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过后,大门外陆续来车送货。

  往年年货是江序名下的农庄做好再送来。江序尤其爱农庄自产的米、火腿、葡萄酒。

  每到小年,交际场也开始走动。

  各家都会送来些山珍海味、营养品。

  今年江序没去外地度假,来客更殷勤了些。

  张姨一边应付,一边安排厨房各项食物的制作顺序。

  她很讲究过年氛围,即使去外地,也努力让家里有年味儿,不显冷清。

  今年留在榆阳,江序又新婚,她想办得热闹点。在一堆送年货的车子里,挤进了一辆送各类装点用品的车。

  江序的精神力感应到一片红。

  对联、福字、窗花、灯笼、彩带,还有花红包装的烟花炮竹。

  厨师们忙碌之余,家里保安阿姨们也都被调动,有人在前院的玻璃游廊打年糕。

  江序感兴趣,合上书,披上毛毯出去看。

  她懒得拿外套,毛毯给她当披风用,仗着脸好,穿搭任性。

  到门外,送货的人进进出出,都要从她身边走。

  没进家门,各自都还有聊天,对即将迎来的假期有满满的期许。

  有人惦记父母,有人惦记孩子,也有人惦记爱人。想着买什么,吃什么,去哪里玩。眼角眉梢都是喜气。

  张姨怕江序冻着,过来给她送了件大如棉被的羽绒服。

  江序跟她说:“在我这里上班,也没传闻中的那么差嘛。”

  都说她这里工资高,是拿命挣的。

  张姨给她系扣子,理理衣服褶皱,顺便拍拍她肩膀,“工资高,活又少,正经来挣钱的,都喜欢你这种雇主。”

  意思是,那些说她刻薄的人,本来就心怀不轨。

  江序笑了声,“今天忙完,就陆续放假吧。”

  见张姨点头,江序又说:“小意也放假,她几年没出去玩了。”

  张姨迟疑,“她也没朋友……”

  江序望着木槌下上捶糯米,淡淡道:“可以去秦秘书老家旅游,有熟人带着,你也放心。”

  张姨定定看了江序好一会儿,才再次点头,“好。”

  糯米捶好后,张姨拿小碗,盛了两份出来,撒了点白糖在上面,给江序一碗,另一碗她要送去练舞房。

  江序一起拿着了,“我去吧。”

  糯米撒糖,在江序的记忆里,是很小的时候吃过,那一年,张姨刚到江家当保姆。

  练舞房靠近后院,那边有一排大落地窗,相连的房间还有茶室、会客厅等。

  门刚敲响,徐向晚就应声:“门没锁。”

  江序开门而入。她裹得像个胖企鹅,只剩下小小的脑袋和一双很难被看见的脚在外面。

  这“被子”,是高挑瘦子都难以驾驭的厚衣服。

  徐向晚看看她,又低头看看自己身上那层薄薄的练舞服,只能感叹江序实在是太柔弱了。

  “糯米加糖,吃吗?”

  江序捧着两只小碗问。

  练舞房没有椅子,两人又绕去茶室坐。

  杨小意紧跟着送来了蒸萝卜丸子和煮鱼丸,还有一碟炸藕合。

  上了一壶小麦茶,“刚炒出来的,可香了。”

  今天忙,她就负责送菜,放下就走。留江序和徐向晚在室内独处。

  江序胃口小,为了多品尝一些种类,她一样至多吃两口,就放下筷子等下一组。

  根据她了解的世界信息,春节在这个国度是一年里最重要最有人情味儿的节气。

  外出的游子归乡,久未重逢的人们团聚。

  年节也是一年丰收的见证,忙忙碌碌一整年,就这个月份能休息庆祝。

  人际交往,江序就不想了。

  她也不去凑热闹,就惦记着美食盛宴。

  还邀请徐向晚一起去堆雪人,“后院特地留了一块地,没有铲雪,不堆雪人可惜了。”

  徐向晚望一眼她的“被子”,唇角压不住笑,“你现在都蹲不下。”

  越看越像企鹅,越像就越想笑。

  江序无奈,“这衣服很厚,张姨把扣子系完了,我被架住了,脱不掉。”

  徐向晚夹了萝卜丝丸子吃,细嚼慢咽,品其清甜滋味,现场做吃播,连夸带赞好几句,才悠悠问道:“那你为什么不找我帮忙?”

  江序直说:“我不好意思。”

  徐向晚故作为难,“那怎么办,你是我老板,你不开口说,我也不敢碰你啊。”

  江序:“……”

  莫名感觉被调戏了是怎么回事。

  她没立刻要徐向晚帮忙。

  茶过三巡,食物和茶水带来的热量从腹部散开,身体有了燥意,江序才开口。

  “我需要一点帮助。”

  徐向晚掌握了一点跟江序相处的小技巧,只要不作死的狂踩雷区,以江序的好脾气,甚至会纵容。

  她故意侧耳倾听:“什么?你需要什么帮助?”

  江序失笑,“请你帮我把这身‘被子’脱了,行吗?”

  “行啊,”徐向晚起身,一站一坐的身高差,使得现在的江序看起来更萌,她问:“我能给你拍张照片吗?”

  问完,徐向晚突然意识到不合适。

  除了正式采访,江序没有任何私人照片流出。

  她拍照,即使承诺放在自己手机里,也有流出风险。

  但江序点头,“可以。”

  徐向晚愣了下,边拿手机边做保证,“放心,我不会给别人看的。”

  限定企鹅装!

