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玄幻奇幻>渊上月>第43章 别让我想起来你是谁

  同样闻迅赶来的白冬籽拥上白冬明,轻拍他的后背安慰他,而后扭头对孟温痛骂,“狗东西,你算什么玩意儿,不过是白冬絮身边一条狗,敢以下犯上。”

  被打得往后退了一步的孟温气得双手发抖,难得看见他们这么团结一致,却都是拿来对付他,真是可笑,“白胜的眼光还是不错的,知道他的孩子中,谁最适合坐那个位置,白冬絮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有能力。”

  “怕是你们现在生活得太好,忘了过去的人们是怎么打下的瑰王,还是,你们想继续过上代人的黑暗厮杀生活?”

  孟温也是最近才了解到瑰王的历史,像流言所说,白胜自从生了个奇怪的孩子,才有了改变瑰王的想法,到了白冬絮手上才真正地开启这个篇章初期对瑰王这个大家族来说确实是一场变革。

  白冬絮过得很辛苦艰难,而最难的,是对付这些人的心。

  还是自己血浓于水的骨肉亲情。

  埋头在白冬籽项间的白冬明被孟温这一骂,骂得信念崩塌了。

  十七年来,他妈妈一直以来给他的教育观念都是你比你哥强,比你哥聪明,你哪点不如他,那个位置应该是你的。

  而他,也确实不差,妈妈没有说错,只不过小公子哥儿从小到大被保护得太好,有点软弱。

  面对孟温的痛骂,他头一回意识到白冬絮的不易。

  他开始是不肯去相信,不愿去面对这个事实,再看到孟温一次次受打却不屈的样子,他明白了。

  过去没有人告诉过他,他哥有多不容易。

  今天他吓到了,原来白冬絮风光的背后居然是这样的。

  难怪每一回他去找父亲告状,父亲总会劝他多体谅他哥。母亲一直以来,因为嫉妒而扭曲现实,才让他今天丢这么大个人。

  他哭了,哭得很惨,以至于让这个恶人孟温受到了所有人的谩骂。

  孟温看到这一幕只觉得莫名其妙,皱着眉头,指着白冬明嚷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呢,那么大个人骂几句就哭成这样,真没用。”

  有仗义的听不下去了,扯着孟温一阵骂,完了一人一掌,好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向孟温挥去。

  这时一只手拽着孟温逃离人群,“这里是白冬絮先生的别院,不是主家大院,也不是公众场合由着你们胡来。在别院聚众斗殴,不是瑰王的人也逃不过责罚。”

  孟温立马纠正江豚的话,“不是聚众斗殴,我是受害者,他们单方面地打我一个人。”

  完了还看向白冬明来了一嘴,“别以为哭得大声就没事,我还委屈呢,这么多人欺负我一个,无耻,说出去也不觉得丢人。”

  “先生现在还在忙着办公,如果他知道了,在座的各位无论是谁,相信不用我说也知道会面临什么。”

  江豚的出现让一众围观的人快步离开,白冬明也被他的姐姐们带走。

  白冬枫站得老远一直在看戏,“难得啊,三太太的小宝贝被人骂哭了,完了完了,有人要收拾这个人了。”

  一脸的幸灾乐祸,让白冬扬无语了一阵,“听说他发现有人在监视他了,他要找哥深究,可别扯上我。”

  “放心吧,瑰王这么多人,哥哪能想到会是我。”白冬枫也不是有恶意的,就是单纯想知道,孟温对他哥是否有威胁。

  现在看到了,也放心了。

  不明所以的白冬然办完事走出办公室,迎面碰上了柴狼,听说大厅有骂战跟着来看热闹,结果都散了。

  “来晚了,怎么个情况?”左瞅瞅右瞅瞅,不巧看到了白冬明一副哭相,想笑又不能笑出声,免得他的好妈妈来找他算账,别开眼去看屋顶的花灯。

  直到白冬明几个人走后,白冬然低笑出声,“人才,是谁这么英勇。”

  往外走的几个人,好心向白冬然解释,“你大哥的好手下,应该是新来的,好嚣张。”

