走了。

并没有走多远,在前面的拐角处,突然杀出几个蒙面人,夏子末见势不妙,大喊“杀人啦!”

耿爽率先冲了过去,十来个人紧随其后。

夏子末远远的看着,只有几个来回,李卫已经倒在血泊之中,那些人分明全是高手。

耿爽跟他们动上手时,对方没有恋战,很快就撤退了。看来,蒙面人的行动就只是李卫一个人。

夏子末蹲在李卫的尸体旁,紧紧的握住他的手,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话送别他,眼泪忍不住滑落下来。自从他把那张写满沽娄会秘密的纸张交给自己时,两人就已经心照不宣了,那是直接又坚决的物以明志,更是一种信任,还有至死的托付。

“赶紧通报近卫署吧。”夏子末知道这事自己应该尽量少掺和。

皇上很快作出了部署,令汤仁伯进行调查,同时宣令太子立即进宫,由大内侍卫带着太医令吴葵子一同前往太子府宣召,特别要求不管什么病,用轿子抬也要把他抬进宫。

看来,不管调查结果如何,皇上首先把李卫的死算在了太子的头上,毕竟这是四皇子调查最紧要关头的时候。

但是,太子依然没有进宫,甚至没有让太医令把脉。皇上在养心殿暴跳如雷,以致彻夜难眠,无处泄火。不知道到了几更天,终究忍耐不住,突然传令把张观正缉拿归案,等候查实重处,“被降了职还不知道悔改,天天往太子府跑,甚至跑到禁军里到处活动,这是要想造反吗?”

第二天早上,齐百鸣突然约见夏子末,好生意外,北桑担忧的劝道:“算了别去了,外面不安全。”

夏子末也很犹豫,“可是万一又是齐小宛有要事找我商量呢?要不还是去一趟吧。”

耿爽和阿刁双双陪同,带着一队伍人马,来到齐府门口,打量了一下并没有什么人,齐百鸣笑呵呵的到院子里开门,“哎呀,真是麻烦三皇子跑一趟,皇上刚刚让我接手户部的事情,我的压力好大呀,听说之前牧长归从你这里筹集了不少银子,我就寻思着还得继续找您商量,现在帮着朝廷筹集银子是户部的头等大事。”说着拉住夏子末手腕往院子里面走,“来来来,咱们边喝茶边聊,刚好皇上赏赐了我几两苍山佛尖”

两人在堂屋坐下,刚泡上茶,殷玉旗携齐小宛突然到来,就连齐百鸣也是十分意外,责怪道:“你们怎么突然来了,也不提前打声招呼。”

要放在往常,齐小宛可能会撒娇说“我回娘家还要向谁请示啊?”可是她现在铁青着脸,一副谁都不能惹她的架势。

不过,看到夏子末,她还是尽量缓和了下颜色,“三皇子怎么来了?”

“齐大人邀请我来的。!

“是的,户部筹集银两的事我找三皇子商量,这是我上任的头等大事,要没什么重要的事你们先回去吧,改日再来。”说着他推着殷玉旗往外,“玉旗你听话,带宛儿先回去,今天我没时间招待你们。”

殷玉旗只能呵呵的拉着齐小宛就要往外走,哪知她却格外的生气道:“爹你今天怎么这样对我?你从来不会赶我走的。”

“哎呀,宛儿呀,爹今天不是有事吗?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我还想着早点把这把火烧起来呢!”齐百鸣满脸堆着笑,看来他对这个女儿无比的疼爱。

“我前些日子见着娘了。”她突然说道。

齐百鸣脸色大变,“见着你娘了?在哪里?怎么找到的?”他连发三问。

“不就在紫竹禅院吗?原来一直近在咫尺,要不是玉旗通过罗夫人之前的那个邻居大姐叫什么白文那的,还真的一直被你蒙在鼓里呢!”

“小宛你说什么呢?什么叫被我蒙在鼓里?”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娘说了临走之前明明跟你讲过就在紫竹禅院落发修行。”

“没有啊!她从没跟我说过,我真的不知道。”

“你还说谎!”