  脱了“被子”,两人直奔衣帽间,换上轻便冬衣,围巾帽子手套齐备,出来拿了小铲子,还去厨房要了刀叉,再从后门绕出去堆雪人。

  江序脑海里保留着原书剧情,对徐向晚了解很多。

  比如徐向晚音乐才华很高,是个天生的音乐人,但其他方面的艺术能力奇低。

  以“技能点”来理解,徐向晚是全点了音乐。

  江序因探索需要,掌握了多方面技能,加上对母星的思念,动手就给了“雪人渣”徐向晚一些“雪霸”的震撼。

  有奇形怪状的小型星舰,也有怪异难言的高塔,还有江序来到这个世界后,最最最最想念的医疗舱。

  当然,堆雪人嘛,还得有人。

  前面的物件都很小,不足半人高,江序能独立完成。

  雪人就很大,她卷半天,体力不支,只堆个底。

  徐向晚过来帮她,弄了跟她们差不多的高的雪堆,大致猜到江序是要堆“真人”。

  “你学过雕塑啊?”

  江序摇头,“这很简单,我可以教你。”

  徐向晚已经被激出兴趣,但很有自知之明,指着小物件里,看起来最简单的,像刺球一样的雪堆说,“我先学这个。”

  江序拿着小平铲,时不时上手拍一拍面前的雪堆,有精神力感应,她都没回头,接话道:“这个其实有一定难度,边缘的小刺很难定型。”

  徐向晚又看高塔。

  高塔是螺旋形上升,乍一看像环形楼梯,细看里面粗糙的布局,会发现那些像楼梯的东西其实是一个个的“隔间”。

  每一个层,都是密密麻麻的联排房屋。越往上越空,顶上只有一个大平台。

  江序告诉她:“那里有一座宫殿,用冰雕会更合适。”

  这个世界的科技,还不足以探索星空。

  江序把母星,当做一个冰雕构思讲给徐向晚听。

  那座高塔,是最基本的居民区。

  每一座宫殿,都象征着一位贵族。往下都是她的臣民。爵位越高,螺旋也就越大越高。

  而数以千万计的宫殿,又在另一座更大的高塔里。这是星球武力分布区,以此镇压贵族们,保卫她们的王。

  往上,是星球最高的“王塔”。

  徐向晚眨了眨眼,“相当于千千万万个金字塔?然后还有更大的金字塔?”

  江序想了想,“也可以这样说。”

  徐向晚问:“你最想住在哪一层?”

  江序哪一层都不喜欢。

  她见过底层的黑暗,住过贵族的宫殿,在武力区巡游,在那座最高最宏伟的宫殿里接受过册封,但她选择前往星空。

  “我喜欢这里。”

  科技落后,但生命情感丰富。

  徐向晚从她语气里感受了一丝落寞,想起来江序是因为怀念妈妈才留在这套老房子里,贴心转移话题,“如果要我选,我会选最上面的宫殿。但我应该只能在最下面的平民区,拥有一个小房间。”

  倒霉一点的话,这个小房间会挤着她一家人。

  她的哥哥会睡在床上。她的父母会用桌椅搭个临时床铺,而她睡床底桌底都随便。

  这样一想,徐向晚顿时有了跟江序一样的想法。

  “我也喜欢这里。”

  江序回头看她,徐向晚回头仰视身后的大别墅。

  江序将小铲子夹在腋下,双手拍了拍,打落残雪,伸手又缩回,摘了一只手套,拍拍徐向晚的肩膀,又把手套戴上。

  被拍回神的徐向晚看着她戴手套,哭笑不得:“你做什么?”

  江序戴好手套,继续雪人的面部刻画,“张姨今早这样拍过我。”

  应该是表示安慰的。

  徐向晚一时说不出话。

  找到话题,她看见雪人五官初显的模样,又再次闭嘴。

  不知道江序是不是堆了个名为“叶思乔”的雪人。

  雪地凉,江序在暖气房待着都会冷,堆个雪人也分批次,一下午进进出出好几次,取暖时顺便吃吃喝喝。

  徐向晚从看见雪人的面部后,情绪就不高,闷闷在旁边捏雪球,做雪刺,尝试着做雪刺猬。

  江序知道她的小情绪源自什么,没着急解释。

  只在精神力感应到那只丑刺猬的时候,突然想到,她最初对徐向晚的印象,就是一只竖起身上尖刺的小刺猬。

  江序在雪人眼睛处,用小刀细细刻画。

  完工后,她蹲身,捏了只小刺猬。

  在徐向晚手上很容易就化掉的雪刺,似乎感应不到江序的体温,捧手心许久,都还是那副雪白无暇的模样。

  江序把雪刺猬放到雪人肩上,今天的活动到此结束。

  杨小意出来叫她们吃晚饭,看见这雪人发出好大一声惊叹:“天呐!这雪人简直跟夫人一模一样!”

  小马屁精。

  徐向晚腹诽撇嘴。

  为了对江序的劳动成果表示尊重,徐向晚扬个笑脸回头看。

  她扫一眼就收回视线,脑子里已经有了敷衍式的大力夸夸。

  可那一眼让她错愕,偏过头又望回去。

  她很确认,那个雪人不是叶思乔。

  她脸上露出藏不住的惊喜,“这是我?”

  江序点头。

  徐向晚走路脚尖着地,轻盈跃出,绕着雪人看来看去。是很外露的喜悦。

  江序走到廊下,摘了手套,摸出手机,在徐向晚回头前,拍下了时长七秒的小雀跃。