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历史军事>帝国的忧伤>第103章 药草

穗嫔坐在门口晒太阳,她嘀咕道:“成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再不晒晒太阳人就要霉掉了。”

“可不是嘛,哎,这碎石轩也太冷清了。”庆儿坐在一旁的台阶上,手里拿着两片树叶在摆弄着,“要不我给你抓两只鸟儿来解解闷吧。”

“不要,这玩意可不是一般人能养的,你没听说唐妃宫里养了两只鹦鹉嘛,吵得她快得神经病了,现在是成晚的睡不着觉。”她懒洋洋的说着,“咱们清闲就清闲点,只要那瘟神不回来,比什么都好。”

“他在外面成天的吃香的喝辣的,才管不上咱们呢。”她撇着嘴,委屈道:“娘娘养大了他这么些年,他可是一点没记着你的好。”

“谁要他管了?只要出了事别连累咱们我就烧高香了,看这局势,他大概也离出事不远了。”她说着起身,在院前空地上一边散步一边反手捶着自己的腰,“这老腰怕是不成了,赶明儿送点瓜仁糕去太医院,请个手工好的御医过来帮我推拿推拿。”

正说话间,小道上传来碎步声,夏子末的身影已经出现在树影之间,两人立即停止了说话。

他手上拎着糖心糕,递给庆儿,“郎心斋的,你们喜欢的。”

“我才不要呢,我自己做的瓜仁糕才好呢。”她不屑一顾的说道:“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唱的是哪一出呀?”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吧。”穗嫔在一旁讥讽着。

“干嘛总把人往坏处想?不能盼着点好嘛?”他一本正经说话的样子还真让他俩不习惯,嫌弃得庆儿就要拿扫把赶他,可是偏偏这时他拿了张百两银票在她面前晃荡两下,“给你们补贴用的。”

庆儿一边眼睛瞟了下银票的面额,一边看着穗嫔在树下顾左右而点头的样子,有点勉为其难的收下,“算你最后一点良知吧,就当是补给娘娘的月银了,另外我每天给你打扫房间的辛苦费你先欠着,下次带过来便成。”

夏子末也不跟她纠缠,这是进宫之前便暗暗定下的原则,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他们说什么便是什么。

穗嫔坐回到藤椅上,前后晃动着,闭着眼睛,一副老谋深算的模样,仿佛已经洞察了一切先机,“说吧,有什么事情求我?”

“事情是有一件,不过算不求——”

“要是不求你就闭嘴吧,我也懒得听,反正你的事情能不掺和坚决不掺和。”

“你怎么这臭脾气还不——不是,我的意思要是你们能和和气气有商有量的都好呀,我这里倒真有件好事情跟你们说说,能不能把握住机会就看你们了。”他蹲坐在门槛上,努力的组织尽量不激怒他们的话术。

“庆儿,这天怎么忽然有点凉了,要不你扶我进去歇歇吧。”穗嫔说着就要起身。

“别——别急着回房呀,我这难得回来一次,你先听我把这事说完,再下决断不迟。”他急急的道:“你不是有个堂弟嘛?好像叫贾——贾什么的?”

“有什么话赶紧说。”

“贾——六宝,对贾六宝,我记得应该是负责西北之境吧?”

“怎么了?你要去投靠他呀?”

“不至于,我哪有那本事。我有个生意场上的朋友,很想结识他,希望你帮他写个引荐信。”

“引荐信?引荐你个鬼,你们想搞什么名堂?这种事我可不想掺和,我娘家全族就这么个靠谱的人,想要我害他呀?没门!”

她这一顿噼里啪啦的反对,倒让夏子末不意外,“你别急,人家怎么会害他,要是真想害最后不也是把他自个害了吗?人家可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大人物,府上的银子花花的怎么都花不完,不可能去做什么作死的事情呀,而且,人家跟太子可是一条线的,有太子罩着,你觉得还有什么好怕的。再说了,论能力和功绩,贾六宝不差呀,凭什么被发配到西北之境那个苦地方?而别人却都能在京城里享清福。”

“你还好意思问?”穗嫔气道:“不都是被你连累的吗?”

“你又——与我有什么关系呢?”

“我被你连累,困在这个鸟都不飞进来的角落,而贾六宝又是被我连累,要不是他忠诚可嘉又屡建新功,但凡能力和人品差那么一点,早就身手异处了,还幻想往上走?能就这样混到告老还乡已经是上上运了。”

“两千两银子。”夏子末抛出他的致命一击,当看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兴奋,他就知道并非没有机会。

“想贿赂我?给的饼越大,麻烦就可能越大。”她的眼珠提溜的转,“在我面前耍花腔还嫩着呢。”

庆儿则紧张的看着她,似乎她已经扛不住这样的诱惑了。

“请你帮忙的这个人姓姚,是大凉州的,你总应该听说过吧?之前雷默帮太子打理的京城的大米生意,都是从他那进的货,用你那聪明的后宫无双的脑袋想想他跟太子是什么关系,跟他对接上,等于跟太子对接上,在这个时候,还有比站队太子更明哲保身的法子吗?”他顺口说出这些早已琢磨好的话,直说得穗嫔心动得不再反驳为止。

