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历史军事>帝国的忧伤>第86章 端倪

阿刁和北桑一起进的院子,沈芗正吃着厨房刚上来的葱饼,看到他们后惊奇道,“难得见上你们一面,每天在捣鼓什么呀?”见他们在门口踌躇着不说话,又说道:“进去吧,在里面呢,没睡。”

夏子末闻讯出来,“来啦?走,跟我出去一趟。”沈芗觉得他们又在刻意防着自己,鄙夷的说道:“好像谁稀罕听你们那点破事似的。”

到了外面,三人沿着小道走到一个空旷的地方,阿刁谨慎的说道:“罗夫人这个事查下来有一些疑点,但是现在出现了死结,暂时也查不下去了。”

“什么死结?”

“她们家现在没人了,爹娘都死了,宣和九年的事,两人前后脚。”

“死得蹊跷?”

“这倒不是,说是病死的,那年丞相夫妇还一起到村上去主持了葬事,据说比较匆忙。”

“你吓我一跳,我以为这当中有什么猫腻呢。”夏子末缓了缓情绪说道:“你挑重点说吧。”

“他们家先前有个长工,在罗夫人嫁出去之后,他也就走了,后来杳无音信,好像再没有回到村里。除了他,老两口再也没有请过别人,下人没有用一个。”

“这能说明什么?”他这么问着,自己却先陷入沉思。

“也说明不了什么,据村上的人反映,他们家一直比较低调,就是与隔壁邻居也并不热络。目前来看所有线索都断了。”

“那你觉得是什么地方有疑点吗?”

阿刁纠结道:“也不是有什么疑点,就是觉得他们家过于低调了,再加上线索又全断了,对于喜欢怀疑的人来说,这有点不正常呀。”

北桑提出来有没有必要去一趟九柔县。

夏子末摇头,“有些远了,反正近卫属已经派人过去了,说不定已经有消息返回了。”

阿刁惊讶于近卫属的行动。

“他们的行动比你们早了不少天,你们的这些信息他们早就掌握了。”他沉吟着又道:“你们怎么看那个长工的身份?李卫好像对于这个长工很有兴趣。”

“那当然,现在唯有那个长工对这一切最清楚。”

“其实还有一个人也清楚,九柔县的一个姑娘,应该是跟罗夫人差不多大,他们家邻居,也失踪了。”

“这巧合也太多了吧。”阿刁道:“只要能找到这两个人就好办了。”

北桑却摇头:“咱们可不能先入为主的假设呀,不要忘了,罗夫人出嫁时朝廷肯定对他们家都做过调查的,是要刨根问底的向上好几代的,应该是没有漏洞的。”

夏子末却不停的念叨起“长工”,“你们说那个——”

“常秋奎吗?”阿刁脱口而出。

“你也觉得?”

“近卫属这些天的行动,特别是来大凉州的计划,不都是在审讯了常秋奎之后吗?”

“好家伙。”阿刁叫道:“难怪他说取得了突破,原来突破是在这里呀。”

夏子末嗯的一声,“看来李卫就是从那时怀疑到罗夫人的,这次来大凉州的目标很明确,就是对准罗府了。”

“他胆子也太大了吧。”北桑担心道:“这么下去,朝廷可是要地震了呀。”

“说起来,这一切都源于齐百成的死,换作以前,父皇可不会这般穷追猛打。”夏子末叹道:“现在局势越来越复杂了,对咱们的影响真的不好说。”

“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做?”

“从李卫的动作来看,现在常秋奎和黄文朝仿佛都知道真相,黄文朝这里我会盯着,你们派人回京城看看有没有机会探探常秋奎。”

阿刁点头道:“近卫属关押中,怕是不太好接近,反正我会先安排人过去看看,实在不行还是先从迟炎媳妇那边看看能不能突破。”

夏子末回到房中,越来越觉得事情的发展超出了预期,自己将不可避免的被卷入这场事件中。

大凉州不比京城,这里的食材并不丰富,大多就地取材。没敢太叨扰府上的下人,夏子末让阿刁想办法弄来了几只鸡,让伙房帮忙料理了一下,他要在屋内备置一桌酒席。

傍晚时分,阿刁带着几名护卫在府外巡逻,内紧外松,还装作无所事事的样子。北桑则在院内,找个房柱依靠着,关注着夏子末屋子外的动向,确保不能有任何人靠近。

先是沈芗进了院子,打开屋门,酒香扑鼻而来,几个简单小菜。“今天怎么了?还弄起了酒,你不是不喝酒的嘛。”

“我确实不喝,这是为你家少主准备的,费了老大劲呢,我从周适家偷来的。”夏子末笑道:“他人呢?”

“我跟他说了呀,来不来就不知道了,他那么忙。你请了什么人呀?”

“放心吧,没有殷玉旗。”

沈芗哈哈大笑,“算你有眼力见。”

没一会,罗川平快步而至,北桑立即通知伙房上菜,热气腾腾的香气蔓延到了整个院子。

罗川平颇意外的道:“就咱们仨?”

“是呀。”夏子末呵呵笑:“能请到你罗大英雄吃饭,多不容易,就是地方局促了些,不要见外。”

“是你自己在动什么歪脑筋吧,有正厅不用,又不去厢房,少主你可要小心,别着他的道。”沈芗确实很懂他。

夏子末也不反驳,给罗川平斟上酒,边吃边说道:“既然被她说透了,我也就顺便问问,你说那个往西边开荒的事情有可能实现吗?”

