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历史军事>帝国的忧伤>第128章 人心隔肚皮

这一天,礼部挑选的良辰吉日,四皇子入宫。按照皇上的旨意,仪式不宜过分张扬。

牧长归被调入户部,任商行司主事,据说是皇上钦点的。

生母牧秀真并没有获得名分,内务府安排的是偏西方向的秀仁宫,离碎石轩不算远,陈设配置却比碎石轩高一等。这让穗嫔哀伤了好一阵,自己好歹一个有名分的,却样样不如无名无分的。

还是庆儿会安慰,“娘娘你就别气了,碎石轩是什么地儿?多少妃子唯恐避之不及的不祥之地,可是呢,被娘娘硬生生的降住了,而且一住就是二十年,安稳的很,不知多少人羡慕你呢,都说你命硬,将来好日子在后头呢!”

穗嫔立即感慨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好日子来了,前些天终于舍得给自己置办了一件云锦上衣,可是——可是我却不敢穿在身上,他让我不能太高调了,你说——你说——”话到中途竟然掩面而泣起来。

庆儿笑道:“娘娘,你这究竟是喜极而泣呢还是矫情呢?”

“你个死丫头,我本来还想给你再置办两套的,这样你休想。”

“我不用,置办了也是不敢穿,穿了也没人看。”两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夏子末一天都在府上,阿刁和北桑他们一早便开始闹腾,后来沈芗和南昇过来了,再后来殷玉旗也来了,还带着齐小宛。每个人都喜笑颜开,久违的欢乐挂在每个人脸上,都想好好的庆祝一下,可是并没有合适的理由。这时张妈咧着嘴过来轻轻说道:“其实并非没有喜事,今天是我的生日。”

大家先是一愣,接着不约而同的哄堂高喊起来,“为张妈生日而庆祝!”

肆意的欢畅一直在延续,除了大摆宴席,还请来了一个戏曲班子,从未有过的热闹景象。

阿刁这时在夏子末耳边低语两句,他走出门来,远远的看到牧长归正站在马路对面,他看不清牧长归脸上的泪痕,两人就这样静静的站着,相视一笑。一切尽在无言中的美好时刻,最该举杯共庆的时刻。

沈芗不再回避齐小宛的接近,相反,两人一直粘在一起,似乎有诉不完的衷肠,沈芗把她带到月瑛的房间,给她讲述月瑛生前的点点滴滴,甚至在月华院初识的那段日子,都是无限美好的时刻。齐小宛还缠着她讲讲万民会的那些事,对于她来讲,这一切都是一个新奇的新世界,不断的感慨自己就是一个被困在鸟笼中的金丝雀,时刻渴望飞出去,让沈芗一定要带自己在外面走走,甚至她也想加入万民会。

殷玉旗在一旁远远的看着她俩,欣慰的笑着,往昔的苦闷,此刻都化做甘甜,如杯中的美酒。

夏子末静静的享受着眼前一刻,脑袋中却时不时的盘旋着另一个人——郭士飞,本是源自他的梦想,可是他却慢慢的离开了自己的视线,跟自己若即若离。

夜深人静的时候,众人均已离开,阿刁出去半晌,一柱香的时间又折返回来,低声道:“他刚才出了门,果然又往平珑大街方向去了。”

跟随阿刁出去,夜色中放轻了脚步声,十余名护卫在四周一丈外悄无声息的跟随,到了一个岔路口,阿刁指着前面一间透着光的屋子道:“就是这间,屋主人也是个低调的生意人,在梧桐街有一个绸缎铺子,上不了台面,更加比不上北桑的店。”

两人往巷子里面走,“不见得人家没有实力,可能只是低调而已,生意不是他们的目的,就是个幌子。”夏子末说道:“你去吧,等下把人直接带过来,这是哪间房?”

“九号。”

往西走了一个路口,进了一个路口的小屋,这是阿刁安排的九号房,为了行动方便,他在京城不知置办了几间这样的屋子。陈设虽简陋,却足够干净整洁。

一顿饭的时间,门外轻轻的碎步声,阿刁带着一个人进来了,郭士飞。

他没有任何的惊讶或是怨言,老实不客气的一屁股坐下来,“有没有吃的?我饿了。”

“怎么?你的金主家没有给你吃的吗?”夏子末若无其事的问道,“是邢国人吗?”

郭士飞抬头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在京城,你现在绝对算一个角儿了,简直无孔不入啊!”

“没办法,我也是被逼的,天天在刀尖上行走,要防备的地方实在太多,不是针对你一个人,不要见外。”

“好吧,算你狠!我以为今天你们在府上闹腾就会放松的呢。”郭士飞叹道:“说吧,想怎么着?反正我在你们手上。”

“这话说得有点酸呀!”夏子末微笑道:“稍安勿躁,等下找个地方请你吃羊肉面。”

“李安居的?”

“李安居。”

“行,那咱们就快问快答,我嘴馋了。”郭士飞迫不及待道。

“今天开心吗?”