“本来我不想现在说的,这二千两银子只是首笔,后面顺畅的话,还另有花红的,数额更可观。”

“你呢?巴拉巴拉的在我这里费这么多口舌,你得了多少好处呀?”她的眼神明确的告诉他,什么都糊弄不了她。

“两千两银子我一分没留,全都给你,当然我也没白牵线,他答应把大凉州的大米货源分我一点,你知道现在货都难找吗?为了做这点生意,我也很不容易的,到处求人。”他说得诚恳的模样,就差声泪俱下了,“大不了,我的大米赚钱了,每月再补贴你一些用度便是。”

她左右为难,想拒绝又不忍的样子,“要如何引荐?信中写何内容?”

夏子末心里一振,“当然得告诉他,持信之人可绝对信任,让他竭力配合。”

“不行。”她大声道:“我连你们要做什么都不知道,就让他配合,可能吗?他也不会答应呀,又不是三岁小孩。”

“我可是听说他一直很信任你这个堂姐的,只要你有所托付,他无不遵从,所以你要写得情辞恳切一些,不信他不答应。”

“算了,万恶贪为首,差点就上了你的大当了。”她严厉道:“你走吧,该干啥干啥去,不要再来扰乱我的心神。”

他这次又是很狼狈的出了宫。

离盐河头仅有半里路,有处小宅子,夏子末站在门口扫了一眼,里面已经被翻得乱七八糟的,桌子凳子都被掀翻在地,柜子也都打开了,看不到什么值前的东西,墙上挂着几把剑,大概连巡防营的士兵都看不上,有一把剑还很钝,大概还没有打磨好,北桑盯着他看,然后取了下来拿到屋子外面,阿刁笑他拿什么不好,竟然看上这把无用的剑。

“你看,这把剑显然还需要几道工序才能完成打磨,但是这铁料好像还不错 。”北桑拿给夏子末看,他哪里看得懂,几人往回走。

夏子末甚是扫兴:“你说这家伙临死前也算是跟我交了个朋友,想把生意托付给我,奈何到现在我也整不明白。”

“会不会就是这铁器的生意?”北桑说道:“我知道他以前倒腾过铁器生意,但是没做起来。”

“既然他都没做起来还有什么好说的。”

“你可不能小瞧这铁器生意,利头不比大米小。”北桑沉吟道:“咱们是不是找个懂行的看一下这把剑, 我总觉得这把剑的亮点是他的料,应该只是个半成品,要不然柳喜不会把他挂在屋子的中坚墙上,要不咱们找个人把这剑继续打磨一下,说不定能打出一把无坚不摧的剑。”

“这个铁料很值钱? ”阿刁有些怀疑,“按你的意思柳喜做的不是刀剑的生意,而是这铁料的生意?”

“有何不可?”北桑不容置疑道:“这世上的铁山石千差万别,好的石块价格要高出不少,打造出的铁器更有可能贵出好几倍,这绝对是很大的生意。”

“不是等一下正好约了南昇吗?先听听他的意见, 如果是铁器的话,这生意能不能做。”

良莠巷里面有一家点茶店,没有店招,约莫两尺见方的店面,店门口散放着四张小桌台,店家是个三十来岁的干净女人,从清爽的的围裙和一尘不染的地面可以看出来。她的点茶里面有干豌豆,还放了芝麻,混合着绿茶的清香。

不少人对她家的点茶上瘾,有人怀疑茶水里放了迷香,要不然有些男人也不会宁可给家里的媳妇少置一件衣裳,也要隔三差五的来喝碗茶。一边把茶喝得咕噜咕噜响,一边瞟着店家她丰润的身姿。

耿爽坐在门口,已经把四个桌子全部占领,然后夏子末才姗姗来迟,还有南昇,在他后面片刻。

“干嘛挑这么个地方?”南昇看了看女店家微微笑道:“你也是这里的常客?”

“不要贫嘴了,看你年纪轻轻的,也不是个老实人。”夏子末让店家上了几样干果,在这个店里点干果的人并不多,“算起来,咱们之间也是做过大生意的,可是我连你住哪里都不知道,想找你谈点事还真的是费劲。”

“你不还是找到我了吗。”南昇指了指耿爽,“你现在招兵买马,有的是人手,京城就这么大,随便在哪个路口都能把我堵住。说吧,找我什么事?先说好了,我不牵涉朝廷的事。”

“我和你谈朝廷的事谈的上吗?只谈生意。”夏子末淡淡说道:“最近京城的草药比较抢手,我听说连包营生都在托人收购,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合作?”

南昇提不起兴致,“没涉及这个领域,现在战事都消停了,兵部也不采购,百姓连饭都吃不上,哪舍得把银子花在药材上?”