“我——我怎么会对你——说谎呢?”齐百鸣委屈道:“会不会是你娘记错了?当然也有可能是我忘了,毕竟隔了这么多年。”

“可是有一件事你永远不可能忘。”齐小宛红着眼睛,一字一句道:“他并没有强奸我娘。”

“说什么呢?”他立即变了脸色,“那可是我亲眼所见,况且当天有那么多人作证。”

“难道你比娘更清楚吗?”她眼泪汪汪,情绪失控的控诉道,“他那天喝醉了酒,是你亲自把他推上娘的床上的,为此你还特地在之前数天里,一直软磨硬泡的说服娘,因为你是个无能儿,你想要娘帮你生个齐家的孩子,延续香火,这些你都忘了吗?”

“啪”的一声,齐百鸣一个结实的耳光打了过去,随即又万分后悔道,“不是,小宛,是爹不对,爹错了不应该打你。”

夏子末惊得目瞪口呆,这样匪夷所思的事竟然就在眼前,再看殷玉旗,他也是惊诧万分,瞪着齐百鸣看,“岳父大人,小宛这些不会都是真的吧?”

齐百鸣此时突然老泪纵横,萎靡的坐了下来,“宛儿,你要体谅我,我……我能怎么办?我从小体弱多病,不像他那样威武强壮,可是他再强壮又能怎样?只是个莽夫而已,竟然生生的推翻了我们自家的王朝,落得我们还要寄人篱下的下场。他远在天边,携兵自重,我呢,在京城里惶惶不可终日,作为前朝逆子,皇上和太子成天派人盯着我,我唯有忍气吞声,委曲求全,如果不投靠太子,我焉能苟活至今?”

“可是你再怎么样也不能陷害他,你们是兄弟。”

“他把我当兄弟了吗?他造反的时候问过我了吗?”他嚎叫道:“没有,他从来不征询我的意见,如果他早一点问我,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我就想要个齐家的孩子,要延续我们齐家一脉,我这个不中用的身子,除了这个办法还能怎么办?”

“那你现在满意啦?尚书之位终于被你收入囊中。”齐小宛不屑道:“可是皇上为何要犹豫这么久才会许你?大概即使你杀了他,皇上也未必完全信任你吧?”

“你说什么?不是这样的,不是我杀的,小宛,你一定要相信我!”

“这几天我回想那天发生的事,是你故意趁着他的酒劲刺激他在先,那时的我不明事理的就帮着你骂他,你不但不劝,还火上浇油,目的就是把他气走。而外面太子的人和你里应外合,把他杀了后利用宫里的粪车把他运到城外,好一个严丝密缝的阴谋。”

“不是,全然不是,你想多了。”齐百鸣急着拉殷玉旗的衣袖,“玉旗,不是这样的,她入魔了,你快劝劝他。”

殷玉旗却一甩衣袖,厉声质问道:“岳父大人,小宛推断得合情合理,不由我不信,你向太子和皇上交投名状我可以理解,但是诬陷齐将军,还杀了他,天理难容,你让小宛这辈子怎么活下去?那是他亲爹!”

齐百鸣唉声叹气的,不停的摇头,“事情反正不是你们想象的,你们今天先回去,都冷静一下,好吗?”

殷玉旗想想也没什么说的,拉着齐小宛出去。齐百鸣则尴尬的请夏子末坐下来继续谈事情。

可是夏子末却冷着脸跟着出去,连拒绝的话都不想讲。

这时,不知从哪里出来了两名侍卫,生生的拦住了夏子末的去路。

夏子末大惊失色,暗叫一声不好,想必今天是中了圈套,强行镇定道:“齐大人,什么意思?难不成要杀我灭口吗?”说完就准备大叫着向外面的阿刁求救。

齐小宛回头,怒火冲天的指着齐百鸣道:“爹,要杀的话连我也一起杀了吧,二十余年的养育之恩,索性在此一了百了便是。”

齐百鸣脸上的肉不停抽动,朝着两名侍卫使眼色,呵斥他们不懂事,赶紧放人走。

殷玉旗见状迅速的拉着夏子末来到院子的外面,神色凝重的说道:“今天就不多说了,你赶紧回府吧,万事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