  百金认出了孟温,连连给他比了个大拇指,并四处宣扬,“他是我的人,和柴狼一块借给你大哥的人。”

  “真会往脸上贴金,他不是大哥的手下。”白冬然想起了在哪儿见过孟温,“枫姐向我调查过这个人,他是个诈骗犯还是个神棍,并不是大哥的手下。”

  孟温直到人散场才捂着脸上的伤喊疼,“哎呦,这些弱鸡一样的东西,下手挺重的。”

  “你怎么回事,居然没有还手。”江豚可是记得,他曾经为了一块锅巴和人干过架,这人的转变还挺快的,“你又不是瑰王的人,还怕先生真会责罚你?”

  “我头好疼,那个谁刚才扯了我的头,你看看有没有事。”完了抓起江豚的手察看他的伤势,江豚也是担心他,一看还好没什么事。

  拉着人就要往办公室的方向走,没想到孟温不去了,挣脱江豚的手要离开,“我不想见他。”

  这一回是无颜面见。

  江豚才不会让他这么走,“不想见,干嘛大老远来这里。”

  低下眼惭愧地拉耸着肩头,一下子没了刚才的气势,“我……太对不起他,我以后一定会对他很好很好的。”

  江豚可不信他,估计是被人打傻了,把良心给打出来了,无奈地笑了,“他不会怪你的,你能保护好自己,就是对大家好。”

  重新被抓住手往办公室走去,孟温脸上时隔一月又挂上彩,一路走着,有些不情愿,“柴狼肯定去告状了。”

  “你还怕他告状。”说着,推开办公室的门。

  人家就真的在告状,看到孟温出现还指向他,“看看,脸上又是伤。”

  江豚完了还火上浇油,笑着说,“他把冬明少爷骂哭了。”

  “我才是受害者!”孟温一直不回手就是防这一手,“只有我单方面被打好吗。”

  认识孟温的都对他刮目相看,不可思议地看向他,唯有一个白余冬不认识孟温,正在收拾办公桌上的东西准备离开。

  “我那么可怜,看他们个个比我身强体壮,我哪敢还手,只欺负我一个人,扯我的头发算了还打我好几下耳光,耳朵到现在还痛呢。”捂着耳朵的孟温越说越觉得憋屈,完了还当众掀开肚皮,“我伤口还疼着。”

  收了浅笑的白冬絮走向孟温,肚皮的刀口愈合得很好,目光不再久留,而是转向孟温的脑袋,把人往自己的方向按,拨开发缝一看也没事,“你来干嘛,总不能是专门来教训我弟弟吧。”

  拍开白冬絮的手,往后退了一步看他,并向他伸出手,“我是来讨要我的东西的。”

  这把白冬絮搞得有些云里雾里,“什么东西?”

  “护身符,那条手编绳。”

  白冬絮想起来了,走向办公桌,从抽屉里拿出一条手编绳在孟温面前晃了一眼,孟温伸出的手抓了阵风,只见得白冬絮又再收回抽屉里,“暂时替你保管。”

  “你要这东西也没用啊,这东西认主,对你不管用,这玉石它也不是什么值钱材质,还没有指甲盖大,你留着干嘛。”孟温不敢再放狠话,只能装可怜求白冬絮还给他。“大哥,还给我吧,我给你讨个公道,把你弟弟骂了一顿。”

  “既然它对你那么重要,更不能还给你了。”白冬絮坐回办公椅上,不让孟温靠近他。

  柴狼告完状和江豚一同离开房间,本该要走的白余冬手上的动作停止,抬眼看到了那条项链。

  他认得那条项链,白冬絮还给他看过,原来,他的主人是他……

  不同于儿时的意气风发,或许是生活的打磨使这个人多了几分圆滑,不细细打量,他怎么也不会看出来,他们会是同一个人。

  他们高高在上的小家主,变成了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青年人,一脸伤,言语些许轻薄又透着活泼明朗的市井之徒。

  他不确定这个人是不是他年幼时认识的小家主,越看越觉得眼熟,白余冬抑制住内心的激动,一步步缓慢迈向孟温,“请问,你们家曾经是不是从事慈善?”

