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玄幻奇幻>渊上月>第30章 不可说

  突如其来的转变,对柏城的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孟温深感疲惫,坐在地面上借力撑起双手起身,发觉双脚发软已经站不起来。

  白冬絮深叹了口气,抓着孟温的手拉他起身,泪水滴落在他的手上,他再次抬眼去看孟温的脸。

  有一个问题困惑他很长时间了,为什么这个人一哭,他的心脏就会感到一阵悸痛。

  他分明对这个人没有任何的想法,却总是莫名其妙跟着难过,甚至因为他,他的症状似乎加深了。

  孟温收回看向柏城的目光,从刚刚就很奇怪,他发现白冬絮似乎跟着他往柏城的方向看去了,如果不是那只手握住了他,他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人的体内又开始散发不同于他的气息。

  他体内的东西似乎又出来了。

  不出意外,白冬絮一定会有什么反应。

  孟温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原因,再次触发白冬絮体内的东西,那几天一直住在他的隔壁,也没发觉有任何的不同,今天是怎么了?

  白冬絮握着孟温的手像触电般快速扔开,一阵尖锐刺耳的长鸣从脑海闪过,他捂住耳朵和太阳穴,双手再次失去控制发抖个不停,身体也跟着开始颤抖。

  孟温也不是没有试过,用道具去制伏白冬絮体内的东西,遗憾的是没有任何效果,只能由着白冬絮受体内的东西折磨。

  白冬絮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药瓶,瓶口对着手掌,抖动出一堆白色的药片就要入口,孟温立马抓住他的手不让他吞下。

  “这就是你发病的状态?”

  他一直以为白冬絮是因为体内的东西的困扰才导致精神出现问题,现在看来是他误会了。

  白冬絮以为自己的不同,是病。

  也许是这件事对他曾经的经历感触颇深,孟温抓紧白冬絮的手不放,“你看到柏城了?”

  不明白孟温在说什么,白冬絮甩开孟温的手,还想再次把药放进嘴里。

  孟温一巴掌拍掉白冬絮手里的药,并抢过另一只手的药瓶,“你没有病,你吃的这些药对你来说并没有用,反而会害了你,你不是精神病,信不信由你……”

  抢过白冬絮手里的药,他也没有发脾气,只是愣坐在地,放空的眼神看不出他的情绪。

  这会儿才发现柏城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再扭头去看手里的药瓶,孟温用力扔往远处。

  无法想象白冬絮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身为瑰王的掌门人,家庭内部都在传他是一个精神病,顶着无边的压力走了这么多年,头一回对这个人感到可怜。

  他再次去抓住白冬絮的手,发现在他所谓的病发时期,那股不属于他往常的气息变得更加阴暗恐怖。

  他生平从未遇到过,像这样触手就被拉入一个黑暗无光的深渊,没有一缕透光也没有一丝空气,恐怖与窒息的冰冷卷袭着他,整个身子无法动弹。

  而这深渊的深处除了无尽的黑暗,一片寂静无声,那只被束缚在白冬絮体内的东西也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他把自己带入到他的世界里,却没有发出任何的申斥。

  “砰砰”的声响断断续续传来,类似于心脏跳动的声音,接着他听到白冬絮在喊他的名字,不同的是,他的语气没有往日那般冰冷,温柔之中透着浓浓的阴郁。

  一眨眼,他又回到原来的状态,耳边还是白冬絮在叫唤他的声音,他回过神去看白冬絮,只见白冬絮用着怜惜和心疼的眼神在看他,孟温只当他是疯了。

  狂拍上白冬絮的胸口,疯狂摇晃他,“你清醒点!”

  这一拍白冬絮确实被拍醒了,反手阻止孟温摇晃他的双手,低着头合上双眼,似乎在整理自己的思绪,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没事了……”

  孟温也知道白冬絮没事了,有些事还是得告诉他,他不希望有个类似于他的人,在悲惨的道路越走越远。

  “你看到什么了?还是说,你听到什么了?”