“我正在想,先期动员百姓的困难太大了,实在不行先把军队开过去,做出示范。”他喝了口酒,情绪还颇高,“要真能干出一片天,后面的也都不是事了,那么大片的荒地全开出来,还愁地不够吗?”

夏子末点头,“要是能成的话,还真是正途,反正比和姚力在这里硬干要好得多。”

“怎么?听你这话,我就不应该和姚力正面干?”

“没有没有。”他呵呵道:“你的脾气我现在也是知道点了,这姚力反正是个害群之马,你是一定要把他除了的。但是呢,要是我就没有这胆略,毕竟,人家后面站着太子呢。”

罗川平琢磨着,慢慢放下筷子,“我觉着你今天是话里有话呀,直说呗,说得在理我采纳便是。”

“也没有。”夏子末干咳一下道:“我就是说呀,现在太子势太强,你也应该觉察出齐将军出事之后的一系列变化了吧,摆明了他就是针对你呢,犯不着在这节骨眼上给自己找不痛快,你说呢?你就说齐小宛这事——”

“宛姐姐的事都过去了,还说。”沈芗打断道,“难道太子势大,就妥协了,不顾百姓死活了,最终跟大多数人朝官一样,跟他沆瀣一气吗?”

“不是,你先不要激动,我是觉得首先要保护自己,你不是飞蛾,用不着扑火,你说对吗?”

“我专注于自己想做的事,还有能做的事,我不想在朝上跟其他人一样去拉扯。”罗川平缓缓道:“天下大势,纷纭多变,然万变不离其中的道理,始终是得百姓者得天下,百姓富则国家富,穷则无以得天下。邯国百姓富足,这才有他们的兵强马壮。我朝之症结,无非是百姓民不聊生,朝廷涸泽而渔。倘有一点机会,让百姓有了活路,那便是国家的活路,所以,我愿意去趟出一条路来,比起个人得失,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夏子末一时语塞,过了半晌才道:“好吧, 我确实没有你这样的高度,我今天约你来,其实就想跟你说一件事,在我看来非常棘手的事,我也是想了很久,要不要现在就跟你说,嗯——关于你娘的事,如果,我是说如果,她是沽族人,怎么办?”

“什么?”沈芗先惊叫起来,夏子末却只盯着罗川平的眼睛,见他脸色凝重,一言不发。

“你乱说什么呢?夏子末,别吓唬我。”沈芗叫道:“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是李卫跟你说了什么吗?”

“我就想问你,你是不是已经知道这个事实,你们一家人这么多年,不可能一点蛛丝马迹没有吧?”夏子末还是没有理会沈芗,只是盯着罗川平逼问。

“我不知道这件事,我们家也从没有人提起这个话题。”罗川平定了定神,很快恢复平静的说道:“你如果知道些什么可以告诉我。”

“你说的我相信,我现在也只是猜测,但我的判断是,此事很可能是真的。”夏子末轻声道:“李卫已经追了这个事很久,我知道他这个人,没有把握不会如此无的放矢的。你知道你娘之前家里的一个长工吗?”

李卫摇头。

“据我所知,当年你娘出嫁的时候,他就消失了。之前我被迟炎诬陷的那个案件,我查到了常秋奎是迟炎媳妇的舅舅,所以对他进行了关注。”

“你说阿成布衣的常伯伯?”沈芗问。

“没错,这件事在李卫插手之后性质发生了转变,应该是查到了他与罗夫人之间的关联,这才导致他一路追查至大凉州,并持续多天的与黄大人死磕。”

罗川平沉思道:“你是说他就是那个长工,黄伯伯也知道此事,所以寻求他的证词?”

“没错,我和李卫都对你外婆家进行了调查,他们生前很低调,没有查到任何有用的东西,不过可能这样恰恰说明问题。”

“你们都还没有实锤,就这般兴师动众的?”沈芗缓了一口气,质问道。

“所以我才提前把你约过来,等到真被实锤了,那时会不会太被动了?”夏子末言之凿凿的样子又道,“李卫应该还在寻找另一个重要人证,并且很可能已经控制住了,九柔县的你娘老家的邻居,她从小的玩伴,在你娘举家搬到大凉州之后,她也消失了。这个人非常的重要,因为她是之前皇上对你娘一家做调查时忽略的一个人。在这件事上,越往前追溯,会越接近真相。”

沈芗的手在不自禁的发抖,她看了看罗川平,忐忑道:“少主,万一的话,怎么办?”

罗川平苦笑一声,摇了摇头,显然,他也不知道怎么办。她又问夏子末:“既然你在这件事上这么用心,现在又告诉少主这些,你想怎么的?怎么帮帮少主?”

“我何德何能,帮不了。在我母妃的事上,我受困至今,所以我不想川平你也面临此困境,如果罗夫人是沽族人,她一定跟我母妃一样,是沽娄会高层谋划的事,一旦暴露,你想想会是怎样排山倒海的压力?”他叹气道:“现在能做的,怕是得先跟黄文朝打好招呼,我担心他招架不住李卫的持续进攻。”

“不行。”罗川平斩钉截铁的道:“不管结果如何,我不去干涉他人,包括对李卫的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