  心里觉得不然也不会认识白冬絮,这下更是断定,他就是他所认识的那个人了。

  看到白余冬这么问,白冬絮才明了,他们或许对彼此有记忆。

  他一直以为白余冬不愿回忆从前,他过去是怎么生活的,白冬絮不知道,只知道他来到他们家不是很开心,和他一样整日板着张脸只知道学习,很少和人交流。

  他不想去破坏这个人而今所创下的美好,他羡慕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因为白余冬通过自己的努力,现在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美满家庭。

  看来,他对过去的那个地方是有情的,并不是恨。

  孟温心虚地别过脸,还想装蒜过去,“我穷得吃饭钱都没有,哪有那个条件去做慈善。”

  “你忘了我吗?”白余冬从领口内掏出自己的那条护身符带到孟温面前,“我亲眼看着你在玉石上打磨我的名字,戴在我的项间,告诉我,我有一个美好的未来在等着我,愿我一世周全美好。”

  孟温记忆中无数次对无数个人说过同一句话,就是想不起来白余冬是谁,他只以为那条护身符是普通的记念品,当意识到玉石上有他亲手打磨的字,说明,这个干净俊朗的青年人,曾是他亲自送走的孩子之一。

  瑰王在三十年间带走了他们家七个孩子,两个目前不知去向,眼前这个年纪和他相仿的男人,是其中的幸运儿。

  去看白冬絮,想向他确认这是不是真的,当眼神交汇得到一个点头,孟温差点哭了,颤抖的手抓上那颗玉石坠子,他想确认是哪个孩子。

  当看到玉石上“驰”字清晰地呈现,还真是他刻下的字,同时也想起来这个人原本的名字。

  他迎接每一个孩子入门,送走每一个孩子出门。没想到会把一个可怜的孩子,推向这个深坑里。

  孟温不敢相信瑰王真的有人那么善心,把孩子养在身边,还养得这么好。

  一直以来对这个领养的孩子颇有了解,明白他的处境是那么无助孤独且痛苦,幸亏有白冬絮这样的人护他一路顺遂。

  手上的玉石仍有主人的温度,感受到玉石的温度,让他抵消了心中的一丝负罪感,那是护身符的主人还活着的象征。

  他抵消了一丝,却还有千丝万缕仍在心头。

  “是我对不起你,孟驰,没能让你在幸福的环境下生长。”孟温也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调查过其他被收养的孩子,每年有数十近百的孩子出入,好在都是平凡的家庭,才让他安心了一阵。

  但一想到三十年间有那么多个孩子被瑰王打着慈善的名号所利用,他就恨意生起,更是无法原谅自己,为什么不多了解,瑰王之后是怎么对待这些孩子们的,为什么不做领养之后的调查工作。实在是疏忽大意,而这个大意害的却是一个个鲜活生命的一生。

  “不怪你,真的不怪你,孟温哥,我真的……”他还是无法相信这个事实,当初从白冬絮那里看到这条项链时他并没有多想,他知道孟家落败,他和白冬絮之后几年去过已经不再从前,只剩下几个老人和残弱的人,他以为孟温一定是走投无路把护身符卖了或是丢了,没想到,会是本人。

  “能再见到你,已经知足了,我一直很想感谢你,想告诉你,我现在过得很好,我有自己的妻子和孩子,我很好,我很幸福。”

  我很好,我很幸福……

  孟温觉得自己曾经真的太天真,太异想天开,这世间哪能什么事都能如你的意,他希望每一个人都能向他说出这些话,可是,现实却是残酷的,更多的人,对他只有恨。

  他对不起他们,是他们孟家,将这些人推往一个更深的困境。

  强忍着不让泪下,孟温觉得他没有脸对着白余冬哭,红着眼眶紧抓着自己的手。

  聊了一阵彼此的生活现状,脸上的笑意就没停过,白冬絮看着他们认亲的场面,心里十分别扭,他们把他当成了空气,完全无视了他的存在,他还不能吭声。

  要不是郑羽来找,说饭点了还不吃饭,他们还聊个不停。

  不仅如此,白余冬还给自己放了假,邀请人晚上到他家吃饭,看他刚出生不久的孩子。

  孟温肯定是答应的,而作为哥哥的白冬絮自然也被邀请,这还是白冬絮第一次踏入白余冬的家,本来他可以拒绝,看到孟温这么开心,让他更向往,也想了解,作为普通人的生活,是怎么样的。

  白余冬的妻子在家庭宴会和红白大会上只碰面过白冬絮那几回,还是第一回这么近距离地接触到真人,拉着白余冬在房间关上门聊了几句,“你大哥怎么来了?”

