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两场试探, 江序反思复盘，对执行方式做了调整。
恰好秦素已经完成对工厂的收购，人员重组结束，现在可以谈新款耳机的方案, 看能不能克服现有的技术问题。
这件事需要面谈, 秦素到家里来接江序过去。
她的到来, 让张姨放心了许多。
气候转暖, 江序依然穿冬衣。
车子行过街道，她看见了很多元的穿衣风格。
春装冬装都有，搭配风格令人眼花缭乱。
江序摸摸腿上毛毯，听秦素汇报工作。
挖人计划正在稳步进行，对方跟旭光合作多年, 有一定感情, 加上和老板有交情，目前还缺一个决定她们去留的契机。
江序提醒她：“找机会挑拨一下江初。”
江初被她留了印记，性情大变。
据江序感应，她的印记已经非常淡了。目前是她说过的基因问题、精神病遗传, 让江初一直处于被怀疑的状态中。
自证不是精神病患者，本身就是一件很讽刺的事。
江初性格傲气，和父母矛盾大。原先定下春节后进公司的计划, 也被推迟。
江序要让她进旭光影业。
一个脾气更加不稳定, 且没有管理经验的大小姐空降高层……
对比起来, 她的形象可好多了。
秦素效率高，低头在手机上敲敲戳戳，再抬头就告诉江序：“今晚有个酒局, 有我们的人参加。”
这件事后，秦素说了公司动向。
高层人员变动, 让内鬼们暂时不敢有大动作，刘途都变得老实不少。
刘途背后的合作者是江厚发夫妻俩，那对夫妻现在焦头烂额，腹背受敌，对瀚海的影响小。过阵子逼急了，应该会有猛烈攻势。
到工厂后，话题暂停。
新功能耳机的试开发，是她证明自己有能力向轻科技发展的探路石。
整体提升没有太超前，是对市面上已有的骨传导耳机进行技术层面的精进，让它实现真正意义上的骨传导。
未接触的情况下，声音开到最大，也不会有外扩漏音现象。
戴上以后，声音更纯净纯粹。
在江序的设想里，它更能发现“天籁之音”，会对声音更加敏感。
这种设备，在江序的星球，是作为“筛音器”使用。
将外界不明的声音，阻隔在精神力之外。再将利于自身的声音放大。有固定频率的屏蔽与加强。
比如徐向晚的嗓音，是江序目前听到的最纯净的人声。但她的音乐、童话所带来的安抚效果，只有一部分人能感觉得到。
江序想要她声音的独特之处，被更多人发现并欣赏。这才是这份礼物的意义所在。
没有时代的潮流，就给她创造一个。
到地方，江序给徐向晚拍了张照片发过去。
是在车间。
桌上图纸和零件没有马赛克。
徐向晚：？
礼物是耳机，但耳机是从零开始制作？
她问江序：合作工厂吗？定制图案？需要我发照片？
江序的回复让她久久无言：“刚买的工厂，不用发图定制，在讨论功能创新的技术问题。”
她看书的类型未加掩饰，最近物理、电器相关的看了很多，网上还刷了许多改装视频。
徐向晚稍一回忆，对江序的执行力叹为观止。
江序在家改造过耳机，工具有限，成品粗糙，功能整体来说还不错。
在星际探索飞行中，她们都会掌握许多基本技能。对精神力的保护是首位。
这是利器，也是软肋。
地球资源很丰富，所以成品又比从前的样子好看一些。
厂内技术人员相继试用，对她提供的技术改进建议不再抵触——她们怕江序是个不懂行又爱瞎指挥的人。
这边定下初版期限，江序就回家，顺路带秦素回家吃饭。
晚上徐向晚下班早，进家门前，先走过那段挂满标本的拱形走道，看见里面更新了一副标本。
是耳机。
日期是今天。
徐向晚诚恳评价了一句：丑萌丑萌的。