“开心。”郭士飞动容道,“得谢谢你,没想到你真把这事办成了。”

“其实,今天我特别想和你一起庆祝,你给我指引了一个方向,虽然刚开始不情愿,但是我知道你是对的,所以一直坚持做到现在。”夏子末感慨道:“这是我长这么大,最有成就感的一件事,你帮助我找到了自己的价值。”

“这么晚了,咱们就不要抒发情感了,我饿。”他笑道,“真饿。”

“为什么要背叛我?”夏子末突然问。

郭士飞一言不发,左手拿捏着茶杯,半晌道:“有些事不是你想像的?”

“早就跟邢国人勾结在一起,帮着姚老头来对付我,还想否认?”夏子末厉声道:“难怪在这件事上遮遮掩掩,三番五次的推诿。没想到吧,我竟然能搞定药方!”

“我没跟姚老头接触,他是太子的人,我怎么会帮他做事?”郭士飞急道:“我——我其实一直在帮邢国人做事。”

夏子末一愣,不敢相信,“你帮他们做事?你——你原来是他们的细作?”

“那又怎么样?反正这就是事实,我不借势怎么行?你以为我的那些能力是哪里来的?就凭我的玉器店?凭我在黑市上卖点情报吗?我不找个靠山能走到今天吗?”他越说越激动。

夏子末一时语塞,沉吟片刻,眼神犀利的望着他:“樱花的事情当时我就怀疑你有问题,但是不知道问题在哪里,只有站在邢国人的立场,才是最合理的解释,她和太子不管谁出事情,都是对邢国有利的,我说得对吗?”

“不要再提这事了,真的是失误,我是想让樱花刺杀太子,安排的侍卫也是来辅佐她的,但是没想到弄成这样。”郭士飞痛苦道。

“那段时间,你频繁的接近她,原来一直是在筹划这事,一直在利用她。”夏子末瞪大着眼,压低声音厉声道。

“一开始是的,可是当我看到樱花的纯真和热情,还有对我的情感,我——我也很纠结。”

“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是吗?”夏子末冷冷道:“还是说邢国人给了你巨大压力?”

“你别问了,我不想说。”他双手捂脸,哽咽起来,“我太想对付太子了,我媳妇,我岳父,都被他害死了,我咽不过这口气,我只能铤而走险。”说着突然狂扇自己的耳光。

夏子末想拦都没有拦住。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夏子末叹气道:“这事我并没有资格指责你,如同你说的,我也只是个混蛋,咱俩都是混蛋。”过了一会又道:“对付太子的事,本来说好了咱们要一起从长计议的,你非要这么着急,着急会误事。”刚说完这话,就被郭士飞含泪呛道:“你还好意思说,上次刺杀太子害我送了多少条人命?”

夏子末汗颜,闭口不言。

半晌,郭士飞突然低声道:“齐家军有个副将近期要煽动叛乱,具体是谁我还没有查清,是蔡望亲自策划的,由张观正实施。”

“这可怎么办?”夏子末大惊。

“还是得劝说罗川平,必须得干预,现在不是清高的时候,要是被太子拿下——哪怕只有三分之一,都是彻底的完了。”说完垂头丧气的站起身来,“还有事吗?我走了。”

夏子末“嗯”的一声,突然又叫住他,“对了,差点忘了,能不能帮我约见一下邢国人?姚老头那边我已经搞定了,现在各环节都打通了,我只担心邢国人给我添堵。”

“对于邢国人,铁器生意不是全部,他们是有其它诉求,不过,既然有周适的支持,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见面的事你让周适安排就行了,我不适合出面。”

走出屋子的时候,有一丝凉意,空气里有了些雾水。

回到府上,一个熟悉的身影跃入眼帘,尤其是看到他憨憨的笑容,夏子末忐忑的呆在当地,只是问,“成了吗?成了吗?”

那是耿浪,他一个劲的点头,“成了,我一到京城没有打等就先过来了。”说着拿出一封信递过来。夏子末迫不及待的打开,一遍不成,又看一遍,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然后紧紧的抱住耿浪,兴奋道:“太棒了,太棒了,这样就全通了,最近真是好事连双。”说完绕着屋子狂走一圈,“怎么会这么顺利的?”

“刚开始也不顺,我把穗嫔娘娘和你的信都一齐交给了他,他刚开始将信将疑,确认是穗嫔娘娘的信后,他又找部下了解京城的情况,特别是有关你的传闻,他都做了一一打听,然后——”

“然后什么?”

“然后他说你做事不靠谱,无法放心。”

“后来呢?”

“后来我就反复缠着他,还好,他给我机会再讲讲关于你的事,要我知道的每一件详详细细的全讲给他听。”他说得唾沫四溅,要在平时,就得狠狠的说他了,只是此刻,任由他肆意飞洒的继续说道:“他对大凉州的事情,还有与太子相关的事都很感兴趣,还特别问了你跟罗府的关系,提到罗府与太子的对峙。”

“就这样同意了?”夏子末哈哈道。

耿浪点点头,“他还交代说,帮你是可以,希望你以后赚到银子了,把咱们夏国战士的兵器也都用他们的一品铁武装起来,特别是齐家军,这样才不枉大家为你冒的风险。”

夏子末点点头,又拍拍他的肩膀,“行了,辛苦你了,你先好好的休息几天,在家等着领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