  每回这个时候白冬絮总会泪水流个不止,泛红的双眼使他无法看清孟温的脸,“所以,那个模糊的影子真的是柏城?”

  “你从什么时候能看到的,还是听到了什么?”

  白冬絮摇着头,放开孟温的手,去擦那总是掉落的泪水,“很少能听清,或是看清什么东西,只有这一回,几次能听清那些奇怪的幻听……”

  “那不是幻听,柏城确实出现了。”孟温一直以为自己的运气差,看到白冬絮才知道,自己有多幸运。

  如果他出生在其他的家庭,特别是像瑰王这样的黑道世家,无疑是一种灭顶的灾难。

  也是白冬絮心理素质强大,换作是他,肯定会像白冬絮一样被人当成精神病。

  也得亏有老家主的教化,让他清楚自己与他人的不同,就连亲如手足的庭兰玉都不知道,他与他们的不同。

  “你和我一样,只不过是能看到别人所不能看到的。”

  “你不是精神病,你得学会接受自己。”

  学会接受自己,无论是什么样的他,孟温无法去反抗,只有去接受这一切,让自己痛快地走下去。

  日子再难再苦,他不愿去计较太多的得失,他只知道,活着一天就去做应该做的事。

  他一直秉行着及时行乐这句话活着,享受当下,因为他很不快乐。

  每个得道的高僧和道长碰到他,无一不是在说,他生下来就是来还债的,离了芦山后运气就走向下坡路,是因为他背负一身的罪孽。

  再去看白冬絮已经恢复到往常的眼神,奇怪的是,为什么他体内的恶鬼没有杀气,不像是一般的恶鬼是来寻仇的。

  那只恶鬼在白冬絮的体内是误打误撞被困住了,还是因为什么?

  得到了安慰的白冬絮很快释然了,与其去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还不如去相信这些虚无的东西。

  可是,他接受了,就能改变什么吗?

  “我为什么会这么痛苦……”

  孟温无法去回答,白冬絮的点儿确实背了点,“当你真正接受自己,或许就不再难受。”

  他也不知道白冬絮什么时候能解脱,与其告诉他,他体内有一只恶鬼,让他受到更多的惊恐不安,还不如先瞒着。

  面对白冬絮强大的心理素质,孟温自愧不如。

  或许白冬絮能这么快地接受他这个“奇怪”的人的出现,并相信他,还一直让他呆在他们身边协助,应该和他自己的不同也有一定的关系。

  白冬絮是有怀疑的,只是不敢去相信,才会觉得自己一定是病了,一定是疯了。

  “你说的是真的?”孟温担心白冬絮会食言,“你帮助我,我协助你?”

  得到了白冬絮的肯定,孟温还是有所顾虑,“你是不是不能没有我?反正我也帮不上什么忙,总拖后腿。”

  还想和他推拉几回合,这样他就能像前几天一样,找借口想走就走。

  当然,他拿自己去交易的事也是气到他了。

  谁知道白冬絮是不是又受到什么刺激,竟一改从前的态度。

  “我需要你,非常需要。”无论是相互利用,还是背后都有什么样的目的,他义无反顾选择了孟温,也愿意去相信孟温。

  面对白冬絮眼神流露出来的诚意,孟温不敢再去直视他,怕被这张帅气的脸给欺骗了。

  他只当他又是疯了,最后长吐了一口气,还是不敢去看白冬絮,“你还是像以前一样态度强硬一点,我看着才自在,太恐怖了,搞得我都不好意思拒绝。”

  “非必要绝不会再让你同行,你愿意吗?”