江序饭前去喂了小乌龟，感应到徐向晚到家，才从玻璃花房里出来。
她去洗手间洗手，跟徐向晚排排站。
徐向晚比她早来，已经洗完。
江序把她要抬起的手拉下，将自己掌心的洗手液搓揉到徐向晚手上，借洗手之名，大占便宜。
徐向晚愣了愣，在她手背拍一巴掌。
“你做什么呢？”
江序笑得很无害，“帮你洗手。”
她想，这应该算是徐向晚要的亲密。
徐向晚冲干净手上泡沫，让江序学点好的。
又跟江序聊八卦，“你说秦秘书是怎么把小意迷住的呢？”
杨小意今天收敛，只戴了三只小发卡，早前不知道秦素要来吃饭，她们到家以后，临时去加了两个菜。
现在正热情招待，笑脸如花。
江序侧头看徐向晚。
发现徐向晚是真的很好奇。
“这难道不正常吗？”
万能秘书这个标签就很迷人啊。
长得漂亮，能力出众，人狠话不多，可靠又贴心。
徐向晚歪歪头，“可是她们很少见面啊……秦素话又少。”
江序了然，“或许，你听说过网恋吗？”
徐向晚：“……”
很好，是她见识浅薄了。
晚饭吃完，她俩回三楼。
江序照记忆，给徐向晚列了一串书单。
“你如果感兴趣，可以看看。”
都是百合小说，主角之一是清冷姐姐。
其中有几个网恋题材，翻车以后各种炒菜。
徐向晚：“……”
她不知道应该怎么跟江序说，她悄悄看过。
“好的，如果我有空，我会看的。”
今天结束，江序进行总结。
她可以私下里搞事情，但要瞒过亲近的人，应该在平淡日常里，做细微改变。
太大的动作，本身就是异常。
这天之后，她在改装之余，会下楼晒晒太阳、看看电视，会在阳光正好的时候，外出散散步。
活动时间少，可她在张姨眼前晃悠的次数多，总体蒙混过关。
徐向晚那边则倒退回牵手阶段——江序认为接吻是个耗神耗力的事。
当然，纯牵手很生分，徐向晚会继续察觉到细微差别，所以江序也会耍无赖，往她身上靠、朝她腿上躺。
到15号，第一台电机改装完成。
时间已晚，她定下16号试用。
3月15号，也是叶思乔的生日。
瀚海的总部在榆阳市，叶思乔的主要活动中心也在榆阳市。
往年的生日应援是从前几天开始，甚至有提前一周、半个月，早早进入宣传阶段。
她会将整个3月的广告位云集于身。
走在街上，所听所见，都是叶思乔。
圈内外的人，给3月取了一个别称——乔木。
今年的应援大大缩水，从数十个城市的应援，变为省会城市中心街区的应援。
榆阳市内的应援范围广一些，这还是叶思乔的经纪人李冬向上争取的。
说来说去都是粉丝组织都迟了，今年是公司不地道。
往年都是公司安排，不想给可以提前说，没必要临到日子让人难看。
叶思乔的公务对接，安排到了刘途那里。
刘途一想，认为这是红白玫瑰之争，就给叶思乔大搞特搞。
他要江序为她的情债忙活，实在不行，也能添点堵。
于是今天的榆阳，万分热闹。
瀚海的办公楼，都映着叶思乔的巨大海报。
徐向晚照常出门，在外一天，越待心情越不好。
她前几天没有看见应援，还以为江序不会给叶思乔弄的。
居然这么盛大。
徐向晚认为盛大的应援，在网上风评极差。
众多披皮黑闹事，表达不满，集体在瀚海官微与叶思乔官微团建，还有部分人跑去了徐向晚微博下吵架。
叶思乔这个当事人也非常不满意。
她用李冬手机，联络上了秦素。
“你们现在是什么意思？我还没糊呢！这样下我面子，你们瀚海就有脸了？”
秦素公事公办，“我提前通知过李冬。”
乔木们从前没有机会给叶思乔应援，今年机会来了。
叶思乔气笑了，“江序说过，我是她好朋友，我在公司有其他艺人所没有的优待，这就是她说的优待？”
