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啊。我在侮辱她,蔑视她,激怒她,恐吓她,和她决裂。”小巴蒂好整以暇地理着衣袖上的皱褶,轻飘飘地掀起眼皮。

  “怎么,我们彬彬有礼的小少爷,在涉及到心上人的时候,这么凶恶呀?”

  小巴蒂攥在雷古勒斯握拳的手腕上,朝自己嘴角比划着,脸上染着一股带着理智的疯狂。

  “拳头怎么不打下来啊?来呀!为你的心上人讨个公道,就像三个月前你做的一样!你瞧瞧,人被情感左右后就失了智。情感啊,果然是世界上最没用,甚至最害人的东西。”

  雷古勒斯的灰眸跃动着火光,“给我一个理由,你这么做的理由。”

  “雷尔,我就知道你还算聪明。”

  小巴蒂挣脱了钳制,慢条斯理地坐下。

  “主人的脾气和手段你是知道的,你心里真的不明白什么样才对她好?连西弗勒斯都在有意减少和她的接触,你不可能不知道。”

  “那你也不该这么激进……”雷古勒斯垂下眸,她一定很伤心。

  小巴蒂充血的眼球突然伸到了雷古勒斯的眼前,吓得他连退了好几步,直到身体死死的贴在车厢的墙壁上。

  “你在害怕,雷尔。”小巴蒂的眼角眉梢都染上了炙烈的癫狂之色,步步紧逼,

  “你害怕像这样和她决裂,你害怕她知道食死徒做的事情有有多卑劣,你害怕她和你渐行渐远,你害怕她和你分道扬镳永不相见。”

  雷古勒斯无力地倚在身后冰冷的墙壁上,窗外是炎炎烈日,心底却是千里冰封。

  “可是你离她越近,就越可能把她拖下泥潭。”小巴蒂的话一个字一个字钻进耳朵,“我不是提醒你,而是警告你,把握好分寸,管好自己的大脑。如果做不到控制情绪,那就剔除那段记忆!”

  小巴蒂掏出魔杖,杖尖指着自己的太阳穴。随着他的动作,一缕半透明的白丝被抽出来,挣脱了他的太阳穴,像风筝的尾巴一样附在杖尖上飘动着,最后被他弃之如敝履地抛下。

  雷古勒斯的心惶恐不安地剧烈跳动着,浑身一片冰凉。他嚅嗫着唇,却像失了声,只挣扎着吐出一句“你疯了”。

  雷古勒斯跌跌撞撞跑出车厢,把那阵失控的笑声远远落在身后,仿佛能把内心最深的恐惧也抛之脑后一样。

  而隔间里的小巴蒂,对着火车上玻璃窗上自己的倒影,欣赏了一下自己狰狞的面容,才松开紧咬的牙关,露出唇角的咬痕。鲜血涌了出来,他伸出舌头,吸吮着伤口上的斑斑血迹。

  铁锈味在口腔里弥漫,小巴蒂忽然拼命地大笑起来,眼里笑出了泪花。他转移到海伦斯刚刚坐过的位置,学着她刚刚的姿势,怔怔地遥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

  五年级的海伦斯一整个投入了O.W.L.考试的准备,她仍然会笑,却不再像以前那样灿烂了。

  新学期唯一的好事,好吧,勉强算是好事——在詹姆斯这头巨怪的不懈努力下,海伦斯的好闺蜜终于被拿下了。好在某个人成熟了不少,至少不像之前那么咋咋呼呼的了,让海伦斯等一干人等勉强接受了他莉莉男朋友的身份。

  忙归忙,海伦斯没有停下对雷古勒斯的魔药提高计划,毕竟另一个世界的雷古勒斯死亡时间、地点和原因都不明,学好魔药是他在遇到危机时提高生存率的重要技能。

  海伦斯把自己做过笔记的《高级魔药制作》借给他参考,雷古勒斯头晕脑胀地学习着戈巴洛特第三定律——“混合毒药之解药大于每种单独成份之解药之总和。”

  这是海伦斯重点要求他掌握的东西,然而这里面的单词单拆开来每一个他都认识,就是合在一起令人费解。

  雷古勒斯没学一小会就开始走神了,他盯着海伦斯娟秀的字迹,她写的y和g都习惯性带着一个飘逸的尾巴,像个小勾子一样挠着他的心。

  他翻过每一面去寻找海伦斯的批注,一张书签从书中掉了出来。书签是海伦斯手绘的,画着一片在空中飞扬的落叶,以及一朵盛放的太阳花。

  “Letlifebebeautifullikesummerflowersanddeathlikeautumeleaves.”

  (使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泰戈尔《飞鸟集》)

  “这句诗出自一本麻瓜诗人的诗集,我很喜欢。”海伦斯无意间注意到他拿着那张书签,笑眯眯地解释,“我都想好了,等我死了,就把它当作我的墓志铭。”

  雷古勒斯的看见那个“死”字时心悸了一下,又听见她说什么“墓志铭”之类的胡话,仓皇地斥道:“不要胡说。”

  他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不好,放软了声音,委屈巴巴地轻声说,“不会有那一天的。”

  自特里劳妮的预言以来,海伦斯倒对生死一直看得很开,她脸上带着清浅的笑意,手上的羽毛笔亳不停顿地在羊皮纸上书写着,一心两用。

  “人都会死的,雷尔,没有人能例外。”

  她霎时间想到了猝然长逝的外祖父,想到了英年早逝的吉迪翁表哥,又想起沿着伏地魔狂热簇拥者的道路一去不返的小巴蒂。

  虽然海伦斯直觉他之前的“决裂宣言”有蹊跷,但如果这个判断出错了,小巴蒂不出意外将真的和前世一样执迷不悟,最终在阿兹卡班病逝。

  还有雷古勒斯、詹姆斯、莉莉、弗兰克•隆巴顿、艾丽斯•弗利……海伦斯自己都没有把握在这乱世里长命百岁,她又能保证救几个人呢?

  小姑娘的眼里染上了哀戚,为什么要给她一颗怜悯众生的心,却没有给她帮助他们的能力。

  一滴墨水啪的滴在了羊皮纸上,像是世界的眼泪。海伦斯的语调变得低沉起来,

  “雷尔,死亡是一瞬间的事情。在亲身经历前,我从未想象到天人两隔究竟有多残忍,多突然……在这个危机四伏的时代,或许某个人都朝不保夕吧,说不定哪天就轮到谁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