  孟温深思有一会儿,觉得这场交易不亏,总不能运气差到每回都让他同行吧,这样没了他,白冬絮还能混到现在。

  想来也不可能,所以答应他了,“好。”

  也不是他贪生怕死,实在是,他真的很害怕,害怕再次遇到像柏城这样的人,害怕有更多的人死在他面前,害怕他无法去出手相助需要帮助的人,眼睁睁看着无辜的人们陷入灾难。

  他很害怕这种无力的感觉,他也知道自己无法去帮助他们,所以过去面对亡灵他都是选择视而不见,互不干涉彼此的生活,可是一旦和他们有所交涉,就怕自己会陷得越深。

  “你可不能再忽悠我,我有自己的生活,我需要调整自己的状态,你实在不行了,才可以找我。”一而再地向白冬絮确认,盯着他的眼睛,得让他向自己保证才肯安放下心。

  白冬絮直视孟温的眼睛,一次次点下头,无奈地叹笑了一声,到底是有多不相信他。

  分别之后孟温如他所说为自己的生活做出了调整,恢复到平静安逸的生活,转身就把白冬絮给忘得一干二净,一天天不是忙着在家里带娃就是兼当助理去了。

  偶尔跟着庭兰玉跑剧组帮忙,得空总会招唤柏城出现,为他净化那隐隐现出的怨气,也不知为什么,每回柏城现出总得四顾周边的人,就好像人们还能看到他一样,担惊受怕的样子让他很好奇。

  “你已经死了,还怕警察会抓你,还是仇家会杀你?”

  柏城没死还不觉得白冬絮的可怕,特别是那一回吓得他一溜烟走人,“你的身边为什么会有那样的人?他很危险,站在他身边总能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气场,压抑得我头痛,魂魄要散了似的。”

  “是吗……”孟温不是亡魂,还真不清楚白冬絮对这些亡魂的影响,看来他得找个机会,会会那只困在白冬絮体内的恶鬼。

  自从得知柏城的身份,孟温一点也不敢怠慢净化柏城。

  他一直觉得是他的错,造就了柏城的结果,就像是父母没有管教好孩子一样,有失责之过,而这一错就是大错。

  柏城也和他说过,他在那个时刻产生了报复社会的想法,为了生存渐渐混得不成人样,选择放过老头子一家是因为他在那个时候心软了。

  “说来,这几个月只有江豚偶尔找我帮个忙,还真没见他突然拜访啊。”

  说是这么说,孟温还是不希望白冬絮真的来拜访他,他光是想到又要再次去面对未知的恐怖,寒毛就一阵竖起。

  也只有这个时候才会心疼郑千义一把,他经历了这么多,实在叫人佩服。

  如果柏城见到了郑千义,也不知道谁的怨气会更深,在那之前,他必须净化柏城,让他去赎他该赎的罪。

  柏城受到净化之后理智不少,他如今不是普通人,还是只恶鬼潜质的阴魂,他在孟温身边太久,会有碰到白冬絮时一样的反应,叫他躁狂痛苦不安。

  他看着为他颂经的孟温,眼底的不舍只能无奈收回。

  他们已是殊途,这就是对他的惩罚吧。

  每一个真心为他的人,都离开了他。

  南度也是,孟温也是……

  “收工了。”听到远处的欢悦声,孟温飞快跑往人群中去,给庭兰玉递水递衣服,一路跟着大伙消失在眼前。

  孟温任职的第一天就因为饭盒的问题差点和人吵起来,庭兰玉为了防止他再次和人吵起来,一收工就忙把人带离剧组去外头吃饭。

  “阿温跟了一天辛苦了,带你去吃好吃的。”

  “我不挑啊。”孟温是真的不挑,他是吃过苦的人,吃啥都觉得香,“这都什么点了,就在这里凑和凑和呗。”

  “不,走吧,我约了朋友一块玩。”庭兰玉知道孟温的喜好,拉上人果断离开,“可不能让人家等久了。”