秦素不知道她们的交谈细节，但应援标准是江序签字确认的，所以条清缕晰道：“这是江总审核过的，其他优待你可以对比合同。”
叶思乔挣的钱，公司只是象征性提成。她对外宣称是瀚海摇钱树，实际瀚海每年的亏本项目名就叫叶思乔。
秦素主动结束话题，“关于你的工作，我已经交接给了刘秘书，以后有任何疑问和需求，都可以打刘秘书电话。稍后我会将他的联络方式推送给你。”
对此一无所知的江序正在藏她的电击器。
买了两台，改装一台剩一台。
剩下的那台，她走电梯，送到了地下室。
张姨将地下室称呼为库房。
家里暂时用不上的杂物与换季用品都在这里分类存放。
根据浮尘、门把手的磨损度，江序挑了最合适的货架，将机器推到角落放好。
从地下室出来，她直接到一楼洗手，等待吃晚饭。
了却一件大事，她心情很不错，饭前还去厨房溜达了一圈。
杨小意今天蒸了萝卜丝肉丸，江序点名想吃的。
在数月的尝试里，江序发现她的口味是清淡偏甜口。
开饭前，杨小意拿小碗，给江序夹了三个丸子，让她解馋。
徐向晚回家时，江序正在餐厅吃丸子。
笑得很开心。
徐向晚：“……”
她今天上网看了，叶思乔的粉丝对应援程度不满，网友也嘲应援的“简陋”，踩叶思乔过气了。
可她耳朵里还在回荡叶思乔的歌声，眼睛一眨，今天看过的无数电子屏都留了残影，全是叶思乔。
她问江序：“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江序记忆力绝佳，秒答：“知道。”
问什么，就说什么。
徐向晚等了会儿，江序没有其他补充。
她泄气，点点头，先去洗手，才坐到桌边。
她的心情恰好跟江序相反，沉郁憋闷。
理智告诉她，即使抛开从前的关系，叶思乔如今的咖位，瀚海给她应援，都再正常不过。
可她就是小心眼，就是难受。
如果把榆阳市当做江序的心脏，那今天的叶思乔挤满了大街小巷。
她徐向晚在里面和众多配角一样，小小一只，扔到人海里，毫不起眼。
这份情绪太浓，强行调转话题，也透出低落。
江序跟她解释，刚开口，徐向晚就抬手，“不用说，我知道，我过会儿就好了。”
她习惯自己消化负面情绪，尤其是两个人的对比。
从她爸妈的偏心里，她对细微差距总是能很快察觉。
会安慰自己没关系，以后她能挣钱买。
到了感情上，也会说没关系，她不需要来自他们的爱。
现在换成江序，她只能反复理性思考，理性分析，说不出她不要，也说不出没关系。
已经很少了，和往年对比，已经很少了。
可她只觉得多。
想到江序从前那样喜欢过叶思乔，她就很难过。
江序没听她的话，“应援那件事，最初标准是和其他城市一样，只有中心街区，榆阳这个程度，是刘秘书盖章通过的。”
徐向晚别扭，“我没有问。”
江序点头，“嗯。刘途是秘书办里资历很深的老人了，他最开始是我妈妈的秘书，我接任董事长以后，习惯跟秦素交代事情，他就被放置，从首席秘书降成二把手。现在跟我父亲，也就是江厚发那边联系很密，我给他开了很大的权限在钓鱼，这件事没有经过我同意。”
她最近也在明着扶持刘途，冷落秦素，加上她从前对叶思乔的在意程度，公司里的人发现了，也不会特地给她发一封邮件。
在她们看来，这属于江序的家务事。而刘途是在奉承讨好，希望早日回归首席秘书的宝座。
徐向晚看起来有点想哭，眼睛很快发红。
她拿一张抽纸拽手心，捏来揉去，频繁看江序，又皱眉低头。
一副欲言又止，脑海中在天人交战的样子。