  “是我邀请他来咱们家吃饭的,孟温哥是我的大恩人,和哥一样对我都很重要,结婚的时候都没请到的人,怎么也得上家里吃一顿饭,要不是孟温哥在,大哥还不肯给面子。”他也挺意外,白冬絮真的受邀来了。

  “吓到我了,哥他会不会嫌弃我做的菜不好吃,要不要请哪个厨师来?”白余冬的妻子就怕在白冬絮面前丢人遭到责怪。

  “不用担心,哥他不会嫌弃的。”

  等到了饭桌上,白冬絮想嫌弃也难,开始他确实下不了筷子,都是他没见过的菜色,这和郑羽所做的不同,郑羽平时都以清淡为主,换了白余冬家红的红黑的黑,就是不见绿的东西。

  “怎么,嫌弃啊?”孟温看白冬絮没有下筷,一个劲往白冬絮碗里夹,“浪费食物是可耻的,你就是没有饿过肚子,不知道粮食的宝贵。”

  倒不是嫌弃,而是无从下筷,随便夹了一个他不认识的东西入嘴,细嚼慢咽,味道还是不错的,这才一点一点往嘴里放。

  看着这一幕的小两口惊诧地对上眼神,还当着人家的面耳语,“你哥没有反驳。”

  “放松点,我哥不是冷血的人。”

  是啊,他确实不冷血,也不是高冷的人,和人对视上眼会礼貌回个微笑,却不知为什么,莫名让人心里犯怵,不敢去靠近这个人。

  如今坐在他们对面气定神若地吃饭不说,有人往他碗里夹菜还不嫌弃脏。

  “这是我对你感谢,我对你的心意,你一定得收下。”孟温借花献佛这一举使得白冬絮别开眼就差白他一眼,忍着笑意没有说话。

  吃完饭去看了正在睡觉的小奶娃,三个大男人站成一排观望着婴儿床上的小肉团,此情此景,让白余冬想起从前,“小时候咱们三个玩得很好,哥还一块打过球。”

  孟温皱起眉头瞄了白冬絮一眼,再去看白余冬,“我怎么不记得这号人。”

  这号人……

  白冬絮瞪着眼去看孟温,气笑了,单手撑墙,“很遗憾,我也想不起你……这号人。”

  这下只有白余冬觉得悲催了,敢情只有他一个人还缅怀着过去,“哥,你忘了吗,你小时候很喜欢孟温哥,看到他,脸上的笑就没停过。”

  “?”孟温挑眉看向白冬絮,直直和他对上视线,白冬絮也没有避开,有一刻是愣住的,这种表现对这个人来说是难得的,“哟,你完蛋了,别让我想起来你是谁。”

  转头孟温就对白余冬告状,“你知道你哥是怎么对我的吗,一言不合就对我拳打脚踢,动不动就要打死我,威胁我,还找人追杀我,逼迫我帮他办事。”

  白余冬只觉得孟温是在开玩笑,笑着拍拍他的肩头,“他怎么舍得对你下手。”

  孟温一脸嫌弃对着白冬絮斜嘴裂开嘴角露出牙齿,“他太舍得了,你不知道他有多大方。”

  埋葬在记忆深处的那块珍藏的过去片段一点一点被呈现,白冬絮看到了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说话却总是一副大人的口吻。

  他怔在原地失了神,随后白冬絮找了个借口把自己关在洗手间内,合上马桶盖子坐在马桶上,他抓着头发捂上脸,压抑住喉咙间的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