  有得玩,孟温兴致一下子就来,直到音乐的轰炸声传入耳中,他觉得他又活过来了。

  他美好的日子又再现,特别是热情奔放的王灿灿拉着他在猛男堆里摇晃,灯红酒绿的场景重现,一度以为又回到泰国。

  在泰国那几年除了被人追杀,他可以说是有多潇洒就有多潇洒,陪着客户喝酒聊天看风水,一天天不是买买买,就是吃吃喝喝到处玩乐。

  玩到累了找个地儿喝酒和人聊天,王灿灿坐他边上和别人聊天,手却是放在他腿上。

  孟温也不和他客气,他见过这王灿灿楷庭兰玉的油,典型的老色批了。

  但这货儿有色心没色胆,不敢对人怎么样,即使醉了,也只会抱上几个愿意和他相投的人啃嘴几下。

  孟温一脸嫌弃地别开眼,“这货,真看不出人气还挺高的。”

  “你还是管好自己吧,你酒喝多了和他有得一拼。”庭兰玉这几年很少来这种地方玩,知道孟温喜欢才答应王灿灿的邀请,没想到俩人会合得这么来。

  孟温才不相信他和王灿灿是一样的人,“我可不是饥不择食的人,我眼光高得很,像白……我都没入眼呢。”

  这人才提到一个字,孟温心就开始发慌,总有不祥的预感,每回碰上他,总不会有好事发生。

  “我认识几个哥们身材爆好,我都没放在眼里。”可能是优质型男看得多的,孟温的眼光提高不少,这一夜都没有一个人进入他的眼里。

  王灿灿为了别的帅气把他扔在一边,庭兰玉的手机响了,可能是工作上的事情没能放开,拿上手机跑到外头去接电话。

  独自一人喝起酒,喝上头了,看着眼前这茫茫的人海,莫名倍感忧伤,压扁嘴欲哭无泪,没有一个可以诉苦的人,当然,他也是有苦说不出。

  他的背后没有一个人站在那里,他能感觉也能看到常人所无法感知到的东西,好几回差点被逼疯,不是因为能看到那种东西,而是别人看不到,无法理解他,不去相信他。

  他是谎话精,他是骗子。

  所以第一回因为诈骗被关,崩溃了,后来也很快看开了。

  他很容易看开一件事,也很容易去接受一件事,勇敢地面对一切,乐观去看待。

  只是,他是个大嘴巴子,无论过了多少年,依旧未变,偶尔会说漏嘴,暴露一些东西与自己的能力。

  就因为这样,白冬絮才会缠着他不放。

  当然,他也不能算是清白,他害怕白冬絮是有原因的。

  当潭如海知道他和白冬絮有所接触,作用交情,他必须告知潭如海自己所打探到的瑰王的消息。

  他向潭如海通风报信,初时可能会一五一十向他交代,现在是装聋作哑,知而不报。

  他没有告知潭如海他参与卧底的事,也向他隐瞒瑰王曾经在他们芦山以收养的名义带走了许多孩子。

  就是这样的人,对他的信任让孟温感到悲伤,因为没有人相信他,只有白冬絮。

  当然,白冬絮必须相信他,不然只能承认并相信自己是一个精神病。

  这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做不得亏心事,竟出现幻觉,看谁都像白冬絮这个家伙。

  饶是如此,孟温还是忍不住多看几眼,实在是白冬絮这种长相的人太过于耀眼,俊美而不失阳刚之气,眉目更是有股凌人的气场,总能让人赏心悦目。

  平时不敢看的家伙,这会儿可以借机多看几眼。

  一身黑红相间的制服酒吧小哥儿端着酒来到孟温面前调酒,看着生疏的手法就知道是个新手,孟温忍不住调侃跟着上手去摸人家小哥儿那修长宽厚的手。

  “帅哥这手法青的也能调成绿的了,需要我教教你?我在泰国混迹那会儿可是调酒大师。”

  上手的那一刻,调酒的哥儿放下调酒的右手,搭在孟温放在他左手的手上,口罩下的轻微弧度显然是一个笑容。

  彩色的灯光忽闪个不停,一阵白光打在调酒哥儿的脸上,那双眼同那一闪而过的灯光映入眼中,当即认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