不想继续问，又控制不住贪心。
总会在江序极佳的耐心与好脾气前，一点点展露她的小心眼与占有欲。
江序继续道：“这场应援是一个承诺，我答应过她会永远做最好的朋友。”
越深入人类社会，越与人产生感情纠葛，江序就越明白她这个外来者，与本土物种的差别。
她更像一个理性程序，将所有关系分门别类，然后根据标签去与人相处。
关系与关系不一样，她分得清，也拎得清。
人类说的藕断丝连，她是不理解的。
她这里有的只有存续关系和没有关系。
和叶思乔做朋友，是一个承诺，她当做合作关系。
可人类不同。
曾经有过亲密关系的人，在分手以后，不会把感情完全清零。
好的坏的痕迹，都留在记忆里。
会睹物思人，会触景生情，会在听见她消息、看见她本人的时候，产生涟漪。
所以前任是个过不去的坎儿。
江序在徐向晚对“朋友”二字略微应激时，温声道：“字面意思的朋友，我跟她没有交往过。 ”
徐向晚顿住。
江序补充，“也没有抱过，更没有亲过。 ”
徐向晚所有的小情绪，都这三连否认里消散。
她别扭更浓，坐桌边动来动去，小声嘀咕一堆乱码。
即使江序用精神力听，也是乱码。
都是无序的字，没有任何含义。
这又是什么技能。
江序指尖敲桌，“给点反应。”
徐向晚把手里的纸团扔到垃圾桶，双手捂脸。
最近的营业课很有作用，表情切换上进步很大。
手掌挪开，已经是一张笑脸，眼睛都亮亮的。
“工作室的名字想了几天，今天定下了，张薇姐在注册。”
江序扬眉，“叫什么名字？”
徐向晚看着江序的眼睛，认真道：“序曲。”
江序愣了下，眉眼舒展，“谢谢。”
徐向晚不懂她道谢做什么。
江序说：“谢谢你的心意。”
徐向晚的好状态顷刻瓦解，脸上飞红，起身要走，顿了顿，拉上江序一起走。
江序明天要使用电击器，今晚得保持好的状态，她的疲累不是装的，由里到外的虚弱，只是更加熟练的操控精神力以后，可以细微调整状态，让她看起来不苍白憔悴。
晚上徐向晚给她读了两篇童话，想跟江序说，另一篇是谢谢江序的坦诚与包容。
可惜，这一次江序是真的睡着了。
徐向晚在床边坐了会儿，轻声说晚安后，回房睡觉。
次日，徐向晚起得早。
她带上挑好的礼服鞋包，把几样珍珠首饰单独装盒放置，准备先去工作室。
早上要跟张薇的合伙人见面，有一首试稿的词曲写完了，徐向晚满意的话，会试唱录制。
这边结束，差不多到时间做造型，出发参加生日宴。
江序比她稍晚一点起床，赶在徐向晚出门前，把她早准备好的首饰袋递给徐向晚，“妆造时一起试试。”
徐向晚点头如捣蒜。
与江序对视两秒，她倾身在江序唇上亲了下，飞快跑出门。
——以她们的关系，可以直接亲。
江序失笑。
她预约高医生下午到家看病，饭后睡了个回笼觉，赶在高医生来之前，进书房做准备。
拉上窗帘，给电击器通电，将一根根细线与身体相连。
金属片贴身，带来一阵持续的冰凉寒意。
江序闭上眼睛。
身体是个中转站，电流会通过身体，转到精神力上。
这一次的治疗目的，是将大脑核心区的黑雾与不规则墨点打散击碎。
变成一粒粒相斥的尘点。
或许在一定时间以后，它们还会聚合，从颗粒壮大成小石子，再变成石块。
但这不要紧，江序要的就是时间。
她会在聚合前，将它们逐一清理干净。
现在只需要在身体昏迷前，依靠强大的意志力，操纵精神力，完成至关重要的一击。
江序精神力凝实，在高医生进家门时，同步摁下了开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