夏子末直叹气,“说起来你比我做生意要老练,但是怎么缺乏长远眼光的呢?北方的战事打得热火朝天,我们这里是消停了,你看大旻国和琉国又开始打了,在这片大陆上,草药生意可是个长久的大生意。”

“生意好你做呗,跟我说这些废话,你不是已经在大凉州搞这个生意嘛。”

“那边还没最终谈好,你的人手多,帮我去收购吧,我给你在市价上再加一成,怎么样?保证你有赚头。”

南昇还没答应,北桑提了一把钝剑走了过来。

夏子末接过来搁在桌子上,“你看看这把剑怎么样?”

“有什么怎么样?这剑不是还没有磨好吗?”

“你再看看,这把剑的料,这个胚子怎么样?”

他捧起来,仔细的端详,“料是好料,确实是一品铁,甚至比我们常见的一品铁还要好”

“这是哪里的山石看得出来吗?”

“嗯——好像不是咱们夏国的矿,它颜色比夏国的更深一些,你从哪里搞来的?”

“柳帮的二当家,柳喜,临死前告诉我一个生意的门道,说是一个很大的生意,有意让我接他的手。但是按他的方法,我没有对接到人,我们去翻了他的屋子,发现了这把剑。”

“然后呢?”南昇不以为然,“你特地让我来再做个鉴定?”

“你不是行走于江湖嘛,见多识广,我就是来跟你讨教。”

南昇摇头:“怎么?想做铁器生意阿?”

“肯定想做呀,这剑价格肯定比一般的贵很多?赚头也更高。”

“价是高,卖不出量还是白搭。”南昇不以为然道:“兵部可没有银子置办好剑,他们肯定也是自己打造,不会外卖的,不过这铁料做农具倒是非常好的。”

夏子末沉吟片刻才道:“做农具也不是不行,我听罗川平倒是说过,大凉州西部的荒地得用一品铁的农具才行,只是可惜了这么贵的东西估计谁都舍不得买,罗川平或许有想法,但是他是个穷光蛋,跟他做不成生意。这么说来只能做武器了。”

有些扫兴的让北桑把剑拿走,缓了缓心神,半天才说道:“你的路子多,能不能帮我找个靠谱的大夫,有个对我很重要的人,生了一场大病,我想找个好点的大夫给他治治,出多少银子都可以。”

南昇摇头:“我知道你的意思,这事你不该找我呀,我可没有这一方面的人脉。”他又压低声音,“听说上次刺杀太子的人里面就有沽族的人,你怎么会没有这方面的人脉?干嘛还要特意找我?”

“你这是阴谋论,要是不愿意帮就拉倒,别找这些借口。”夏子末不悦道:“好歹咱们算朋友吧?你这是拒我于千里之外的意思吗?我在大凉州刚拿到了一些货,本来也想和你合作的,我是真心把你当朋友,更是看到沈芗的面子上,既然这样那就算了,我以后也不麻烦你了。”

这下子把南瓜昇做得有些难看了,他难为情的红着脸,显示出了他稚嫩的一面,“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这——不是也那什么嘛,帮不上忙你叫我咋办?”

“沈芗都跟着你学了医术,你还跟我说这一套。”

“你误会了。”南昇笑道:“她哪是跟我学?我家里有个郎中,照顾我起居的,会一点三脚猫医术,偶尔给乡里乡亲的看看小病,沈芗有段时间老是去我那里跟他学,你千万不能相信,他哪里是上得了台面的人?你要实在不行,什么时候我叫他去给你那朋友看看便是,要是出个好歹我可不管。”

夏子末略微满意的点头,“你早这样说不就好了吗?我是真心请你帮忙,好歹这也算你待客的态度,不管怎样?就冲你愿意帮我忙,后面有好的生意我肯定想着你,对吧?这多好呀!”

“那你让沈芗带你过去,这些天她一直待在府里也不出来,我正好找她有点事。”

南昇走了之后,北桑继续陪夏子末喝着茶,“你有没有看出来什么可疑的地方?”夏子末突然问。

北桑仔细回想道:“真看不出来,也不知道是他刻意回避还是确实没那什么。”

“我是觉得肯定有问题,等下阿刁再说吧。”

阿刁这时从巷子对面走过来,对夏子末点点头:“全部安排妥了,一一都看过了。”

“这一次千万要接受上次失败的教训,以前是大海捞针,这一次不同,全部盯他一个人。”

阿刁拍胸脯保证道:“这下请你放心,刚才咱们的人都从这里一一经过,仔仔细细的看清了他的脸,接下来将他们分布在各个道口,全部是死桩。”

“真的要监控他呀?确定他是沽族人?”北桑担忧道:“他怎么说也应该是友非敌吧?”

“这是两码事。”阿刁振振有词道:“上次常秋奎的事情上咱们盯梢了那么多天,始终没有收获,当时我和三皇子就怀疑他了,就因为用了沈芗的人,这事还不明显吗?再后来咱们从大凉州接常秋奎出城,没多远就被拦截,他们哪来的这么快的消息?还不是身边的人有问题吗?”

“你这么说我想得通,但是不是应该盯住那个皮潢吗?”

“没有用,本来见过他面的人就少,加上他反间谍意识太强,来无影去无踪,监控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